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結(jié)果論者對空想者的詭辨

　　知曉杰克是格里德的哥哥后。

　　伊森和他呆一塊就渾身不自在。

　　既然女神官的情報已經(jīng)了解完畢，伊森便撂下一句：

　　“霍德，你留下來幫忙。我去找帕爾瓦蒂談?wù)??！?p>　　說罷扭頭就走。

　　這可苦了霍德，他此時也很尷尬，只能無意義的訕笑著。

　　幸好杰克沒有察覺兩人異常，他甚至還看著伊森離去的背影感慨：

　　“辦事效率真高，不愧是專家，不愧是年輕人…如果格里德在，你們一定會相談甚歡……”

　　霍德聞言，眼前浮現(xiàn)出那些囚犯腦袋如煙花般炸開的場面。

　　他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

　　伊森一路走著。

　　從碼頭離開時已近黃昏。

　　等到達(dá)圣光神殿，太陽已開始沉入海平面。

　　神殿大門前，女神官帕爾瓦蒂正跪坐于那里，面朝夕陽叩拜。

　　伊森知道，這叫做‘逐日之禮’。

　　所謂‘逐日之禮’，是所有光明信仰者的共通儀式。

　　信仰光明的信徒們。

　　無論是‘烈陽教派’、還是‘圣光教派’，甚至是‘祭火教派’。

　　都對散發(fā)光明的太陽抱有最原始的崇拜。

　　每當(dāng)日出和日落，他們會追尋太陽的方向，即東方和西方分別進(jìn)行朝拜。

　　逐日之禮不會太久。

　　伊森便沒有打擾，兀自走進(jìn)神殿找了個位置坐下。

　　很快，儀式完畢。

　　帕爾瓦蒂的嗓音在身后響起：

　　“看起來，您的傷痛已于光輝中化解？”

　　“是于療愈液和您的幫助中化解?！币辽唤χ仡^糾正。

　　他們兩人其實一周來見過幾次面，但卻是第一次面對面交談。

　　這個世界信仰很多，帕爾瓦蒂早已習(xí)慣了類似的調(diào)侃，所以她并未生氣。而是也找了個位置，坐到伊森對面。

　　“您來圣光神殿，有什么事嗎？”女神官問。

　　無論語氣還是神態(tài)，她都做到了彬彬有禮。

　　然而。

　　伊森卻無視了女神官的問候。

　　甚至，他還毫無禮節(jié)地把頭朝向天花板。

　　嘴里不知念叨著什么：

　　“一。”

　　“二?！?p>　　“三?！?p>　　…

　　如此行徑，令帕爾瓦蒂不禁皺了皺眉。

　　又等了片刻。

　　眼看伊森似乎自顧自念叨個沒完。

　　她實在有些忍不住，剛想下逐客令。

　　但就在這時，伊森突然出聲問：

　　“請問，神殿有多少信徒？”

　　‘他問這個干什么？’帕爾瓦蒂狐疑地想著。

　　不過，這個問題不是什么秘密。

　　女神官也沒隱瞞，如實相告：

　　“大約…二十人左右？”

　　“嗯…神殿有二十三處鏤空。你的信徒數(shù)量，還比不上神殿的缺口數(shù)量?！?p>　　“……”

　　帕爾瓦蒂沉默了。

　　聽到伊森堪稱嘲諷般的話語。

　　她下意識地想生氣。

　　但生出來的感情卻是愧疚、以及不甘心。

　　曾幾何時，從孤兒院離開，放棄喜愛的舞蹈，并成為神官后。

　　帕爾瓦蒂立志想教導(dǎo)眾人，引人走向智慧之路。

　　然而事與愿違，無論她在黑礁鎮(zhèn)如何努力，都收效甚微。

　　‘每年神殿增加兩處破損，卻只能增加一個信徒?！@就是這位年輕女神官遭遇的。

　　此時此刻，伊森的話恰好揭開了她的傷疤。

　　呼~

　　深吸一口氣，帕爾瓦蒂從沉默中走出，用強(qiáng)硬的語氣掩飾心中怯懦：

　　“所以呢？和您應(yīng)該毫無關(guān)系吧？”

　　“以前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有了?！币辽勓孕π?，“我有個辦法，能幫助您招攬信徒?！?p>　　此言一出，帕爾瓦蒂先是一呆，隨即又滿臉懷疑。

　　她看了看伊森的斷腿。

　　想不通一個傷重昏迷許久的人，能怎么幫助自己。

　　但…

　　好像聽聽也無妨。

　　“愿聞其詳。”

　　“很簡單?！?p>　　伊森起身，用拐杖指著神殿內(nèi)說道：“我和杰克有個產(chǎn)品，一定可以大賣。等客人來你這里買它的時候，你就可以趁機(jī)傳教。而且…我想杰克不介意給神殿一些分紅。”

