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閑置的空教室，因為需要，被臨時征用成了聊天室。
講臺的位置是劉溪，后面高高矮矮站著二十幾號人，他（她）們基本上都是各個班老師送來的，原本五十多號人被篩選的只剩下二十多。
當然，劉溪最關注的還是自己找到的那些。
教室外面兩個老男人趴著邊吸煙。
“老吳，怎么了？”
吳磊看了他一眼，比自己大，比自己艱辛，比自己樂觀…簡直眼中都有讓人傾吐的魔力。
“這不是響應號召培養(yǎng)新人嗎？”
吳磊輕輕吐了一口氣，白煙由深至淺，了無蹤跡。
“你少來，我知道你小子的，分明就是撂挑子了！別人要是這么干我還會相信是在培養(yǎng)新人的能力，但是你…你不一樣！”
馬良全望向天也不看他，明明臉上刻滿了話，但馬良全一點也不想和別人說。
吳磊也不應聲。沉默了一會兒，兩人好像沒有找到其它的話題，變得更加安靜。
吳磊吸著煙，馬良全看著天。
大概是真的沉不住氣了，又或者只是惜才，馬良全多提了一嘴。
“劉溪是個好孩子，只是年少，入了歧途，但正是如此，我們這樣的人才多了一份可以自我肯定的價值?！?p> 破舊的教室門開了，一個三十多歲模樣的光頭探出半個身子招呼馬良全。
吳磊噗呲笑了一聲，那是馬良全的徒弟，和劉溪一個年紀，只是長得老成，每每念及此，他都不可避免的又想到劉溪。
說起來，自己好像每次都是和馬良全一起出任務的，就像是一個提醒，不要忘了他，不要忘了劉溪。
剛接觸這個名字的時候，就是一份檔案，少年犯，電腦技術(shù)到也不錯，但真正讓這份檔案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讓這個人被破格錄用培養(yǎng)的還是劉溪的心思。
帶有孩子氣，同時又掌握了人心。
自己不是第一個接觸這份檔案的人，前幾個都被劉溪看透了，進而導致的失敗。
被一個孩子玩弄，嗤，那句話怎么說來著？
我一眼把你看到底！
吳磊嘴角上揚，抽盡了最后一口煙，把煙掐熄，然后打開門安靜的走了進去。
馬良全一臉笑意地看著吳磊，梁運剛在講臺上主持，而劉溪站著角落里觀察。
馬良全問，“上一次這副景象是什么時候？”
印象中，一個堅挺的身影站著講臺上揮斥山河，吳磊一時間出了神，但他并沒有回應馬良全，反而插了句嘴。
“有目標嗎？”
“…最后一排，左數(shù)第四個，倒數(shù)第二排，靠窗，同排，右數(shù)第五個，還有，寧志。”
劉溪先是一驚，但還是如數(shù)報了出來。
“不必和我談保守，說出你的理由，我?guī)湍阃晟?。?p> “感覺，第一面以及第二面，仿佛就在告訴我，他知道什么?！?p> “嗯…感覺嗎？”，吳磊沉吟了一下，然后接著說，“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人覺得頭疼呢，劉溪。”
雖然沒有什么特別的信號，但劉溪還是能清楚的察覺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所以，只有你才是我的老師！”
“停一下，梁運剛同志?！?p> 吳磊一步走了上去，與此同時，梁運剛也退了下來。
劉溪退到一邊，站到吳磊身側(cè)一步。
“辛苦同學們了，大家可以回去上課?！?p> 一聽到這個，大家緊張的心情一下子就松開了，變得騷亂起來。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還剩下一個，靠著窗一動不動。
“同學，可以走了?！?p> 梁運剛提醒道。
而寧志只是回頭看了他一眼，就轉(zhuǎn)了回去，一聲不吭的。
梁運剛剛想上前去，就被馬良全拍拍肩膀帶了出去。
吳磊走近了，靠在旁邊的窗戶，像個偶然相遇的普通人。
“怎么不走呢？是不想上課嗎？”
“可以走的人，包括我了嗎？”
寧志頭也不回。
而劉溪卻是和吳磊相視一笑，大概真的沒找錯，有線索了。
“所以，你知道什么？”
到這個地步，劉溪反倒是有點急切了。
一個想向家長展示自己成長的孩子。
吳磊第一次見劉溪時，這么給他定性。
寧志左右看了看，就放棄了，道，“等放學吧，我先回去上課！”
劉溪想阻攔，卻被吳磊攔著了，他看向?qū)幹締柕溃斑@是必要的嗎？”
“等你看到就知道了！”
“有些東西不是用語言可以那么容易說清楚的。”
