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京營弊病
皓月當(dāng)空,群星閃耀。
長長的青石道上,趙恒在前,趙旭再后,兩人一前一后,慢悠悠的向著乾清宮的方向行去。
在兩人身后不遠(yuǎn)處,是躬著腰,手提燈籠的大楚內(nèi)相張楚。
街道兩旁,正在打掃地面的小黃門們見到這一對父子從遠(yuǎn)處走來,慌忙躬身行禮,悄無聲息的避到一旁,生怕驚擾了陛下的興致。
“旭兒,單看戰(zhàn)報,朕已能感受到其中的風(fēng)險,不過,朕聽聞,此次剿匪,你對那些士卒的賞銀遠(yuǎn)超往日規(guī)格?”
趙恒背著手走在前面,似有意似無意的說道。
“父皇,你聽兒臣狡,解釋。說實話,兒臣也沒想到此次剿匪竟然能搜出這么多贓銀來。”趙旭苦笑著道,“不過,在出兵之前,兒臣就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將士們,此次所得繳獲的金銀,他們可以分得五成。若非拿錢財激勵,兒臣也指揮不動這群兵油子啊。俗話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若當(dāng)時兒臣反悔,恐怕士卒心中皆有怨言,如果一不小心走漏了消息,甚至還會引發(fā)兵士嘩變,那時候,麻煩可就大了”
趙恒不置可否,道:
“京營士卒驕橫,朕心中自是有數(shù),只是讓朕沒想到的是,區(qū)區(qū)一群盜匪,竟然能夠積攢下如此數(shù)目的金銀,實在出乎了朕的意料?!?p> 話雖如此說,可趙恒心中還是有些埋怨。
這小子,大手大腳的,也不知道替他老子省著點花,撫恤傷亡士卒的賞銀規(guī)格竟然那般高,陣亡者二百兩白銀,嘖嘖……
他身為楚國皇帝,雖然久居宮禁,但對于白銀在民間的購買力,還是有著相當(dāng)了解的。
十五萬兩白銀就被這小子給大手大腳的花出去了,真是不當(dāng)家不知柴米貴!
十五萬兩啊,對于大楚朝廷來說,雖然不多,但也足夠辦一些小事了。
只是,這銀子被這混小子給發(fā)下去了,他這個身為君父的,難道還能收回來不成?
這個小兔崽子,朕的銀子啊!
一想到這里,趙恒就氣得有些牙癢癢,但偏偏還說不出什么來,否則傳到外面去,就是君主刻薄了。
“不過父皇,除了金銀大部分封賞給士卒外,其余諸如珠寶玉器、絲綢絹帛、各類雜物等都沒有動過,這些加起來在二十萬兩左右。兒臣已讓可靠兵士守住了庫房,只等戶部前去領(lǐng)取了。”
聽著趙旭的口氣,趙恒就知道自己這位便宜父皇在想著什么,連忙小聲道。
再加上那兩成金銀,總價值差不多在二十五萬兩左右,足夠封住戶部那些守財奴的嘴了。
想到這里,趙恒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轉(zhuǎn)而問道:
“老三,經(jīng)過剿匪一役,你覺得這京營是否可堪大用?”
趙旭聞言,思忖半晌,方開口道:“父皇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假話如何,真話又如何?”趙恒輕哦一聲,似笑非笑道。
趙旭深吸一口氣,沉聲道:
“父皇,假話是,京營雖爛,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jī);而真話是,京營爛透了,根本沒得救!”
聽著自家兒子的話語,趙恒的眉毛緊緊擰在了一起。
對于京營的情況,他多少有些了解,但卻完全沒有料到,趙旭對京營的評價竟然這般簡單粗暴,這般……不留余地。
“真這么糟糕?”
問罷,趙恒又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真……沒得救了?”
話音未落,趙恒擺了擺手,又道:
“罷了,旭兒你不用說了,朕心中早有答案,又何必再問你一遍?”
