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 初雪 怪物 草與花
我喜歡一個人,今年是第一年。
我的家鄉(xiāng)燕城迎來了冬季的第一場雪,絮狀的雪塊在空中飄飄揚揚,落在地上卻無力地和著泥土化作泥水一灘。
我不喜歡初雪,我沒有沾染上那粘膩的韓劇里慣常出現(xiàn)的初雪情結,自然也和此刻在走廊上大喊大叫地看雪的嬌俏女生們大有不同。
同桌何宥一把推開教室后門,肆意的冷空氣從外部沖進教室后排,坐在位置上的幾個同學倒嘶一口涼氣,看見是何宥又撇了撇嘴沒說什么。
何宥是個怪人,明明是入冬的天氣,還自以為帥氣地整一個外搭校服外套內搭T恤穿搭,說是潮男必備。
我冷笑一聲,說你要是凍感冒了,那可真是衰男必備。
何宥不理我,自顧自單腳翹在桌腿上,接著靠窗的優(yōu)勢地位,手在窗簾下鼓搗,一看就知道正在躲著教室的前后監(jiān)控玩手機。
他一手拿著小賣部買來的小布丁,沒咬到的部分在教室的暖空氣吹拂下結成水,滴在他和我的課桌縫隙里。
我自覺不讓同桌操心,熟練地把他夾在課桌中間的廢書挪開,放在他的腳邊。
他調整姿勢發(fā)現(xiàn)我挪過去的書擋住了他腳應放的大部分位置,不滿地嘖了一聲,看了我一眼。
我沒看他,把劉海又往前捎了捎,盡量不讓任何人注意到我的臉。
何宥突然開口了:“丑八怪,我想起來一個事?!?p> 我沒說話,把身子朝他側了一點。
“林漠在市區(qū)南路的藍宇酒吧,當駐唱?!?p> 我停下筆,認真品了這句話兩遍,看著他,“什么時候?”
“這誰知道。”
“這事我算是告訴你了啊,別再問了啊?!?p> 我的筆尖怎么也下不去了,微薄的紙張上字跡稀少,基本上都是我的簡筆畫。
這個是戴著藍色針織帽,坐在摩托車后座的,林漠。
這個是系著紅色圍巾,坐在板凳上記賬簿的,林漠。
這個是蹲在醫(yī)院排水溝,拿著煙卻沒見他抽過的,林漠。
個個都是,我見到的林漠。
可惜我的畫技并不精湛,何宥看了只會吐槽,就您畫的這張臉要不是我知道你只畫他,你畫的是我我都信。
我明白,我的畫沒有人物特征,只有故事。
都是我知道的事。
鈴聲大作,三十分鐘之久的課間休息加課間操(下雪暫停)結束了,第三節(jié)課照例是體育課,下雪了能不能出教室,這是一個問題。
有人敲打體育課課代表,“老林,你還不去問!你個體育課代表!”
林逸站起身,整了整衣擺,飛也似地跑到辦公室了,五分鐘后,給全班帶來了體育課改上自習的好消息。
大家叫苦連天,但都不約而同地拿起各自的輔導書,上節(jié)課老班布置的物理作業(yè)還有得寫,上上節(jié)課英語雷的一百道完形填空更在笑著招手。
我從不做這些,無視了物理和英語輔導教材在桌肚里的哀求,反手從書包掏出生物競賽書,翻到上次看到的位置,轉著筆做起來。
同桌何宥向來不讀書,他見眾人找書自習,教室里還沒老師來查堂時,已經(jīng)先一步從后門溜走了。
比起我們,他像真正在上一門體育課,還是只有自由活動時間的那種。
我從不理會其他人的生活方式,也不關心對我的態(tài)度,但有一些人,可以排除在外。
爸媽,林漠,當然還有何宥。
他是個特別的存在,在學校我們是同桌,在校外我們是陌生人,他應該算是在別人口中“校霸”一類的人物,這種理應最看不慣我的人,卻成了我在學校唯一說話的人。
在學校,幾乎沒有同學愿意和我說話,但是何宥除外,大概是因為做了同桌,經(jīng)過一學期短暫的相處,他發(fā)現(xiàn)我好像沒有別人說的那么怪,他時常說我蠢,說我蠢得可愛,叫我丑八怪給我遞東西。
感情是奇妙的東西,別人說我丑,說我蠢,還要找我辦事和他說我,讓我做事,這兩者相比,我卻清楚地知道什么是陌生,什么是善意。
至于我為什么不能融入他們,一個是因為我覺得他們太過幼稚,還有一個,可能是我真的很怪。
我天生毛發(fā)多,發(fā)根蓬松,發(fā)質毛躁,發(fā)絲粗,披頭散發(fā)的我就像一個巨毛怪,我試過打薄,可是不管用,我安心頂著正常人發(fā)量上課的時間和毛發(fā)生長的速度極其反制,久而久之,我便習慣用惠生小店才有批發(fā)的粗黑皮筋捆扎頭發(fā),但上圓下蓬的外形實在讓我在學校這種交友的龍?zhí)痘⒀ɡ锍晒嗨土擞颜x的緣分。
我不太出眾的長相不能給我增色分毫,反而因為喜歡低調的緣故,我特意用厚重的劉海擋住額頭,就這樣臉的三分之一也被遮擋,大眾更認為我是一個只見頭發(fā)不見臉的怪物。
日子漸長,我也知道網(wǎng)上流行禿頭的那些梗,便暗暗揣度這群平庸之輩看我的眼神和私下討論我的語氣里,興許藏著一些偏見和嘲諷外的嫉妒和羨慕。
有時候我也會想,如果有一天我的毛發(fā)沒有那么沖著我的臉來喧賓奪主,而是自覺地做臉的陪襯和烘托,我或許是有漂亮時候的,雖然我視美貌如糞土,但究竟糞土自產(chǎn)自排,我也不希望自己從未擁有過。
每當這時,我就會想起那個滿是油菜花香的季節(jié),剛剛經(jīng)歷打薄頭發(fā)的我不用在風里為著滿頭飛揚的頭發(fā)抓狂,我站在田埂青石板的磚塊上,低頭拂弄青石縫出長出的青草,一雙黑頭鞋堪堪停在我的視線上界,我不用抬頭就聽到少年清亮的聲音在上空響起,帶著笑:
“怎么不看花,在這低頭看草?!?p> “.......看花花謝一時,期期有人看,看草草長一世,難有一人駐過足。”
幻七五里
標注:這里的物理題是學考物理,這個班沒選物理,普遍對物理題比較孩怕,至于這個老班不是班主任的意思,是這個老師姓班哈哈哈哈嘿嘿嘿,特殊一點的劇情設計,涉及到時間線,理解一下~~~蟹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