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倆原來在這兒偷懶呢？”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響起，洞里的程蘆藜和菖蒲不約而同悄悄移了移身體，似乎想要離得洞口更近一些，試圖把洞外人的說話聲聽的更清楚。
“夫人！”
“夫人……”
沒錯，此刻站在紫鳶和桃紅身前正笑意盈盈的看著兩個人的，正是程夫人。母親怎的來了？她不是在屋子里么，怎么找到了這般偏僻的地方？程蘆藜的腦子被疑惑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有點搞不清自家娘親出來的目的是什么，難不成還專門出來尋人？
有這個猜測的不光在洞里面的程蘆藜，洞外的紫鳶和桃紅顯然也跟程蘆藜想到了一處去。只見紫鳶羞愧低著頭，眼睛抬都不敢抬起來和程夫人有半點的視線接觸，繞是向來性情穩(wěn)重的桃紅，在這個地方見到不知何時過來的程夫人，也忍不住面上薄紅，像極了從未出錯過偶爾一次犯錯卻正巧被抓包的乖小孩，她這時也微微垂頭，自知理虧的不為自己的出格行為辯解。
見自己一時心血來潮才出門亂轉(zhuǎn)的決定讓兩個貼身丫鬟這般惶恐不安，程夫人怔愣一瞬，隨即后知后覺的笑著擺手：“不過一個小小的玩笑，竟讓你們兩個如此不安，可見是我的錯，我不過一時興起出來到處逛一逛，不知怎么就逛到了這個地方，你倆不必?fù)?dān)憂，我才來就叫你們給發(fā)現(xiàn)了，并不曾聽到你倆之間的悄悄話?！?p> 聽了這話，紫鳶和桃紅紅著臉彼此相視一眼，嘴里忙道不敢，心里卻不由自主的輕松了幾分。
“我竟不知道咱們府里還有這么個地方，偏僻是偏僻了些，卻也是個能好生談天說地的去處，這里原先是做什么的？”
“回夫人的話，這兒原先是老爺在小姐出生時，打算給小姐蓋個小亭子的地兒。”桃紅記性好，人也聰明，猜到程夫人多半忘了蓋亭子的事兒，于是細(xì)細(xì)解釋道：“當(dāng)時您還在屋子里養(yǎng)身體，怕受了寒涼不能出門，加之老爺早就吩咐過我們幾個，不許我們在您跟前胡言亂語的給您添煩，因此我們便來不及將蓋亭子的事兒原原本本的告訴您?！?p> “被你這么一提……”程夫人認(rèn)真想了想，從腦海中捕捉到幾個零散的記憶碎片：“是不是當(dāng)年那亭子蓋到一半，嬌嬌被樹杈子絆倒，額角磕到蓋亭子用的石塊上那件事？”
“是了，夫人好記性。”
“我說呢，你們那年偷偷摸摸的進(jìn)進(jìn)出出，眼角眉梢都寫著'瞞著夫人'這四個字，原是因為這？我倒是不曾想，居然老爺生起過給嬌嬌蓋個小亭子的念頭？那后來沒再接著蓋，總不會是因為嬌嬌額角被那石塊磕破了吧？！”
“正是?！碧壹t和紫鳶忍不住笑了起來，點點頭肯定了程夫人的猜測：“老爺?shù)弥〗惚挥脕砩w亭子的石塊磕破了額角，氣得不輕，當(dāng)即就讓人把好不容易蓋到一半的亭子給推了……”
程夫人這是頭一回把當(dāng)年神秘的“蓋亭子計劃”給吃透，她一邊覺得自家夫君好笑得很，一邊真切的感嘆：“老爺他只是愛把自己的心緒情感隱藏，嬌嬌又隨了他，是個同樣不愛表露情緒的性子，這兩個內(nèi)斂的人聚在一起，有時候可真真是讓人愁的要命……”
外面再說什么，程蘆藜已經(jīng)聽不太清楚了，她的注意力全被“蓋亭子計劃”給半途攔截中斷。這是她從來不曾知曉過的事，連幼時被石塊磕破額頭這樣的流血事件，她都早已經(jīng)不記得。不善言辭的父親是愛她的，這個她早在成為游魂飄蕩在人世間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明白，但沒成想，這個得知自己女兒香消玉殞后悲凄難忍的父親，心里對女兒的愛遠(yuǎn)比身為女兒親眼所見表現(xiàn)出來的還要多得多！程蘆藜感覺自己心臟的位置傳來陣陣鈍痛，距離上一次讓她產(chǎn)生這種感受，還是親身經(jīng)歷了目睹父親母親因得知她死訊而淚流不止的情形的時候。
是女兒不孝，程蘆藜暗自心痛不已，為了區(qū)區(qū)一個男人，居然狠心拋棄了疼愛自己的親父親母，自私的一死了之。程蘆藜此時此刻心里滿是后悔，即使如今得天眷顧重來一世，她仍對上一世沖動之下做出的親者痛仇者快的莫名決定懊悔不已、耿耿于懷。
程蘆藜正獨(dú)自懊惱著，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臂被人輕碰了一下，她抬頭，看到菖蒲擔(dān)憂疑惑中還帶著一絲焦急的眼神。怎么了？程蘆藜不解，沒等她接收到菖蒲靠意念傳遞的信息，耳邊就聽到洞外傳進(jìn)來的說話聲，原來程夫人不知因何緣由，話題竟然轉(zhuǎn)到了本家送人來的事情上面。
自以為今天的蹲守注定要失敗的，沒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答案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程蘆藜快速調(diào)整之前變得低落的心情，振奮不已的耐心豎起耳朵，聽到程母不知怎的觸動心弦，開始袒露的心扉。
“……覺得我朝嬌嬌無緣無故的生氣趕她出門不可理喻吧？”程夫人說話間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應(yīng)該是嫌站著累，找了個干凈的地方坐了下來。程夫人沒給紫鳶和桃紅解釋的機(jī)會，直截了當(dāng)?shù)拈_口道：“實際我是清楚母親的好意的，我還在家里當(dāng)姑娘時，母親就是最偏疼我的那個，即使我后頭有個弟弟，母親也最疼愛我，直到現(xiàn)下我已為人婦已為人母，我仍舊堅信母親對我的疼寵沒有變。”
“那夫人為何……？”
桃紅的發(fā)問，把洞里程蘆藜的疑惑一同給問了出來。
聽見桃紅的提問，程夫人笑了笑，眼里帶出幾分偶爾在她身上見到過的女兒家的俏皮：“你們應(yīng)當(dāng)是不知道的，當(dāng)初啊，我和老爺?shù)倪@門婚事，是我自個兒決定的，母親為我相中的，是另一戶人家。”
?。?！不止紫鳶和桃紅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連洞里的程蘆藜也吃驚的掩住嘴毫不知情。當(dāng)年…居然…是母親倒追的父親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