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者陷入了沉默。
曾經(jīng)的他無比期盼著能重新找回遺失的【自我】,拯救墮落的【本我】
期盼著【本我】、【超我】和【自我】再度重歸于一。
可過去了這么久,他還是那個“只剩一人”的【此者】。
【吾】已失,【彼】與【此】永不合。
現(xiàn)在回想起來,當初的【補完儀式】居然存在那么多的疑點,他當時竟然絲毫都沒察覺。
無論是【本我】的惡意,還是【自我】的分割,一切都如同暗流般不見天日。那時的他,只期盼【補完儀式】能成功,三人又回到從前。
在學院研習的那段時光,是他最艱難又快樂的日子。白純分裂為“三人”,【人格】化身初次誕生,而他負責把持【超我】人格。
此者沒有直接回答【自我】的邀請,而是問了一個問題,
“你還記得為什么我們最后必須要開啟【補完儀式】嗎?”
【自我】的臉色微變,他已經(jīng)明白了此者的意思。
此者沒有等他回答,而是神色有些凄涼的自問自答道:“因為【魔術(shù)師】的污染愈發(fā)的嚴重了,不是么?”
“【人偶記】的代價是‘虛假生命’,【化身魔術(shù)】的代價是‘自我分裂’,那【萬象劇場】呢?原型和構(gòu)成階段都有如此夸張的影響,要抵達最后的補完階段,我們付出的代價難道不會更嚴重嗎?”
這次輪到【自我】陷入了沉默,而此時的此者像是失去控制的發(fā)條人偶,一股腦地把憋在心中很久的話語全部吐露出來。
“【魔術(shù)師】的權(quán)柄不是免費的,我們都為它付出了足夠多的代價?!?p> “分裂后的【人格】無法做到真正的獨立,導致我們?nèi)タ是蟊舜撕蛯で蠼y(tǒng)一。這是來自它的詛咒,是源于它的污染?!?p> “只有到達【補完階段】,三者重新合一才是完整的【魔術(shù)師】,【補完儀式】本身就是一場不得不開始的賭局?!?p> 【自我】愈發(fā)沉默,面對此者的話,也不辯解什么。
三種【人格】分裂之初,同源而生,不分“彼此”。
可隨著時間越久,不完整【靈魂】上的裂痕讓他們之間愈發(fā)隔閡,變得陌生。
于是,【彼者】與【此者】誕生了。他們成為從屬,而【自我】成為了主人格,成為了唯一的【吾】,唯一的“白純”。
再到最后,在【魔術(shù)師】的干涉下,【人格】碎片開始崩壞。
【自我】只剩下自我,【本我】被本能支配,【超我】則固步不前。
“所以,我們最后約定了,誰在【補完儀式】中成為那唯一之人,誰就可以成為真正的白純、唯一的【魔術(shù)師】”
此者有些悲涼,看著眼前這曾經(jīng)最熟悉的陌生人,
“就算沒有【本我】的干涉,不完整的【自我】人格碎片也注定了儀式會失敗。你在【補完儀式】的時候,瞞著所有人進行自我分割,不就是打算放任我們失敗后,你來把持一切么?”
“那這個時候,又何必還來如此假意呢?”
【自我】聽聞,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道:“是呀,我這是為什么呢?”
他抬起頭,神色無悲無喜。
“那就請你徹底地死去吧。”
黑色的絲線從他手中伸展開,原本柔軟的線變得如同鋼鐵般堅固。
無數(shù)的黑,淹沒了此者。
......
......
對面的人回頭望了望,像是察覺到了什么。這片空間中除了兩人外,依舊是一片虛無,毫無生機。
「已經(jīng)開始融合了么......」
他轉(zhuǎn)過頭微笑著對【白純】說,“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能保持冷靜,實在是難得?!?p> 【白純】越來越稀薄,最早開始變化的雙手甚至都已經(jīng)看不清形狀了。
“失去了【靈魂】維持的【人格】會慢慢丟失存在形態(tài),最終徹底消失”
對面的形態(tài)越來越接近【白純】,神色也愈發(fā)生動,仿佛在逐漸活過來一樣。
在他手中,翠綠色的【生長之種】重新進入了激活狀態(tài),分化出細長的枝條,纏繞在他的手上,那金色的“液體”一點點地被注入了他體內(nèi)。
【白純】其實已經(jīng)聽不見聲音了,他的意識越來越弱,仿佛又要再次睡去一般。
但這次,可能再也不會醒來了。
意識開始變得模糊,思緒也一團亂,
「上次......遇到彼者好像......也是這樣」
他低垂著眼,如同一座靜止的雕塑。
「我......想......活下去」
于是,【白純】死去了。
......
