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留芳

　　從太和殿出來。

　　兩人坐上車輦，卻是去了南泉觀。

　　此觀依著南泉水而建，故此得名。

　　“據(jù)說，先祖時(shí)年四十歲，身體不佳，便移居南泉觀，日夜沐浴南泉水，更是在南泉水中幸了宮女，這才有了先帝的誕生?！?p>　　賀贏看著破敗的南泉觀，感慨道。

　　桑煙總覺得他話里有話，心思深沉，難以捉摸。

　　“難道皇上要效仿先祖？”

　　她看著不知荒廢多久的庭院，還有那早已干枯的南泉水，猜測著他的心思。

　　賀贏回眸看她，輕笑：“如果阿煙配合，有何不可？”

　　桑煙皺了眉頭：“皇上不要開玩笑?！?p>　　“朕沒有開玩笑。”

　　賀贏的目光飄遠(yuǎn)，語氣肅然而霸氣：“朕要重建南泉觀，不，從此南泉觀改名留芳觀?！?p>　　什么非是此間人，難得留芳魂！

　　他不信！

　　他偏要留！

　　桑煙：“……”

　　狗皇帝這是為她大興土木嗎？

　　恭喜她了。

　　離成為紅顏禍水又近了一步。

　　“不行?！?p>　　桑煙對長居宮中沒有興趣，更不想他為自己建立宮殿，就勸了：“皇上，一個(gè)好的皇帝要勤勉，更要勤儉。您這樣，置我于何地？”

　　說到這里，她神色凜冽，聲音冷厲：“皇上，你不要打著為我好的名義做這些勞民傷財(cái)?shù)氖隆！?p>　　自古以來，皇帝行荒唐之事，都要?dú)w咎到女人身上。

　　盛世需要美人點(diǎn)綴，亂世需要美人頂罪。

　　美人真是個(gè)大冤種。

　　她才不要重復(fù)這種可悲的命運(yùn)。

　　賀贏不知她心思，就說：“只不過一座宮殿，哪里就勞民傷財(cái)了？朕夙興夜寐，治理天下，連修建個(gè)宮殿都不行，這皇帝做著還有什么意思？更何況，它本就該修繕了?！?p>　　桑煙見勸不動他，便說：“那您也別打著為我修建的名義。那留芳觀是什么鬼？難聽死了。皇上還是換個(gè)名字吧。”

　　賀贏便換了：“留卿殿如何？”

　　桑煙白眼一翻：“給您個(gè)眼神，您自己體會？”

　　賀贏：“……”

　　想笑。

　　很開心。

　　她跟自己相處，越來越自在了。

　　以前那股拘謹(jǐn)不安，不知何時(shí)都消散了。

　　“那你來取吧。”

　　他笑著鼓勵：“你的才華，朕是相信的?！?p>　　桑煙沒興趣，皺眉道：“皇上就不能多想想怎么建設(shè)國家？提高百姓生活水平？”

　　說句難聽的，這皇帝有點(diǎn)戀愛腦了。

　　賀贏才在朝堂發(fā)了一通火氣，哪有心情想政事？

　　他反駁道：“朕記得沒錯(cuò)的話，你之前還說，休息是為了更好的工作?！?p>　　桑煙：“……”

　　這狗皇帝的記憶力真好。

　　一時(shí)還無法反駁了。

　　賀贏在她沉默時(shí)，又說：“其實(shí)，朕也就跟你在一起，能得點(diǎn)清閑。阿煙，你就別說這些掃興的話了。”

　　桑煙一聽，便生反骨，心道：我這么掃興，你還總來找我，難道是有受虐癥？如果掃興，能讓你對我失去興趣，倒也值得一試。

　　于是，她就試了：“皇上，惟以一人治天下，豈為天下奉一人。您不能整天想著揮霍享受，應(yīng)當(dāng)反思己身，勤政愛民?！?p>　　賀贏聽了，一臉嚴(yán)肅看著她，問道：“朕愛民，誰愛朕？”

　　桑煙：“……”

　　日。

　　失策了。

　　這狗皇帝的腦子轉(zhuǎn)的特別快，跟他爭論，根本討不了好。

　　“你嗎？”

　　賀贏看著她，語氣溫柔又沉重：“朕也是人。朕也需要人愛?！?p>　　桑煙：“……”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便轉(zhuǎn)過頭，看向旁邊的假山，走過去，捏了片干枯的樹葉，一邊把玩，一邊說：“如果皇上真的做到愛民如子，百姓自然也會愛戴您。我曾聽說，一個(gè)愛民如子的好官去世，數(shù)萬百姓，扶棺而哭。您看，多偉大動人的官民情。”

　　賀贏聽得嘆氣：“朕不需要他們哭。或者朕應(yīng)該說，朕需要你來愛。哪怕有很多人愛朕，可朕也只需要你而已。阿煙，對朕好些吧。朕什么都可以給你?！?p>　　狗皇帝又在制造情話了！

　　哼！

　　桑煙冷下心腸說：“那皇上就給我自由吧。我想出宮。”

　　“不可能！”

　　賀贏果斷拒絕，臉色臭臭的，語氣透著點(diǎn)委屈：“你答應(yīng)過，要陪朕一年的?！?p>　　桑煙又無話可說了。

　　這該死的一年！

　　賀贏見她吃癟，心情好了些，溫柔一笑道：“你別生朕的氣，朕只是太喜歡你了?！?p>　　桑煙還能怎么說？

　　怪她迷住了他？

　　兩人在南泉觀待了一會，又坐上了車輦。

　　賀贏下令，傳了戶部、工部幾個(gè)官員去御書房。

　　他要修建留芳觀，是不容更改的。

　　桑煙看出他的決定，壓抑著怒氣，待到了清寧殿，跳下車，還是爆發(fā)了：“皇上口口聲聲說喜歡我，便是這樣喜歡我？一次次違背我的意愿，凈給我一些我不想要的。如果這就是皇上的喜歡，我一年、兩年、一輩子都不會想要的。”

　　說完，她也不看他，就跑去了清寧殿偏殿。

　　賀贏皺眉，追進(jìn)去，斥退宮人，問道：“那你想要什么？除了自由，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

　　桑煙坐在軟榻上，陷入了沉思。

　　除了自由，她想要什么？

　　“馮御史……想要皇上寵幸后妃，誕育皇嗣……”

　　她不知為何說了這句話。

　　賀贏走過來，在她身邊站住，俯視著她，問道：“那你呢？”

　　桑煙的心亂了：“皇上……確實(shí)需要一個(gè)皇位繼承人。”

　　而她是絕不可能給他生孩子的。

　　“朕也確實(shí)需要。前提是你愿意給朕生嗎？”

　　賀贏蹲下來，跟她的視線齊平，眼神驟然犀利：“你不愿意，甚至想著把朕推給別的女人？桑煙，你真的是——把朕的真心扔在地上踩?。　?p>　　“我——”

　　桑煙想說我沒有，可她說不出來。

　　她確實(shí)有點(diǎn)喜歡他，但喜歡他是真的，想離開他也是真的。

　　且從未有一刻猶豫。

　　“我給不了皇上想要的?！?p>　　最后她還是選擇傷他的心。

　　有些感情，如果注定沒有好的結(jié)果，那就該早些割舍。

　　“你不是給不了，你是不想給！”

　　“朕自問對你不薄，尊重你、等著你——”

　　賀贏握緊拳頭，咬著唇，不想說話，不想顯得卑微可憐，可他真的有好多話想說、想問，但最后也只是猩紅著眼睛，質(zhì)問一句：“桑煙，你是沒有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