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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間草

第一百四十章 遭放逐四面楚歌

云間草 白若遺 5094 2024-04-18 22:20:48

  春節(jié)的出逃旅行不僅沒有起到絲毫的救贖作用,反倒讓何朵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好幾次她像往常一樣約張雁莀吃飯逛街,卻總被張雁莀以各種理由拒絕。何朵知道張雁莀的性子,即便她已經(jīng)不生氣,即便她當初的決然離開是為了刺激何朵清醒,如今裂痕已生,再像從前那般若無其事親密無間,已無可能。加之見到何朵也許就意味著提醒她曾經(jīng)的灰暗,而這種提醒對張雁莀來說,也許還沒有更好的方式化解,于是才選擇斷的干凈利落。

  如此這般,自己還有什么可折騰的呢?

  張雁莀是個內(nèi)向的人,心思細膩,又不太容易放過自己。自己對張雁莀而言,也許就是平時吃喝玩樂的搭子,而這類朋友有的是新面孔替補。即便時間長了,張雁莀已經(jīng)不再計較自己當時帶給她的負能量,也不代表她能夠釋懷掉自己曾經(jīng)對何朵的絕決。

  不再相處,看起來逃避的是何朵,又何嘗不是自己?不再相處,除了字面上的朋友關系,更是很多不堪的記憶。

  失戀被辱和好友離棄疊加在一起,成了何朵難以言說的痛。

  如此幾次之后,何朵也來氣了,不理不就不理吧,隨她。

  其實就算她想計較,也是有心無力。眼下最讓她頭疼的,是那個遲遲不歸的付朗。

  一直到新春開工后的第二個星期,付朗才姍姍歸遲。除了年三十那晚的訣別通話,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里,付朗與何朵再無任何聯(lián)絡。時間和事實早已鐵證如山地宣判了何朵的結局,她卻依然不爭氣地悄悄期冀轉機能夠到來。

  “哎呀,付大老板,你可終于回來啦!這個春節(jié)假期過的夠長呀!”

  “付總回家一個月,八成是結婚去了,否則還有什么大事?”

  “矮油,真的嘛?你這就不厚道了呀!”

  “就是,老實交代,啥時候結的婚?也不通知我們,是不是不打算要份子錢了?”

  付朗一回來,同事們熱情的調(diào)侃立刻充斥在辦公室里,一字一言,尖刀般剜著何朵的心。更令人難堪的是,人們在調(diào)侃付朗的同時,總不忘偷偷斜眼瞥一下何朵。

  “瞎說什么呢!”付朗除了著急時蹦出這句話,便是亙古的沉默。而這更加印證了同事們對他、他和何朵的臆測。從沒有人問過何朵和付朗他二人的任何關系,但所有人卻似乎都時刻關注著他們。

  何朵除了用面無表情壓抑內(nèi)心的不堪、尷尬、痛苦和絕望,別無他法。

  一天,兩天,三天過去了,付朗不僅沒有主動找過何朵,還一直躲著她。

  何朵心里窩火,手卻控制不住地發(fā)出了信息,約了付朗晚上見面。

  “好的?!?p>  從看到付朗回復的時候起,何朵就越來越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期盼。這半日的等待,竟成為她二十多天來頭一次感覺甜蜜的事情。至少在結局被付朗本人正式宣判前,她還有期待奇跡發(fā)生的機會。也正是這幾個可以無限遐想的小時,讓何朵發(fā)現(xiàn)自己還鮮明地活著。

  然而對幻想期待越高,受到的現(xiàn)實傷害越是變本加厲。

  “師父……我們……分手吧!”

