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宴臉色有些云涌,周棠淡漠凝他。
她發(fā)現(xiàn)最近她和陳宴的性子似乎反轉(zhuǎn)過來了,陳宴變得越來越容易生氣,情緒越來越容易激動,而她卻越來越淡漠,越來越平靜。
她就這么淡然的盯著他,臉上和眼底都沒什么情緒。
直至無聲對峙半晌,陳宴突然陰惻的笑了一下,淡道:“這么喜歡嘴硬?既然如此的話,那明日的羅伯特醫(yī)生,你自己去聯(lián)系吧?!?p> 嗓音一落,他干脆的轉(zhuǎn)身就走。
周棠神色微動,面上滑出一抹鄙夷和冷笑。
陳宴果然還是陳宴,心思細膩,手段高明,他似乎永遠知道要用什么法子才能精準的威脅到她,亦如這個時候,她自己雖然能徹底的擺爛,但她還是對她爸的蘇醒抱有希望。
畢竟,羅伯特醫(yī)生即將夠著,又如何能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她默了片刻,便站了起來,緩步往前。
待出了屋門,便見陳宴并沒上樓,而是正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那雙深邃冷冽的眼也正凝著她屋門的方向,眼見她出來,他似乎也沒半點的詫異,仿佛早就知道她會妥協(xié),整個人依舊是高高在上,清冷依舊,仿佛一切都在他的精準把控之中。
周棠滿目諷刺,著實厭倦這樣的他。
她甚至在想,除了他母親王素芳之外,這世上究竟還有沒有人或事能讓他真正的臣服或妥協(xié),甚至將滿身的高高在上和將一切都把控在手的自信都全部丟掉,從而,摔成一灘爛泥的。
周棠滿心起伏,目光朝他的視線對了兩秒便淡漠的挪開,足下也一路往前,直至站定在陳宴面前,她才淡道:“羅伯特先生的事,陳總早就允諾過我了,想必陳總也不是個容易出爾反爾的人,甚至因為我的幾句話就隨意的自毀承諾?!?p> 陳宴漫不經(jīng)心的笑,嗓音略微染著幾許幽遠和涼薄,“那你就太不了解我了,對我沒意義或者利益的事,我隨時都能毀約?!?p> 周棠心口沉了沉,目光與他對上。
陳宴眼底卷著幾許明顯的譏諷,薄唇微微一啟,繼續(xù)朝她一字一句的說:“我能讓你當金絲雀,讓你享受金絲雀該有的權(quán)利,也能讓你重新跌回去,永無抬頭之日。我也早就警告過你,要在我面前嘴硬或者尋死膩活的沒有任何意義,你這條命還沒達到讓我在意的地步,你死了也對我沒任何影響,但若我不高興了,你要面對的后果可不一定承受得起?!?p> 周棠心口幾不可察一顫,乍然間,她眼底的所有漫不經(jīng)心也徹底被復(fù)雜覆蓋。
陳宴說的沒錯。
她要擺爛,或者真的死了,對陳宴沒有任何影響,但若陳宴不悅并開始對付她了,憑陳宴的實力,便是弄死她一家都能全身而退。
思緒至此,她忍不住再度開始思考她的處境和她以后將面臨的所有事,她甚至也在這突然間開始自我懷疑,她這幾日一直這么擺爛,一直這么破罐子破摔,一直這么釋放著情緒,就是真正解決問題之道嗎?
又或者,她是不是真的該放下一切底線,重新?lián)Q個方式來應(yīng)對陳宴?也比如她是不是真的該如楚商商那次所說的一樣,當個禍水妖姬來對付陳宴,只要她無情無愛,只要陳宴被她惑住,從而,陳宴就將從高高在上的金主變?yōu)樗磉叺囊粭l狗?
心思瘋狂搖曳,周棠一時之間失著神。
卻是這時,陳宴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腕一把用力,她足下陡然不穩(wěn),整個人驀地往前跌去,最后竟精準的跌倒了他懷里。
沒等她下意識的掙扎著坐起來,陳宴的手指再度鉗住了她的下巴,在她下巴吃痛且無法動彈之際,陳宴陰沉沉的朝她說:“我的話聽進去了沒?”