　　“杰克？售賣？產(chǎn)品？分紅？”帕爾瓦蒂以為自己聽錯了，有些驚異。

　　“沒錯，就是他，就是售賣產(chǎn)品和你的分紅，怎么了？”

　　“怎么了？”帕爾瓦蒂眼中有些慍怒，“杰克毫無信仰可言…而且，在神圣的神殿售賣產(chǎn)品？這簡直……”

　　簡直就是褻瀆！帕爾瓦蒂這樣想。

　　但還沒等她說出口。

　　拐杖敲地發(fā)出‘咚’得一聲，將她打斷。

　　隨之，伊森開口：

　　“簡直是個絕妙的主意，不是嗎？”

　　哪里絕妙？帕爾瓦蒂想反駁，卻根本找不到機(jī)會。

　　伊森繼續(xù)在說：

　　“來圣光神殿的信徒多了，自然會有人耳濡目染下加入信仰，不是嗎？”

　　“可、可是…”

　　帕爾瓦蒂終于找到機(jī)會開口，卻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從主動變?yōu)楸粍樱?p>　　“可是這信仰不夠純粹，這是被金錢玷污過的信仰。你們甚至還想用金錢玷污我的信仰?！?p>　　嘖~

　　信仰就是信仰，還擱這分純不純粹…

　　還真是個純粹的空想家…

　　伊森咂了下舌，翻了個白眼反問：

　　“那你是覺得，信仰有高低貴賤之分，最高貴的信仰即是一無所有？那你要神殿干什么？”

　　這句話把帕爾瓦蒂問懵了，呆愣在原地思考起來。

　　而伊森則微微一笑。

　　當(dāng)帕爾瓦蒂猶豫的那一刻，他就已經(jīng)勝券在握。

　　現(xiàn)在，只需要再添一把火。

　　最后一把火…

　　“對了，剛剛說到杰克。”

　　伊森繼續(xù)開口，慢慢將‘火焰’點燃，

　　“既然說到他了…那我倒要問問你，你當(dāng)神官的目的是什么？”

　　“??？什么？”年輕的女神官有些失神。

　　“你當(dāng)神官的目的。”

　　“哦。”她終于反應(yīng)過來，“我、我希望幫助平民，讓他們得到知識，再用知識獲得更好的生活?！?p>　　“那你做到了嗎？”

　　帕爾瓦蒂望了眼神殿四處鏤空，沉默著搖了搖頭。

　　她沒有做到。

　　但她不知道為什么。

　　伊森又忍不住笑了，他靠在帕爾瓦蒂耳邊，悄聲呢喃道：“你的確沒做到，但杰克在某種意義上做到了一小部分，不是嗎？”

　　一瞬間。

　　帕爾瓦蒂過去的記憶開始在眼前閃爍。

　　從杰克用金幣給她買的食物。

　　到杰克用金幣給她請的老師。

　　似乎，杰克真的做到了？

　　“不，不對。”帕爾瓦蒂仍在反駁，“杰克的確救助過很多孤兒，但他們很多仍然處于迷茫，他們脫離孤兒院后仍一事無成……”

　　“所以說杰克只做到一小部分，而你有能力做到另一部分。”

　　伊森再一次打斷女神官，點著指頭長篇大論道，

　　“我們是人，我們不可能單獨求助于精神，也不可能單獨求助于物質(zhì)。

　　只有先滿足物質(zhì)，我們才會去追求精神；然后精神得到升華，我們又會追求更好的物質(zhì)。

　　依次循環(huán)，我們才能不斷提升。為什么神殿信徒如此之少？因為很多人還在為面包努力。

　　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我們的產(chǎn)品分紅很多。你有了分紅就有了物質(zhì)，而你本來就有精神。

　　當(dāng)物質(zhì)和精神并存，你就可以實現(xiàn)理想，懂了嗎？”

　　“我…”

　　帕爾瓦蒂此時此刻，眼中閃過一絲明悟，但又有些猶豫。

　　過去接受的教育和生活讓她無法很快接受這一切。

　　伊森也明白這點。

　　他沒有強(qiáng)迫，只是聳了聳肩：

　　“我在小木屋等你，如果你愿意參加，就來找我?！?p>　　說罷，伊森轉(zhuǎn)身離去。

　　……

　　直到夕陽完全沉入海面，直到星月遍布夜空。

　　在小木屋盯了地圖許久的伊森伸了個懶腰。

　　咚~咚~咚~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了。

　　“請進(jìn)。”伊森莞爾一笑說道。

　　下一刻，一名目光堅定的成熟神官走了進(jìn)來。

　　毫無疑問，伊森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