趙旭張了張嘴,看著眼前那道蕭索中帶著一絲暮氣的身影,心中輕嘆了一口氣,不再多言。
神京大營,是太祖時期建立起來的京師衛(wèi)戍部隊,除了用作拱衛(wèi)京師之外,還是太祖直接掌握的常備軍,在大楚建國初期,也曾立下過赫赫戰(zhàn)功,堪稱楚國第一強(qiáng)軍。
無論是緬國,還是齊國,上到將官,下到士卒,無不聞京營而色變。
然而,時移世易。
大楚如今已經(jīng)建國兩百多年了,而京營也早已不是那個讓敵國為之喪膽的京營了。
剿匪時,趙旭也曾忙里偷閑,向高義這個京營的老人詢問了京營如今的狀況。
然而,得到的結(jié)果卻讓他有些不寒而栗。
吃空餉這還是其一,軍械、馬匹都以次充好,相對來說,也不是什么大事。
最可怕的,則是京營士卒被充作臨時的勞役苦力,被京城勛貴們征召過去,修建自己的園林別墅去了!
這京營兵將,到底是天子掌握的軍事力量,還是勛貴官員們的私奴?
當(dāng)時,從高義嘴中聽到這番話時,已然讓趙旭驚得后背冷汗直冒。
現(xiàn)在,趙旭將這番話轉(zhuǎn)述給趙恒,也令這位九五之尊出離了憤怒。
“旭兒,那高義所言,是真是假?”
趙恒罕見的露出了憤怒的情緒,冷聲問道。
趙旭平復(fù)了一下心緒,拱手道:
“父皇,高義此人或許言語中又不實之語,但從此人盡心盡力剿匪一事,兒臣可以保證,他的話至少有八成左右是真的!除此之外,兒臣手下有一人名喚林沖,曾在齊國禁軍中為教頭,也道若論精銳,我大楚京營士卒遠(yuǎn)不如大齊禁軍。”
趙恒聞言,臉色變了數(shù)變,最終還是擺了擺手,示意趙旭莫要再說了。
趙旭仿佛沒有看到趙恒的動作一般,踏前一步,沉聲道:
“父皇,如今諸國并立,大爭之世,而據(jù)兒臣所知,我大楚除了曲鎮(zhèn)南和關(guān)輔國兩位將軍統(tǒng)領(lǐng)的邊軍之外,竟然再沒有一支能夠一戰(zhàn)的精銳了??蓴耻娨坏┕テ七呹P(guān),神京將無險可守,無兵可防!故兒臣以為,整頓京營,已是刻不容緩之事!”
趙恒臉色微微一變,沉吟道:“旭兒,你想整頓京營?”
趙旭的聲音清冷而堅定。
“父皇,兒臣本來沒想那么多。但此次剿匪時京營士卒的狀況,以及高校尉所言,讓兒臣不得不憂心京營現(xiàn)狀。單就荊山賊寇一事,京營接二連三剿匪失敗,若兒臣不以重金激勵士氣,恐怕此次也是有敗無勝之局。
遙想當(dāng)年,我太祖太宗兩位先皇,設(shè)立京營,追亡逐北,與諸國爭鋒,破滇國于西南,逼齊國割三府,是何等的威風(fēng),何等的豪氣!可如今的京營,卻如同一只病入膏肓的雄獅,連身旁的鬣狗都無法趕跑,更遑論守衛(wèi)領(lǐng)地,與其他野獸相爭?
經(jīng)此一事,兒臣這幾天便思量著,京營既然病入膏肓,那想要讓其恢復(fù)昔日的雄風(fēng),就必須下猛藥、去沉疴才行!”
雖然背著月光,看不到便宜父皇的表情,但趙旭還是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在他眼中,整頓京營,乃是割腐肉,剜濃瘡,雖有陣痛,但卻勢在必行!
小小壞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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