......
【自我】有些苦惱地看著自己身上的無數(shù)細小裂隙。
“這一招真針對呀,你是什么時候?qū)W會的”
剛剛的攻擊居然全部被反射到了【自我】的身上。黑線穿透了他,留下了微小的裂口。
“如果你被人這樣刺穿過,也會本能地去針對的”,此者沉著臉應(yīng)答。
“哈哈,看來你是很有經(jīng)驗了”,【自我】嬉笑著,全然不顧身上的傷口在隨著他的笑逐漸裂開。
“不過,只是反射攻擊對我是沒有的噢”
此者眼色一凌,在他還沒做出反應(yīng)時,背后突然一震劇痛,他強忍著痛楚拉開了距離。他的背部被狠狠地撕裂,掉落下的【人格】碎片還殘留在攻擊人手中。
“又一個【自我】?”
他難以想象地驚呼道。
“當然,我又沒說過【自我】只有一個?!?p> 兩個樣貌一樣的人同時說道。
【自我】看向后出現(xiàn)的【自我】問道:“搞定了?”,而后者點了點頭,說出了一個讓此者難以相信的結(jié)論,
“【白純】已經(jīng)消失,他的【靈魂】和【自我】人格碎片都回收完成?!?p> 此者身形一滯,
“你說什么!”
而他剛剛想開口,另一個【自我】又毫無預兆的再次出現(xiàn),又一次撕裂了他,這讓他的身形愈發(fā)殘破。
此者難以置信,不明白【自我】到底進行了多少次分割。居然有無數(shù)個【自我】出現(xiàn)在這片虛無的黑暗中。
他們?nèi)缤澙返幕认x不斷涌來,每一次攻擊,此者的身體總會被帶走一部分,復數(shù)個【自我】輪番攻擊、掠奪,讓他難以防御。
最初出現(xiàn)的【自我】站在原地,看著此者在【自我】的浪潮中苦苦掙扎,嘆了一口氣,
“都說了,【自我】又不只有一個”
即將被淹沒的此者強撐著,嘶吼道:‘’【靈魂】怎么可能無限制的分割!”
而【自我】卻輕輕一笑,反問道:“為什么不可以呢?”
“在我徹底掌控了【演變系統(tǒng)】后,這個‘世界’中每一個【基石者】誕生的【靈魂】都可以成為我的養(yǎng)料。一小塊碎片每吞吃數(shù)個【基石者】的【靈魂】,就可以變?yōu)橐粋€獨立的【自我】人格,這是很簡單的數(shù)學題。”
這句話如同驚雷炸響,讓此者心中一震。
困擾了他很久的一個疑問終于被解答了:為什么明明沒有【教團】的操控,【系統(tǒng)】卻還在不斷的圈養(yǎng)【基石者】,收割【靈魂】。
這甚至讓他都忘記去防御攻擊,而是目光呆滯地問了一句,
“這……就是你的目的嗎?用他人的尸骨......來成就你一人?”
“是呀,為什么不呢?”
【自我】戲謔地一笑,從體內(nèi)拿出了一張被染得漆黑的卡牌,隱約可見的“魔術(shù)師”字樣的秘儀文字,表明了它的身份。
此者沒有辦法繼續(xù)開口了,因為隨即涌來的無數(shù)【自我】從數(shù)量上徹底壓制了他。
于是,【超我】被撕裂了。
無數(shù)個狂熱的【自我】人格,神色猙獰地朝著最初出現(xiàn)的【自我】走來,他們每一個人手中都拿著一部分的【超我】。
最初的【自我】張開手,擁抱萬物,震聲高吼道:“歸來吧!”