“聽進去了。”周棠驀地回神,放棄掙扎,也順勢放柔了身子,低低的說。
陳宴鉗制她下巴的力道未松半許,似乎對她這答案不太滿意。
周棠眼底越發(fā)深了幾許,但唇瓣卻勾出了一抹柔柔的笑,繼續(xù)說:“真聽進去了,方才是我不對,我以后不這樣了,也不會頂撞陳總了?!?p> 或許是她突來的笑容刺了他一下,陳宴眉頭微微一皺,落在她面上的目光越發(fā)的增了點審視與威脅。
周棠這回不說話了,而是用行動證明她目前的柔順與屈服,她稍稍在陳宴懷里坐直身子,便仰頭一口親在了陳宴的唇上。
金絲雀就得有金絲雀的樣子,紅顏禍水是嗎?陳宴想玩兒是嗎?那大家就一起瘋了吧,她接下來就要好好的讓陳宴體會一把什么才叫真正破罐子破摔的冷血無情和虛意逢迎,她就等著看到底是她以后被陳宴折磨得體無完膚,家破人亡,還是陳宴被她折磨得失去所有的自信與傲然,從而后悔不迭,痛不欲生。
瞬時,她便察覺到了陳宴胸膛有過剎那的僵硬,奈何他的身子是熱切的,實誠的,也如周棠所想的那般,他似乎對她的身子有些怪異的執(zhí)迷,他甚至沒等周棠主動討好,他便已張嘴徹底的攥住了周棠。
剎那,唇齒的交織,熱切而又帶著一種懲罰似的用力,也帶著一種似有似無想要徹底標記周棠的強勢。
周棠心底的鄙夷越發(fā)濃烈,卻沒掙扎。
她盡量努力的放柔身子,盡量努力的溫順,片刻,她再度清晰的察覺到了陳宴氣息的微弱不穩(wěn),眼底也忍不住浮出半許譏誚的笑,雙手稍稍往上攀上了陳宴的脖子,卻在這個親密的姿勢里,陳宴再度突然的停了動作。
他驀地將唇挪開了,又想要確認什么一般,他那雙深邃而又起伏不定的眼朝周棠落來,卻見周棠的眼睛染著柔柔的笑,但笑容卻不達眼底,亦如她這會兒滿身的溫順,也像在蹩腳的虛浮于表面,甚至像個沒什么感情的過客在隨意而又冷漠的看著他的輕微淪陷。
陳宴眼底的起伏像是被什么東西瞬間潑滅,他滿身陰冷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勢也陡轉(zhuǎn)歸來,他薄唇微微勾出一抹滲人的弧度,指尖漫不經(jīng)心的再度開始鉗住周棠的下巴,隨意摩挲,“好玩兒嗎?”
周棠沒懂他問的是什么好玩兒,一時間沒回話。
陳宴笑了,整個人依舊是陰惻惻的,隨即突然伸手一把將周棠像垃圾一般推到沙發(fā)上,嗓音也陡然變得陰冷和不近人情,“想要主動勾引人,那就得投入點,若不然,你以為就憑你這干癟的身板,就真能勾得人了?”
周棠內(nèi)心麻木著,也沒怎么感覺到憤怒和羞恥,她面無表情的掙扎著坐了起來,抬頭迎上陳宴的眼,“是嗎?我怎么覺得,陳總剛才那些熱切的動作,的確是有點上頭呢?”
“主動送上來的東西,我不介意用用,畢竟你對我而言,不過是個養(yǎng)著玩兒的東西,隨手碰一下也成?!?p> 說完,絲毫不給周棠回話的空間,主動將這次的話題繞了回來,“想讓我消氣,且讓我明日繼續(xù)為你說服羅伯特醫(yī)生,那就得拿出誠意來。周棠,當只金絲雀也需要點譏誚,如若不然,我隨時可以踹掉你?!?p> 那你就踹吧,最好是將她踹得遠遠的,別再來招惹。
周棠心底在冷笑。
陳宴這種人,也就只能在高中時讓她一時半會兒的迷戀一下外表,其余時候?qū)λ?,一文不值,且像只牛角蜂一樣,甩不掉不說,還要發(fā)瘋的蜇人。
“陳總說得是?!敝芴哪艘粫?,才淡笑著說,“那陳總覺得,我這會兒到底該怎么做才能讓你消氣呢?”
陳宴沒說話,眉頭似乎皺得更深了。
周棠想了一下,金絲雀無非不就是嬌柔一點,溫順一點,體貼一點罷了,倘若陳宴當真想要從她身上得到這些虛假的東西,她也能夠給他虛擬的造出來。
既然躲不掉陳宴的禁錮,那就直接面對吧,擺爛既然行不通了,那就徹底的將這個金絲雀的名坐實吧,她也想好好的看看,陳宴這個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刀槍不入,心硬如石。
周棠越發(fā)的放柔了表情,鹿眼里的所有譏誚與復(fù)雜的情緒徹底被笑容掩蓋。
眼見陳宴一直崩著臉色不說話,她瞅了瞅落地窗外的天色,柔和的朝陳宴問:“陳總也知道,我這個人向來愚鈍,高中也曾討好過你,但一直找不到正確的方式,如今我想討好你,也的確不知道該從哪方便入手。但若陳總也無心提醒的話,那我就自個兒摸索了,亦如,陳總這會兒餓了嗎,要不我給你熬點粥,或者,出去為你打包點外賣?”
