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意氣,揮斥方遒。
劉歆贊道:“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皆在晉,何愁我軍不勝?淵明一語中的,令人豁然開朗、撥云見日啊。”
“秦亡晉興乃是大勢所趨?!碧諟Y明一臉自信,仿佛已經(jīng)看見了不遠的未來。
劉麟之點點頭,對此分析并無異議。
只是有句話他沒說出口——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王朝的治與亂,其實就是遭受苦難的底層百姓的忍受與造反。
五德終始,天下有德者居之,也完全是個笑話。
其實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
王者,高坐之寇;寇者,流落之王。區(qū)別只在坐與流,不在王與寇。
向來如此,從沒改變。
或許是他太悲觀了吧。
但眼前意氣風發(fā)的少年,讓他一時間也被熱情感染,下定了尋找桃花源的決心。
你我各有凌云志,皆是人間第一流。
……
酒闌人散,各奔東西。
墜歡莫拾,酒痕在衣。
可是從軍行的少年不會想到,在天定的命運中,他這次必然會失望而回,十年后迫于生計,才出任江州祭酒,很快就不堪吏職,辭官歸家。
十五年后,又投入桓溫之子、桓沖之侄桓玄的幕下,后因母喪而回家居喪,丁憂期滿,再度出仕,先后出任鎮(zhèn)軍將軍劉裕參軍和建威將軍劉敬宣參軍。
最后一次出仕為彭澤縣令,三個月后解印辭官,開始歸隱生活,成為了“田園詩派鼻祖,千古隱逸之宗?!?p> 探幽境的高尚士也沒想到,他會于飄落的桃花雨中和故人重逢,而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并想起了之前被遺忘的場景,在南岳衡山之巔,他曾手握長劍,見赤龍直沖云霄。
而進入理想的桃源后,他又離開了世外樂土,提三尺劍取天下,亡秦滅晉,三造大漢!
……
劉麟之隨著劉歆來到武陵郡。
奇怪的是,那個去過桃花源的漁人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
劉歆猜測一定是漁人尋找徒勞無功,害怕自己降罪于他,所以就躲了起來,或者逃往別處。
因此他讓子驥白跑一趟,感到十分抱歉。
然而劉麟之認為,漁人有可能是再次進入了桃花源。
婉言謝絕了劉歆派人和他共同尋找的好意,劉麟之獨自一人踏上了追尋之路。
從沅南縣西出發(fā),沿著伏波灘行過十里,到淥蘿山,峰巒繚繞,山色蔥蘢,青如眉黛。
繼續(xù)走到白馬渡,浪花如沸,濤涌如雪。
看著眼前美景,他卻有些恍惚。
分明是第一次尋找,劉麟之卻覺得這條路已走過了千千萬萬次,一切都似曾相識。
淥蘿晴畫,白馬雪濤。
夢境和現(xiàn)實,如此相似嗎?
既然想不通,就順其自然。
泛舟溪水之上,漁歌低吟淺唱。
溪邊照影行,天在清溪底。
天上有行云,人在行云里。
高歌誰和余,空谷清音起。
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
忘了路之遠近,忽逢千樹成林。
中無雜樹,芳草鮮美。
花瓣隨風落,夾道如錦幄。
劉麟之大為驚喜,停舟登岸。
欲穿花尋路,直入白云深處。
可是才行走不遠,他就停下了腳步。
前方桃花飄落如雨,雨中伊人盈盈佇立。
劉麟之驚疑不定,還沒來得及質(zhì)問是何人,面前的女子就忻然如舊相識,笑道:
“劉郎,來何晚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