  付朗羞愧地低下頭,在何朵連珠炮的質(zhì)問下,緩緩地、低沉地說出了他的宣言。

  “付朗,你個王八蛋!你憑什么這么對我!”何朵啪的給了付朗一巴掌。

  “你干什么!你打我干什么!”付朗少見的發(fā)了脾氣,驚到了何朵。

  “你在吼我,是嗎?”何朵不可置信地說道。

  “我受夠了!你知道我這段時間是怎么過的嗎?回到家里被爸媽軟禁,每天被合族的長輩們輪流說教。我爸天天喝酒,一喝醉就哭,所有人都罵我是不孝子!可你在哪里呢?我過年前就跟你說過陪我一起回家,你當時什么反應?你非常生氣嚴厲地拒絕了我!結果事情發(fā)生了,你什么也做不了,我也什么都做不了!再說不是你讓我回家后相親的嗎?我一個大男人,我也有尊嚴啊!我被關起來,被所有的族人批判!師父,我知道你一直都看不起我,我在你眼里從來都上不了臺面,我在你眼里甚至從來都不像個真正的男人!”付朗一反常態(tài),如同竹筒倒豆子般,把所有的窩火劈里啪啦吐了出來。

  何朵目瞪口呆,哭笑不得地看著付朗,好半天都不知該不該繼續(xù)段對話。

  理智告訴她,這段感情已經(jīng)沒有必要再糾結了。感性卻讓她憤然許久之后,又不得不耐住性子悲痛欲絕地解釋起來。

  “我不愿意過年跟你一起回家,是因為我認為你爸媽的心結需要你先解開,我也不知道你家里人對我的排斥到底是什么程度。而且以我們的進展,畢竟還沒有到見父母那一步吧?何況還是男方家長不同意的場面。再說我怎么知道你會面臨著孤軍奮戰(zhàn)的局面,你也沒跟我說過??!”何朵破天荒用懇切的語氣耐心地解釋著。

  “這還用我說嗎?去年我家里人就強烈反對?。 备独收f道。

  “去年是去年,一年都過去了,我從沒聽你提過你家里后續(xù)的事情,我怎么知道你爸媽他們新的態(tài)度?再說你沒有手機嗎?你不會找我嗎?整個假期里,你從不找我,什么都不跟我說,等你自己家里一切定好了,你回來了,才這么通知我。我這個當事人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分手,反而還成了我的錯了?”何朵越說越委屈,語氣忍不住尖利起來。

  付朗卻不再吭聲。

  “我讓你相親?付朗你腦子被門擠了嗎?我讓你相親說的是氣話還是真話,你不要告訴我你連這個都不懂?你要這么聽我的,我現(xiàn)在讓你跟老家那個女人分手,跟我繼續(xù)在一起,那你照做啊!”

  付朗依然不吭聲,頭一直低著,仿佛肩膀有千斤重。

  何朵越說越傷心,依然淚如雨下。付朗心一軟,湊上去想幫她擦掉眼淚,可手剛舉了一半又縮了回來。

  何朵內(nèi)心悲涼,戚戚哀哀地說道:“你不是一直都怕我哭嗎?可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這一個假期,你知道我流了多少眼淚嗎?付朗,你為什么這么狠?什么叫我看不起你?什么叫我沒有把你當個男人去對待?這幾年我們分分合合,糾纏了三年了!最后真正在一起的這半年多的時間里,我哪里做的不好,讓你有這樣的想法?而且還藏在心里不表示!你到底拿我當什么???你有沒有真心喜歡過我啊,付朗??!”

  付朗終于鼓起勇氣,使勁抱著何朵,嘴里除了一遍遍重復著“對不起”,再沒有其他言語。熟悉溫熱的胸膛讓何朵越發(fā)哭的泣不成聲,良久方才漸漸平緩下來。

  “你喜歡我嗎?”何朵重新梳理著思路,看著付朗動容的樣子,她心里再次升起合好的曙光。

  “喜歡。但是……我們不能在一起。”付朗輕聲說道。

  “你怎么知道不行?以前是你孤軍奮戰(zhàn),從現(xiàn)在起我們并肩作戰(zhàn),一起為未來努力!勝算不就大很多了嗎?就算你不信自己,也要相信我呀!”何朵鼓勵道。

  “真的不行了,師父。我訂婚了,我不能負了人家。而且對方還是我同學,這種事情我真的做不出來!人家是無辜的……”付朗哀怨地說道。

  何朵定定地看著付朗,幽幽說道:“那我就該被負嗎?”

