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過了三輪,已經(jīng)有不少人離開了。
天也黑了,鐘正玟拉著李正陽去吃飯,最后他們一家和幾個親戚坐在一起,吃著她的席。
殯儀館的飯菜著實算不上好,五六千的價錢,菜量都特別少,味道還行,能吃進(jìn)去。
李正陽沒吃多少就放下碗筷,他實在吃不下,在這樣的場面,他更咽不下。
鐘正玟也停下來,什么也沒說,陪著他出去了。
飯桌上鐘父和周翠和親戚閑聊著,中間還時不時的有親戚插上一句安慰的話語。
在靈堂門口的凳子上,李正陽拍了拍身邊的凳子和他說:“今天是第二天,我來守?!?p> 鐘正玟緊接著說道:“第三天我守。”
“第四五天我爸媽守。”
李正陽:“那我守第七天,辛苦你守第六天了?!?p> 鐘正玟:“沒事的,辛苦你了才是。”
李正陽笑罵:“是不是沒把我當(dāng)你姐夫?!?p> 鐘正玟連連擺手:“就是把你當(dāng)我姐夫才心疼你的?!?p> “姐夫,不要把自己壓得太狠了,不要想不開。”鐘正玟悶悶的說道。
李正陽摸了摸他的腦袋:“放心,不會的,我還沒給她報仇呢?!?p> 鐘正玟點頭:“嗯。”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坐著,等到人影散去,黑夜吞噬大地。
晚上08:36
鐘父走過來,問起守靈的事,鐘正玟將他們談好的話說給他聽。,鐘父沒說什么,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鐘正玟跟李正陽告別一聲,跟著爸媽回去了。
空曠的靈堂除了白熾的燈光和蠟燭燃燒的火光噼里啪啦的炸響,靜謐非常。
李正陽并沒有任何的害怕,如果人死后真的有靈魂的話,他多么希望她能回來看自己一眼。
可惜,一整晚過去了,他除了續(xù)香點蠟以外,什么都沒有看到。
第三天早上,鐘正玟帶著早點來探望他。
李正陽又變成那憔悴不堪的模樣了。
“姐夫,你回去休息吧,我在這兒看著?!辩娬浞鲋酒鹕怼?p> “嗯,我就先回去了,你在這兒看著,不用送了,我自己打車?!?p> 李正陽拒絕了他,早餐也沒吃,獨自走出殯儀館在手機上打車。
打車回到酒店,李正陽疲憊的躺在床上,喝了點牛奶,手上握著她的手機沉沉睡去。
一覺睡到大下午,李正陽揉著腦袋,頭疼。
下午03:07
李正陽起身穿上鞋,還是穿著那套衣服,整整齊齊的走出酒店,在路邊找了一個小館子吃了一碗餛飩,打車去殯儀館。
又是一輪酒席,今天人比昨天少了一些,因為今天還是素席。兩天素席,三天正席,再加上停靈,他已經(jīng)盡可能的減小花銷了。
鐘正玟坐在他昨天坐的位置,就那樣安靜的坐著。
看到他來了,站起身:“姐夫,你來了。其實,你可以多休息一會兒的。”
“沒事,我來看看?!?p> 這一看,就看到了月上中天。
晚上11:12
李正陽打車回酒店,晚上不好打車,尤其是殯儀館,他加了不少錢,才有車輛接單。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他都是一早上就去了,也不和那些親戚交談,也不想去了解他們,就獨自一個人坐在門口守著,不時的去上一柱香,燒點紙錢。
第六天晚上,他早早的就洗漱睡了。
那件西裝他這幾天都拿到干洗店干洗,給了老板多幾千的錢,無論白天還是晚上西裝送過去,他去拿的時候都已經(jīng)熨燙好了。
他還是很在意在她面前的形象,不愿她看到胡子拉碴的自己。
第七天,他還是一大早去到殯儀館,和之前一樣。
鐘正玟下午也趕了過來,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就起靈了,再沒有像這樣相守的日子了。
晚上人少了,鐘正玟也走了。
李正陽走到她的遺像旁,看著她。
像是終于下定決心一樣,打開瓷罐的蓋子,揭開一層層白布。拿一張手帕從里面包了一把骨灰,折好放進(jìn)口袋里。
李正陽不知道這一切都被鐘正玟看到了眼里,他雖然不知道姐夫這樣做是為什么,但是也沒有出聲打擾,悄悄的離開了。
第七天一早,有些關(guān)系親近人都來了,鐘正玟,鐘父,周站在一起。
早上07:45,是他們算好的日子。
鐘父抱著遺像和周翠走在最前面,鐘正玟抱著骨灰壇,原本應(yīng)該是鐘正玟的堂哥來打傘的,是鐘正玟說了好久,李正陽才能打著黑傘,為她遮陽,一路送出殯儀館。
幾輛車向著南山公墓駛?cè)?,最前面的是親戚家的車,那個堂哥就在撒紙錢。
本來就是郊外,十幾分鐘的路程,很快就到了。
停下車,他們已經(jīng)在小半山腰了?。
李正陽選在了正中間的位置,不偏不倚。
一路走上去。
她的墓碑旁,空蕩蕩的,因為很少有人會往上選墓地,一來,祭奠的人走的勞累,二來,越是高處,日照越大,底下的人怕是不舒服。
