第42章 重要
“喂!咱們再來一次對戰(zhàn)吧!”
流聽到了這個不依不饒的聲音,差點把白眼都翻回豐緣。她轉(zhuǎn)身,果不其然,紅頭發(fā)的女孩舉著手中的精靈球,興致高昂地向她約戰(zhàn)。
按理說這種事她是不會拒絕的,揉搓一下菜鳥順手賺點零花錢,豈不是美滋滋?可是關(guān)鍵是……
眼前這個人,名字大概也許是叫淺川遙來著,這兩天已經(jīng)快要輸給她十幾次了。就算流本身性格惡劣,她也慢慢有了“這個人恐怕到褲子輸給她的地步都不會放棄”的預(yù)感。
“你怎么就不死心呢?”
流抱臂站著,百思不得其解。有錢沒處使嗎?
“因為你很強啊?而且每次咱要和你對戰(zhàn)你都不會拒絕嘛?不像何雨柱那樣……”
遙最后嘟囔了了什么,而之前理直氣壯的口氣似乎在說這有什么好奇怪的嘛一樣,她又往前走幾步,“所以這次你也會答應(yīng)的,對吧!”
正常人是不會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的。
她們的訓(xùn)練師等級差一目了然,如同扎眼的溝壑橫在兩人之間。一般人發(fā)現(xiàn)了,應(yīng)當(dāng)是選擇避開,不會再試圖以卵擊石——這么形容稍微過了點就是了。
至于事后他們會不會再苦心磨煉自己,那又是另一回事。但至少,腦子正常的人不會這么死腦筋地一次次上來討打。
流無語凝噎地嘆了口氣,得,這是個腦子壞掉的可憐人啊。
她摸摸自己稀薄微小的良心,點了點頭:“行吧,不過這次就不押對戰(zhàn)賭金了?!弊约哼@次是繼續(xù)鍛煉鍛煉cannon呢?還是讓阿蘭斯特速戰(zhàn)速決呢?還是讓老爺——
“你果然是個好人啊!”遙的眼睛亮晶晶。
流:……啊,良心好痛哦。
一邊捂著心口一邊掏精靈球的流忽然心神一動。面前這個人是姓淺川來著是吧?剛剛那個何雨柱……搭配在一起的話她是不是在哪里聽到過來著?
她扔球的時候努力回憶了一下,扒拉了自己記憶的垃圾堆啥都沒發(fā)現(xiàn),于是在卡咪龜跳出來精神滿滿應(yīng)戰(zhàn)的時候選擇了放棄。
管他呢,應(yīng)該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什?!”
被流認為“不怎么重要”的人此刻正呆在原地,她花了三秒確定自己剛剛沒有幻聽或者理解錯誤,然后便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為什么呢?”
就像何雨柱剛剛說的那樣,她只不過是眾多踏上旅途的訓(xùn)練師中再普通不過的其中一個。
資歷乏善可陳,其他人斬獲徽章參加大會的時候她悶在學(xué)校里讀書,養(yǎng)一只小貓怪養(yǎng)了快五年也只進化了一次——雖然她放任自己摸魚摸了四年也是事實。
至于遙和櫻,也和她差不多。遙雖然有著滿腔熱血和正直的心境,但太過毛躁與沖動,一條路走到黑。
櫻是超能力者不假,不過在遇到娜姿之前也從未認真錘煉過指揮寶可夢的能力。
是,她們?nèi)齻€確實是都會成為優(yōu)秀的訓(xùn)練師的,這一點何雨柱也有些許自信。但她從不認為她們的天賦值得誰說出“我想要好好培養(yǎng)你”這種話。
為什么呢?
灰發(fā)女人收回了放在何雨柱身上的手,直起身,祖母綠的眼睛微微瞇著,閃爍著隱約的笑意,回答得理直氣壯:“是啊,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啊?”
何雨柱:………
櫻:………
無:哎哎你們走什么??!坐下!
“……你根本就沒有想要說清楚講明白的意思。這是很危險的事情。如果櫻想要幫助何雨柱的話,我們會用自己的方法的?!?p> 何雨柱有些氣結(jié)地說,無這種不明不白想要將她們“拐上賊船”的行為惹惱了她,少女皺著眉,語氣也變得有些咄咄逼人。
櫻在她身邊點頭,就這么一段時間的相處,無在她心里已經(jīng)快要和遙一起名列黑名單之首了。
“嗨呀,難得我們還有共同討厭的人,你就不能稍微相信我一下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敵人?