  付朗再次低頭不語,良久,下定決心似的,抬頭看著何朵,認真說道:“真的沒辦法了,師父。我的家族,真的沒辦法接受你的年齡。說真的,現(xiàn)在我們都還小,年齡差確實還看不出來,但是……”

  何朵噌地從長椅上站起來,質(zhì)問道:“但是?你什么意思?以前你反復追求我的時候,是誰說他才不管年紀大小,他從來沒把我當成大他六歲的人?是誰一次次撼動我的疑慮,讓我慢慢忘記了和你的年齡差?想要在一起的時候年齡就不是問題,現(xiàn)在要分手了,年齡又成了問題了?付朗,你知道你自己說的都是什么話嗎?你他媽還是個男人嗎?!”

  “師父,你不要逼我了!”付朗大聲說道。

  何朵冷笑一聲,眼淚再次無聲低落到地上。她努力凝視著付朗的雙眸,那雙曾經(jīng)滿是疼愛和癡迷的眼睛,那雙曾經(jīng)不可一世、活力四射的明眸,如今卻如風燭殘年的老人,黯然無光、木訥遲滯。

  還能說什么?還能說什么才能挽留住付朗?何朵感覺自己已經(jīng)山窮水盡。

  “這輩子,我只能跟你說對不起了,師父。我可以申請轉部門,這樣你看到我的時間少了,就會早點好起來。只是你別讓我離職好嗎?我需要這份工作?!备独视X得有些壓抑,加快了談話進程。

  “呵呵。”何朵心灰意冷,絕然轉身,獨自離去。

  “等一下,師父!”付朗快步追了上來。

  一絲隱隱的希望之光輕輕在何朵眼中閃爍了一下,卻隨著付朗接下來的話轉瞬而逝。

  “師父,以后你如果再交男朋友,千萬不要脾氣太大,不要總是對男方嗤之以鼻,不要總是擔心對方做不好,不要連對方開車的時候都嫌棄對方水平不好,不要當眾不給男朋友面子……這些都很傷人自尊,哪個男人都受不了。這是我的忠告,我是為你好。真的,我也受夠了——”

  何朵除了冷笑,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笑自己就是個笑話。

  江上香茗的銷售團隊就那么多,付朗能調(diào)到哪兒去?而且突然調(diào)動部門,一定會引發(fā)更多惡意的猜忌和非議。讓他離職嗎?何朵比任何人都知道付朗缺錢,知道這份工作對他而言的意義。讓他離開,無意斷人半生,更何況他現(xiàn)在應該很需要更多收入為接下來的“婚姻”做準備。

  何朵恨得咬牙切齒,卻無法讓自己做出如此狠絕的事情。傷害人的事情付朗做的到,她,何朵,做不到。

  付朗終日苦著臉,憂心忡忡地等候著何朵的“發(fā)落”。何朵看的分明,付朗的挫敗感并不是因為放不下自己,而是僅僅處于對自身未來的顧慮。這越發(fā)讓她對付朗無限鄙視,更對自己的毫無眼光無限嘲諷。

  明明肝腸寸斷的是自己,可每天還要裝作若無其事地投入工作中,好像只有付朗才是這世上受傷的人,而自己才是那個沒心沒肺的冷血女魔頭。

  這樣的日子太過難挨,何朵幾乎是一地碎片地苦苦煎熬著。直到一個月后的某天,當她走在辦公室里,無意中瞥到付朗正在網(wǎng)上全神貫注地挑選一條大紅色的女士小禮服時,身體不由一震,頃刻間心如刀絞,痛不欲生。

  “付朗,你真是一直在毫不回頭地快步前行?。 ?p>  “付朗,你所有的挫敗感和苦悶表情,原來都是裝出來給我看的!你怕我看到你流露出絲毫輕松和愉悅的神色時會記恨你!你讓我每次傷心欲絕想要沖你發(fā)泄時,一看到你也不容易,就放棄了那些討伐的念頭!”何朵在心里一遍遍崩潰地哀嚎著。

  她幾乎是逃亡般離開公司??苫丶业穆吩趺醋兊哪敲撮L?長到她無法等到回家后再嚎啕大哭。就這樣淚眼模糊地駕車行駛在回家的路上,周圍的一切都變得陌生和虛離。一個倏忽間走錯了車道,等她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下意識地實線便道,越過了紅綠燈。

  “哎!停下!”