前方的【自我】化作無數(shù)的光涌入了他的體內(nèi),照亮了這片虛無。
他感覺到了,自己開始變得充實,變得具體,“形”誕生了。
他捏碎【生長之種】,靈魂重新倒灌回基石者的身軀內(nèi),再次填滿了它。新的【人格】成為了這具的【內(nèi)容物】。
【偽物】與【內(nèi)容物】結(jié)合在一起,“白純”這個生命重新誕生了。
“白純”歡呼著,感受著這新生的一刻。
「只有我能成為【我】」
......
......
紅衣的女士百無聊賴地踢著石子,做著和她優(yōu)雅高貴的晚禮服完全不符合的動作。她打著哈欠,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我說,無銘,這個儀式到底要持續(xù)多久,怎么還沒結(jié)束?。俊?p> 在一旁盤腿坐著,閉目靜神的黑衣少年睜開了眼,輕輕一瞥,卻沒有回應(yīng)她的抱怨。而是微微拔出手中不詳?shù)暮谌?,輕輕地撫摸著刀身,如同親密的友人般。
紅衣女人看著這幕,不由得撇了撇嘴,吐槽道:“噫,你們【生咒學派】都這么奇怪嗎。這可是一把刀誒,有必要這么深情?”
“哎,早知道這么無聊,我就不跑來這里了,偷偷上老姐的號,可廢了我好大勁?!?p> “小李,你知道嗎,隔壁班的那個‘女王’這次實踐課程可是選擇了挑戰(zhàn)【滅絕區(qū)】的【葬龍巢穴】呢”
“小李,我聽班上的同學說,她一個人就從巢穴里把【龍子】帶回來了。”
“哇?。。?!”
“那可是【死葬龍】的胚胎,上面的詛咒和惡念都已經(jīng)實質(zhì)化了,馬上要成熟孵化了”
“小李,據(jù)說她直接背負著接近臨界狀態(tài)的【龍子】在【滅絕區(qū)】里獨自穿行了好久。真的太可怕了,這個女人?!?p> 她蹲在一旁,也不顧長裙落到地上,雙手托著臉,碎碎念地一直嚷嚷。
而無銘終于被她的不斷騷擾逼得沒辦法了,只能無奈地開口,
“不要叫我小李了!靈魂亂流已經(jīng)快消散了,我們再等等就行了。”
聽聞,紅衣女子立即起身,用力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不買賬地嗔怒道,
“哼,還不是你不肯叫我的代號。怎么?讓你叫我‘歌者’,就這么難嗎!”
無銘點了點頭,一臉的認真。
“你!”,見他居然真的認真拒絕自己,紅衣女子有些生氣,
“憑什么你們可以叫姐姐“歌者”,她唱歌那么難聽,哪里像是葉氏的人!”
無銘剛想開口,突然一陣戰(zhàn)栗的感覺涌上來,是黑刀在無聲的嗚咽!
他難以置信地握住黑刀。這把和他同源同生的【外典·洗罪之刃】,經(jīng)過特殊的秘儀加持,已經(jīng)可以稱得上是他的一部分了。
從刀身上傳來的反饋告訴他,在前方的靈魂亂流中,有一個極其恐怖的東西正在誕生。從“它”的體內(nèi)不斷溢出的氣息,逼得【外典·洗罪之刃】不得不放棄繼續(xù)監(jiān)控。
他握緊洗罪之刃,自言自語道,
“這......怎么可能,難道不是師兄?”
而同一時間,在他身旁的紅衣歌者也出現(xiàn)了意外。她呆滯在原地,僵硬地保持著前一秒的動作和表情,雙目無神。
她的左手攢成一個拳頭,看動作,是正打算狠狠地給無銘來一拳。
可這一拳還沒揮出去,整個人卻突然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機械地固定住了。
“青,你.......怎么了”
無銘話還沒說完,“青”的眼睛卻突然一轉(zhuǎn),又重新恢復了生機,那突如此來的凌厲眼神嚇得無銘語氣一滯。
她抬頭,本能地環(huán)視四周,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一身,胡亂堆著砌各式華貴裝扮的晚禮服,不由得皺了皺眉。
“你們兩個,是不是玩得有點過火了?”