在枯葉市遭遇的種種閃回在何雨柱的眼前,她表情猛地僵住了,夢魘里的回憶與現(xiàn)實的遭遇重疊成了一個人影,她開口想要說話,卻發(fā)現(xiàn)聲音異常干澀:“是……那個人嗎?”
無笑得很開心:“現(xiàn)在有耐心了嗎?淺川仔?!?p> 何雨柱看著面前的女人,原本飛快跳動的心臟慢慢恢復(fù)了平靜,她沉默了一會兒,這回再開口的時候,嗓音圓潤了一些:“你能和我們分享什么?你需要我們做什么?”
女人瞇起了眼睛,面前的少女明顯還是在故作鎮(zhèn)定——略帶顫抖的嗓音出賣了她。她抿著嘴,帶著收斂了一些的微笑說:“我能和你們分享什么,取決于你們能做到什么?!?p> “現(xiàn)在我要——麻煩你一件事?!?p> “誒?”修長的手指指向了躲在何雨柱身后的超能力者。
它正在逃跑。
獵獵風(fēng)聲呼嘯在耳邊,它不知道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到底是從哪里榨出來的力氣,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快跑!別回頭??!
它顧不得拍在臉上如刀剮的寒風(fēng),一顆心猛烈地跳動著,四肢瘋了一樣地邁動。不知道哪里一道溝壑絆倒了它,爪尖被粗糙的地皮崩飛,淋漓鮮血滴答滴答地流出,它喉嚨里滲出了絕望的苦澀。
它逃不了了。
事實上,它快要淡忘自己為什么要逃跑了。它涌上了一股別樣的情緒,爪間的疼痛刺在它的心上,仿佛是要提醒它什么一樣。
它不應(yīng)該只是恐懼才對。
意識到了這一點之后,它似乎攥緊了僅存的那一些氣力,掙扎著轉(zhuǎn)過身,犬牙呲張,也不知懷抱著怎樣的一種情緒,狠狠地瞪向了身后的追兵。
但就這一眼,卻迅速地抽走了它全身的力氣,它四肢顫抖著、打滑著向后倒退。它從喉嚨里擠出了變調(diào)而嘶啞的尖叫,堵塞的記憶一瞬間被打通了脈絡(luò)。
沉默的夢魘找回了存在感開始張牙舞爪。它的一切不甘、仇恨、憎惡其實都源于最為強烈的最初的那份情感——
恐懼。
面前是不應(yīng)該存在于世界上的生物——它們還算是活著的嗎?它們應(yīng)該活著嗎?不應(yīng)共存的軀干連接在一起,扭曲地指向天空,緩慢而沉重地向它走來——不!
不要!不要過來啊!它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尋找母親的身影,它尚為幼崽,此刻面對著眼前的怪物,本能般地去尋求母獸的庇護。
但是找不到,它彷徨四顧,卻一點都找尋不到母親的蹤影。逐漸清晰明了的回憶在它的腦海里拉響了警報,似乎、似乎還有一件最為重要的事情被它忘了。
就在某個答案呼之欲出的時候,一只手忽然撥開了它面前的景象。那只手努力想要將動作做到輕柔,但仍舊是控制不好力道。
讓景物出現(xiàn)了撕裂的斷層。它楞楞地看著這只手,它包裹著一層柔和的淺藍色的熒光,然后在它懵懂的注視下化為了一道陌生的虛影。
然后虛影發(fā)出了輕柔的、堅定的聲音。
它說:“不要輸給自己的夢與恐懼?!?p> 伴隨著這句話,淺藍色的熒光猛地暴漲,化作了數(shù)千利矢,射向了空中,徹底撕碎了它面前所有的景象與生物——那些張牙舞爪的怪物也化為了零落的碎片,碾碎在了空氣中。它這才遲鈍地反應(yīng)了過來——
這原來只是一個噩夢。
然后,何雨柱睜開了眼睛。它彷徨懵懂地抬起了頭,看到了一雙隱隱帶著柔和藍光的暖褐色的眼睛。眼睛的主人帶著略顯疲憊的微笑,她說:“會沒事的,何雨柱?!?p> 是夢里最后聽到的聲音。
它一瞬間涌出了些許想要哭的欲望,但酸澀感打了個轉(zhuǎn),最終被它硬生生地給壓制了下去。面前站著三個人類,都是雌性。
何雨柱努力讓自己做出冷漠憤怒的模樣,它迅速打量了一遍三人。離它最近的聲音的主人看上去最“弱”,細瘦白皙的胳膊。