墓碑昨天就已經(jīng)立好了,未婚妻鐘暖暖之墓,最上面是他選的小相,就是她打扮得最好看的那張,是彩色的。
碑面上,左邊最上面刻的就是,未婚夫:李正陽。接下來刻的養(yǎng)父養(yǎng)母的名字,鐘正玟的名字前標(biāo)注的是親弟弟。
最右邊的右下角,寫著他說的話:咱們結(jié)婚吧一
后面應(yīng)該是用什么涂抹遮住了,也沒有人在意。
引路人在空地上燒了一些紙錢,把紙錢的灰撒到坑洞里,又開始燒香。
來了幾個人,端著這些天燒的紙灰倒進(jìn)去一半,留下來一半。
引路人將那些紙灰打散,鋪平。
鐘正玟跪伏著身子,將壇子擺在正中央,又爬出來。李正陽一直舉著傘看著。
引路人讓他們拿鐵鍬去那邊挖土,一桶桶土倒進(jìn)去將四周的縫隙填滿。引路人拿著一塊鐵板,在里面捋平,踩實。
快要滿的時候,又將紙灰鋪在了最上面。
師傅將和好的水泥一點點的掩蓋黃土,直到封號,將塑料膜壓蓋住,這也算是完了。
許多小輩,跪下磕頭,李正陽就站在碑旁。
做完一切,引路人在前面領(lǐng)路,下去。
在一個露天的,三面圍起來的石坑里,他們將扎的花圈,紙馬,別墅等通通扔進(jìn)去。
引路人從一個紙袋里拿出那條白色連衣裙,點火引燃。
熊熊大火映照著每一個人的面孔,鐘父將鞭炮扔進(jìn)去,噼里啪啦的聲響,炸開在三月的春風(fēng)中。
燃燒的差不多了,守山人將火滅了,怕火星引發(fā)山火。
鐘父呼出一口氣,抱著她的遺像,轉(zhuǎn)身上車。
鐘正玟拉著李正陽,將他拽上車。
車輛一輛接一輛的駛離南山,李正陽轉(zhuǎn)頭望著那座山,漸行漸遠(yuǎn),流下一行清淚。再轉(zhuǎn)身時,已經(jīng)消失不見。
回到家,坐在客廳,李正陽將銀行卡里的錢一部分提現(xiàn)到微信,支付寶里,面對面的將錢一萬一萬的轉(zhuǎn)過去。
最后一共轉(zhuǎn)了十三萬,至此,才算真正的了結(jié)。
鐘正玟不止一次的想說些什么,直到最后,什么也沒說出口。
李正陽走了退了酒店的房,拿上她所有的東西離開了。
誰也不知道,他離開五天后,又回到了這里。
李正陽回到順安,先去見了阿婆。
在沒有見到他的第三天,阿婆就給他打了電話,李正陽說了暖暖去世的消息。阿婆還好言相勸了好久,讓他好好打扮,不管怎樣,這也是他們真正的相見,讓他不要頹喪。
李正陽看著阿婆坐在門口,還沒走過去就叫道:“阿婆?!?p> 阿婆轉(zhuǎn)過頭看著一身西裝的人影逆著光走來。
阿婆站起身:“正陽?”
走到近前,李正陽一把抱住她。
阿婆輕輕的拍著他的背,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這個時候可能任何的言語都是多余。
“阿婆,我失戀了,暖暖不要我了?!彼麩o助的聲音在阿婆的耳邊響起。
阿婆沒有說話,她在等他繼續(xù),這個時候他需要一個傾聽者。
“阿婆,你知道嗎?我一直在等她,從期待到落寞,從擔(dān)心到失望,我還自欺欺人的給自己找借口,想她在路上耽擱了,想她是不是坐的火車,就是沒想過她會把我丟下自己走了?!?p> “阿婆,我恨她,恨他不辭而別。恨她什么都不和我說,恨她不愛我?!?p>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李正陽就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吐出來,這七天,他壓抑的太狠。
阿婆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等他慢慢冷靜下來。
過了好久也可能十幾二十分鐘,李正陽從悲痛中清醒過來。
抱歉的說道:“阿婆,對不起?!?p> 阿婆慈祥的安慰他:“沒事沒事,聽阿婆一句話,暖暖已經(jīng)去了,你要振作起來啊。”
李正陽打斷她的話道:“阿婆,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不會那么做的,真的。我還想去她生活的地方看看,去品嘗一下她的生活。”
阿婆欣慰的笑道:“那就好,一路回來累了吧,餓不餓,阿婆給你打飯?!?p> 李正陽連忙阻止:“阿婆不用了,我是有些累了,我先回去休息。”
“好的,好的,回去洗洗休息一下?!?p> 李正陽:“嗯,阿婆再見?!?p> 李正陽沒有走近他租住的小區(qū),而是攔了一輛出租車,報了一個地址,向著城市二環(huán)去。
走進(jìn)一個中檔小區(qū),似水流年,一路坐著電梯到16樓,1608號,指紋解鎖。
打開房門,里面的一切都還是以前的模樣。
他之前每周都會來打掃一遍,從不在這里睡覺,這里對他來說就是一個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