陳宴深眼凝她,仍沒回話。
周棠端坐著,柔和而又耐心的等待。
直至許久,陳宴才將目光從她面上挪開,仿佛也仍沒滿意她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但好在回話了,“去讓司機出去打包餐食。”
周棠眼角挑了挑,點頭應(yīng)了,只是吩咐完司機出去打包餐點后,她也用外賣軟件在就近的超市點了些肉和蔬菜,最后要付款之際,她鬼使神差的想到了高中時她經(jīng)常給陳宴買的那款牛奶,便給陳宴買了幾盒。
不久,司機帶的午餐和外賣同時到了。
周棠將司機打包回來的餐點全數(shù)整齊的擺在桌上。
五菜一湯,因著是大餐館做出來的,色澤味兒都是絕佳,周棠看著都有點餓了。
待將筷子也擺好后,便喚陳宴過來吃飯。
她語氣是柔和的,嗓音也是柔的,這次,陳宴回頭朝她凝了兩秒,便從沙發(fā)過來坐定在了餐桌旁,也沒朝她多余說什么話,更極其難得的沒挑刺,就這么握著筷子安靜的吃起東西來。
待在陳宴徹底吃完飯并放下筷子時,周棠拿了一盒外賣點的牛奶朝陳宴遞去。
陳宴垂眼朝牛奶盒掃去,瞳孔有過剎那的微縮。
周棠故作溫和的說:“最近你又是受傷又是感冒,飲食也不怎么規(guī)范合理,不知你的胃好些沒,你將牛奶拿上去吧,等會兒稍稍餓了就先喝點。”
陳宴沒說話。
周棠等了兩秒,眼見他一直都沒動作,便打算將牛奶盒收回來,“你若不想喝的話,那我……”
后話還沒說出,陳宴突然自然而然且又像是極其隨意似的一把拿過了她手里的牛奶。
周棠下意識噎住后話,陳宴已起了身朝不遠處樓梯口走去,竟什么話都沒對周棠說,也沒給個什么明顯點的反應(yīng)。
周棠的表情也淡了下來,面無表情的盯著他的后腦勺。
則是不久,待陳宴已經(jīng)踏上了第一步樓梯,他卻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回頭朝周棠望來,也沒詫異周棠這會兒冷著的表情,只眉頭再度稍稍皺了皺,冷聲提醒,“上次我恩師的女兒因故沒來,但明日晚上,她會來這里小住兩日?!?p> 周棠微微一怔,沒料到陳宴會突然給她說這個。
不過這種事真沒必要知會她,她并不關(guān)心陳宴的別墅里是否有別的人來入住,也不關(guān)心陳宴身邊會圍繞些什么人,她現(xiàn)在只是在想陳宴如此專程的告訴她,很可能就是在提醒她那女孩身份的特殊,讓她好生對待,畢竟,那可是他恩師的女兒,可是上次在給陳宴打電話時可以對陳宴撒嬌并讓陳宴給她拍吃飯照片的女孩。
“我知道了。只是,你也說了她是你恩師的女兒,也似乎深得芳姨喜歡,所以,我是不是需要在她入住期間一直呆在我的房間不出來,稍稍回避一下,不讓你恩師與芳姨對你生出些什么誤會來?”周棠默了一下才放緩了嗓子的說。
陳宴淡道:“不用?!?p> 周棠臉上溢出點假笑,也沒多問,點點頭。
陳宴繼續(xù)說:“你畢竟是和我同住一間房,無論怎樣回避,她都能發(fā)現(xiàn)你,且我陳宴要養(yǎng)金絲雀,也沒打算偷偷摸摸的?!?p> 嗓音落下,他轉(zhuǎn)身朝樓梯口去。
周棠靜坐在原地,腦中回蕩著他的話,忍不住哂笑了一下,臉色也全數(shù)開始沉了下來。
她沒想到陳宴興趣來臨時想養(yǎng)只金絲雀,竟還有意高調(diào)的養(yǎng),究竟是他不想要臉了還是想故意輕賤她?
她甚至也不知陳宴此舉是否有意想刺激蘇意,畢竟男人的嘴也容易說謊,嘴里說著分手和不相干,實際上,怕是想徹底折彎了蘇意的翅膀讓蘇意妥協(xié)的回來。
周棠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回神過來,壓了壓心緒,也不再就此多想,畢竟胳膊擰不過大腿,多想無益,既然她現(xiàn)在反抗不了的話,以后便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見招拆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