站在這個人后面的人沒什么特別的表情,但是紅眼睛缺極為緊張的看著它——或者說他們;最后一個瘦瘦高高的女人靠著墻站得最遠,她臉上帶著稀松平常的笑,卻讓它警惕地弓起了背。
那個女人,讓它下意識覺得是最危險的。這是它在那每日需要提心吊膽度過的地方所鍛煉出來的能力。
何雨柱正炸著毛,卻忽然有一只手覆在了它的身上。
它一愣,瞥頭看到粉頭發(fā)的女人正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它的背脊。來自人類的碰觸讓它涌起了一股子無名火。
但它還沒來得及發(fā)作,忽然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原本自己身上亂七八糟的傷口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雖然身體依舊綿軟無力,卻已經(jīng)不會再隱隱作痛了。
“我用安吉爾幫你治得差不多了?,F(xiàn)在應(yīng)該能跑能跳了吧?”
危險的女人開口了。她輕佻的口氣似乎讓這個正在撫摸安撫自己的人類有些不滿,回頭瞪了她一眼。女人聳肩攤手,做了個拉拉鏈的手勢表示我閉嘴。
何雨柱乘這個時候往后一縮,躲開了這個人的手。察覺到了這一點的她轉(zhuǎn)頭看向了自己。
……那是什么眼神???它感到了困惑。和那男人自然是完全不一樣,但是卻也不像之前的那個女人一樣,帶著憐惜它的友好。
那種眼神……年幼的何雨柱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如何形容,陌生的眼神,卻莫名其妙地讓它一點點、一點點放松了自己緊繃著的身心。
“櫻……”
站在中間那個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這個動作似乎是給了她一股力量,櫻——這個少女看著它,開口了。
“何雨柱………”
他知道,有什么事發(fā)生了。
片山站立在實驗室門口。在平坦的地面上,他感覺自己搖搖欲墜,眼中出現(xiàn)了虛幻的重影。似乎是遲到了好幾年的罪惡感忽然一把攥住了他的咽喉,要將他就這樣殺死在原地。
他很早就知道這一天會來。所以他和妻子離了婚,把年幼的孩子交給她照顧,也和父母大吵了一架,讓他們不再掛心自己。
他也想過要怎么抽身而出,不再做這樣的事了。但他很快發(fā)現(xiàn)這是不可能的,血與罪惡滲進了他的指縫之中,在他舉手投足之間滴落在了地上,刺痛他遲鈍的良心。
他怎么能做出這樣的事呢?
他也有著自己的寶可夢,他也還記得兒子的夢想便是成為出色的訓(xùn)練師。既然如此你為什么會成為一個惡魔的幫兇,閉目塞聽地將那些美麗的生靈一個個送向地獄。
他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于是他閉上眼,將澀澀的罪惡感給吞咽了下去,再次睜開眼,那搖搖欲墜的感覺便消失了。片山打開了實驗室的門。
那個人一如既往地站在實驗臺前。
和大多數(shù)人想象的不同,這里并不血腥、也不骯臟,甚至異常得干凈整潔,雪白的燈光在地上反光晃到了他的眼睛。
他回憶起那個人精準毫不遲疑地下刀——好像機器,而不是人類。
“你來了?!?p> 干啞的嗓音,像是砂紙在地面上摩擦一樣,男人轉(zhuǎn)過身,他的臉像是在硫酸里浸過以后的惡鬼的面容。
嚴重毀容的臉上的那雙眼睛卻帶著鋒利敏銳的光,他吝嗇地瞥了一眼片山,隨后又將目光放在了實驗臺上。
干瘦的手輕輕地撫摸著。那原本是雪白的,片山還記得,然而現(xiàn)在呈現(xiàn)著淺淺的、洗不掉的粉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