  何朵猛地驚醒,看到車窗外的交警正厲聲呵斥著自己,同時手指著側方的匝道,示意自己???。

  何朵腦子里早已一片漿糊,幾乎是行尸走肉般地把車停到了路邊,麻木地搖下車窗。

  “怎么開的車?懂不懂交規(guī)?駕照和行駛證拿出來!”交警兇神惡煞地說道。

  交警話剛說完,看到淚雨滂沱哭花妝的何朵,一時有些錯愕。

  何朵乖乖把駕照遞給交警,眼淚越發(fā)滾落的洶涌起來。

  “對不起,我剛才沒注意到,沒看清楚……”何朵哽咽著,幾乎要泣不成聲。

  原本正義凜然的交警大哥,一肚子的訓導本已蓄勢待發(fā)沖到了嗓子眼,結果一看到何朵這副慘樣,瞬間柔軟下來。

  交警查了下何朵的駕照,發(fā)現(xiàn)她幾乎沒有過什么違章,加上她此刻慘絕人寰的模樣,同情心頓起。

  “走吧!下次注意!”說罷揮揮手放何朵走了。

  “謝——謝謝……”何朵哽咽著,用胳膊摸了一把眼淚,緩緩駕車離去。

  等她強壓住情緒回到家中時,剛止住沒幾分鐘的眼淚再次無聲蔓延。從什么時候起,原本溫馨浪漫的小窩變得清冷寂滅?明明是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如今卻成了自己最不想面對的地方。屋里全都是付朗在時的影子,廚房里洗洗刷刷的聲音似乎仍在耳畔,沙發(fā)上付朗全神貫注打游戲的身影總是不經(jīng)意間閃動在眼角……可只要一回神,空蕩蕩的屋子里又只有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自己。

  除了無休無止的回憶和日復一日的哀戚,對這段被單方面結束的悲催戀情,何朵逃無可逃,找不到任何辦法療愈自己。午夜夢回時,再也沒有那個堅實的臂膀溫暖自己;清晨淚眼模糊地醒來時,再也聽不到那句溫柔的早安;急匆匆趕到公司上班,桌子上也再沒了熱乎乎的早餐;工作上碰壁郁悶了,不再有人第一時間給予關切的安撫,更別說孤零零游走在人海中的那份凄楚……

  日升日落、花謝花開、車水馬龍、聚散離合,沒有了付朗的世界,一切都變得陌生和可怕。無論走到哪里,都感覺自己是個多余的人,仿佛被這個世界拋棄一樣,連呼吸都是錯的,連存在都是令人生厭的。

  “丟了,全丟了,找不到了……”

  何朵對著鏡子大聲哭喊著。鏡子里面目扭曲的自己是那么丑陋、衰老和黯然,就連貓狗都能看到大大的“棄婦”二字寫在臉上吧?

  付朗的狠絕和他父母對何朵的態(tài)度,讓何朵頭一次發(fā)現(xiàn),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通過努力而得到。從小到大,無論學習還是工作,無論走到哪里,自己從沒說過一次放棄得話。只要是自己想做的,即便全家人反對,即便跟所有人劃清界限,她都能堅定地走下去,用結果證明自己的選擇。唯獨這一次,她失敗了,分手的折磨讓她承受的不止是孤獨和心痛,還有那再也找不回的自信和陽光。

  沒有幾天,付朗就要回去結婚了。何朵不敢細想公司里到底有多少人其實早就知道自己和付朗的關系、以及自己被甩這件事。明明一個從來都不服輸,從來都強勢自信的女人,就這樣被一個平庸無奇的付朗踩在腳下,成為眾人茶余飯后的笑話。

  這樣的屈辱,一天天加深著何朵的自卑,讓她這個原本眼高于頂?shù)呐畯娙耍闪藵M臉落寞、走到哪兒都小心翼翼的驚弓之鳥。

  一邊是歡天喜地被祝福擁簇的準新郎,一邊是失魂落魄一無是處年過三十的大齡女人,現(xiàn)實的強烈反差如刺骨之痛,時刻提醒著何朵有多么差勁。

  所以真是自己錯了嗎?

  自己真的很差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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