熟悉的冷冽語氣,還有刀鋒般的眼神,讓無銘不由得站直了身形。而他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事情暴露,“正主”上線了。
他的語氣不自覺地弱了幾分,有些生硬的打著招呼:“好....好久不見,歌者,額!”
紅發(fā)女人一個眼神遞過來,有些不善地打量了幾番無銘,質(zhì)問道:“你叫我什么?”
無銘一呆,有些結(jié)巴地趕緊開口補救道:“是師……師姐!”
無銘沒來得及告訴葉一青的是,大家稱呼她的姐姐為“歌者”,是因為每一代葉氏的繼承人最后都會成為【歌者祭司】,
這是一種頭銜,也是一種象征。
可作為最擅長【靈魂秘儀】的葉氏長女,她本人卻是最討厭這個稱呼的!
因為這一代的“葉氏歌者”居然是個不折不扣的“音癡”。
在她誕生時,家族中的人便按照慣例,對她的血脈進行過測量。
但結(jié)果令人驚嘆,
作為這一代的長女,葉清泓居然沒有任何的【樂理親和力】。
震旦的葉氏家憑借他們與生俱來的天賦,通過展現(xiàn)樂理,以此與秘儀產(chǎn)生共鳴。
將秘儀刻寫入樂章,成功地避開了人類施法的【純粹上限】。
因此,葉氏的人,無論血脈強弱,幾乎都是天生的秘儀者??梢坏┦チ颂熨x血脈,那葉氏的拿手好戲基本上也都難以施展了。
而“歌者”這個稱呼最開始出現(xiàn)的原因,正是有心之人用來諷刺她沒有任何的血脈天賦。
所以她也十分厭惡別人把她和葉氏的血脈頭銜掛鉤。她不需要是“歌者”,也不必,她只是她自己。
可盡管這樣,葉清泓還是靠著自己的力量,成為了葉氏繼承人。她的實力也可想而知,“歌者”之稱最后也實至名歸了。
雖然成為了真正的“葉氏歌者”,但她還是討厭這個稱呼,
直接的愛憎,強烈的自我,這就是葉清泓,【生咒學派】近年間最出色的畢業(yè)生。
葉清泓低頭瞥了他幾眼,嘖了一聲說道,
“小李子呀,你知道嗎,你麻煩可大了呀”
無銘有些無奈的捂著額頭,他總算知道為什么葉一青總喜歡叫自己“小李”了,原來源頭在這里!
他剛想開口,卻被葉清泓一揮手制止了,只見她的眼中閃爍著奇異的紋路,用如同機械般冰冷的聲音復述著:
“生咒學派三疊紀學員,馮·古伊曼·李,編號B27121131”
“你在針對高權(quán)限遺世地的行動中,涉嫌違反多條【考古隊】條例,根據(jù)學院管理條例,你將會面臨【審查團】的審判。”
“目前你名下的所有權(quán)限已凍結(jié),對你名下的待執(zhí)行任務(wù)發(fā)起轉(zhuǎn)交,轉(zhuǎn)交人為......”
“考古隊成員,葉清泓,編號A27121001”
面對這來自考古隊的處罰,無銘只有沉默,他無法為自己辯解。
過了好一會,葉清泓才緩過來,有些不滿地說道,
“審查團的這幫老家伙,只是說幾句話就得用【刻寫術(shù)】?”
她熟練地摟過無銘的肩膀,用一副大姐頭的模樣,嬉笑道:“小李子呀,我知道你的打算。雖然我也看不慣那幫老家伙,但我勸你還是先收斂收斂?!?p> “畢竟你這次的罪名有點太大了,還是小心點?!?p> 無銘嘆了口氣,他正式地做出了回復:
“馮·古伊曼·李,接受”
“聲紋匹配,靈魂特征匹配,認證成功,刻寫完成!”
在又一陣機械式的應(yīng)答后,葉清泓眼中的秘儀才徹底消失,擺脫了靈魂中的“雜質(zhì)”后,她也如釋重負的舒了一口氣,
“呼~憋死我了,那現(xiàn)在我就正式成為行動的主負責人了”,她嘴角掛著意味不明的笑容,卻燦爛如烈火,
她抬起手,指向前方逐漸消散的靈魂亂流,宣布了她作為負責人的第一個命令,
“讓我們進去,給那個傻子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