吳磊順著寧志的前言說出了一模一樣的話。
這讓劉溪一驚，當年如此，現(xiàn)在還是如此。
寧志只是看著吳磊，一句話也沒多說，仿佛對這種事已經(jīng)習慣了。
馬良全帶著徒弟打個招呼離開了，一隊人有了線索，一隊人無跡而終，結(jié)果是很明顯的。
為了不影響正常秩序，吳磊帶著劉溪回車里換了一身放了好久的普通衣服，那味道弄得劉溪是哀聲怨道，度過了一個漫長的晚自習。
“師傅，你說，上課就是上課，還搞了個什么晚自習，簡直和外面那些下班開會的公司一樣惡心?！?p> 吳磊瞥了他一眼。
“你想說衣服臭可以直接說?！?p> 劉溪眼中閃著星光，“說了可以換嗎？”
“說了你還要穿?！?p> “所以有什么區(qū)別嗎？”
“你需要多穿一天?！?p> “啊呃…”
“別號了，到時間了，我們先下去?！?p> 三分鐘，五分鐘，十分鐘…劉溪等得直跺腳，“不會跑了吧？”
吳磊在門旁，看著一個個小小的點，咕噥著，“應該，不會吧？”
嘴上這么說，但吳磊心里也拿不準。
“瑪?shù)?，我去開車，已經(jīng)提前向他們班主任要了地址了?！?p> 不一會兒，一個身影小跑過來，撐著膝蓋直喘氣。
“你看，不要急，要有耐心！”
“吳隊，你手心攥著的衣服已經(jīng)在滴水了。”
“閉嘴，不該多嘴別多嘴?！?p> 兩人小小爭執(zhí)一番又看向?qū)幹?，這時候，寧志也已經(jīng)恢復過來了，還沒來得及問，寧志就主動說了原因。
“不好意思，拖堂了！”
劉溪就像是被羊駝踩了一臉，剛想發(fā)脾氣，就在吳磊的注視下硬生生地把臟話憋在了嘴里。
“我去開車。”
劉溪悶葫蘆一般走開。
“開車你就白等了?！?p> 寧志毫無顧忌，直言不諱。
“……”
被吳磊看著，劉溪只能捏緊了拳頭。
“走那條路？”
吳磊問道。
“不用?！睂幹镜难劬χ敝笨粗胺?，“已經(jīng)來了?！?p> 吳磊順著目光看去，一個人影站在路燈下，看著自己這邊，似乎已經(jīng)看了好一會兒了。
劉溪和吳磊緊急戒備，一手扶向后腰，一手擋在身前，但那個身影仿佛沒看見一樣，一步一步往前走。
撻撻撻
腳步聲一點點加重，是放學的大部隊來了，因為這個，吳磊的額頭也流著汗。
那個人影還在靠近，但吳磊這邊根本不敢退，走著走著，那個人影就在三四步的距離停下了。
他伸出來雙手，而劉溪毫不遲疑，直接給他帶上了手銬。
告別了寧志，他們開著車回警局，本來是打算帶上寧志的，但考慮到安危問題和對學生的體量，最后也只是另約時間。
直到現(xiàn)在吳磊還在回味，簡直順利的不可思議。
“姓名？”
“張曄”
“年齡？”
“35”
“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嗎？”
“我燒了火?！?p> “為什么這么做？”
“……”
“為什么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
“……”
“說話！”
“……”
“怎么辦，師傅？”
吳磊皺著眉頭，他總感覺有什么不對勁，“先回警局！”
“師傅，你看，這人很明顯是守著寧志，要不要把寧志找來，看他認不認識？”
咯吱
吳磊猛得一剎車停在了路邊，剛剛那種聲音是金屬，而唯一的可能就是手鐲。
后座的燈不知道什么時候不亮了，可能是剛才剎車撞的。
“寧志？”
劉溪試探性的問道。
或者又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音，緊接著就是什么被洞穿的聲音。
“該死！”
劉溪暗罵了一句，這人果然是沖著寧志去的，至于是什么原因，現(xiàn)在還不是考慮的機會。
“吶！警車先生，你們知道我為什么會跟你們走嗎？”
劉溪暗罵，我倒是想知道，你倒是說呀！但劉溪和吳磊的手上動作可一點不慢，馬上就可以從卡住的車座上離開了。
“喂！你們知道嗎？你打擾了寧志，你們知道嗎？”
張曄莫名開始暴躁起來。后座開始傳來什么細碎的聲音。
吳磊想了想，他聽過，以前點火用火柴就是這樣，可家里不給小孩動，就自己打響指模仿。
緊接著一抹火光照亮了后座，也照亮了張曄的笑臉。
嘭
整輛被撕裂開來，肆虐的大火挑釁著夜，火光中的影子正是一切的根源。
羋生
下班有點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