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只想活著
“哎!”
大笑之后的御史趙巽又不禁嘆息。
怎么說呢?
有點愁人!
自家兒子,實在是太普通與平凡了,學(xué)問不怎么地,考來考去,還只是一個秀才。
單就是這個秀才,估摸著也有許多水分。
科舉無望,那這輩子便只會碌碌無為,平庸一生。
平庸呢,也就罷了,問題是這混賬東西太軟弱無能了,挺高的個子,身軀壯實,竟被人打成這樣?
你倒是還手啊,干他們?。?p> 你可是讀書人啊,論干仗你怕誰?干他就是了!
打不贏,咱告官,告官都不必下跪,讀書人,有這個特殊的權(quán)利,硬氣!
而若是打贏了呢?
那更要告官了,把鬧事者告進大牢!
可再看看這混賬,被人揍成那個樣子,鼻青臉腫,竟還隱忍著,甕聲甕氣的,屁也不敢放一個!
慫蛋,軟骨頭!
別人家的孩子,尤其是家里有人在朝為官,那多是會囂張跋扈、肆意妄為,不把天掀翻就不錯了。
而自家混賬……實在是一言難盡啊!
他這個當(dāng)?shù)模呛ε履腔熨~胡亂惹事,可更怕他怕事!
真真是夠操心了!
不多時,趙旭返回,簡單包扎后,面目像個粽子。
他歪著粽子臉,面帶幾分不服與憤懣,不想理會趙巽。
“此番回京述職,有了新的差遣,去四川道!”
趙巽突然開口:“你在京城這邊讀書數(shù)年,仍舊是這個熊樣,干脆不要讀了,隨我一起去四川道吧。”
去四川道?四川承宣布政使司?
等等,問題不對!
趙旭有些著急:“爹,不是吧?去四川?哪里現(xiàn)在可是很危險的!”
他很清楚,那大賊張獻忠等人,就在四川道一帶活動。
那張獻忠雖然剛被左良玉給打敗了,手下將士所剩不多,可這兵荒馬亂的,當(dāng)賊人的,最不缺的的兵員,隨意拉扯一番就是數(shù)萬、數(shù)十萬大軍。
在這個時候去四川,那不是找死嗎?
“危險怎么了?若是因為便不去,這江山早覆滅了?!壁w巽很平靜。
“可……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嗯?”
趙巽挑眉,忽的笑了:“你這話是誰說的嗎?孟夫子,他可是差點被太祖皇帝給移出文廟的。我們讀書人,要為蒼生、為社稷,哪怕前面是千軍萬馬,雖千萬人,吾往矣!”
頓了頓,他又補充:“這話,也是孟夫子說的。”
趙旭無奈。
跟真正的讀書人講道理,是講不過的,你說一句,人家能隨隨便便說幾十句,引經(jīng)據(jù)典,各種典故信手拈來。
而講不過道理,也就意味著他要跟自家老爹去四川道。
可以說,這個時候,文官,去四川道,要么你膝蓋足夠軟,賊人打來立刻開城恭迎王師,要么,便只有死路一條。
“就不能換個地方嗎?哪怕去一府之地也好,如瓊州府、廣州府都行,京城我是呆不下去了,更不想去四川道,咱消?;钪恍袉??”趙旭語氣緩和幾分,商量一般。
“皇命不可違!”
趙巽很直接:“你準備收拾一下吧,估摸著再有幾日,朝廷任命文書下來,我們就要啟程了?!?p> 趙旭瞥了一眼,已是懶得言語了。
勸說不了的。
這老爹,太倔,很注重什么狗屁文人風(fēng)骨、忠君愛國什么的,下了決定后,除非那歪脖子皇帝改變決策,若不然那四川道怕是去定了。
等等!
讓那歪脖子皇帝改變決策?
這事……可以研究啊!
憑借他廢柴秀才的身份當(dāng)然是不行的,但這大明京城,有人行。
比如今日救他的那個小公子牛良心,一看家室就不錯,說不得能通上話。
再或者,那偽國丈田弘遇?
這老貨先前被自家老爹彈劾,估摸著心里記恨著呢,跟著再想法子煽風(fēng)點火,把自家老爹搞去四川道間接送死?
有路子!
解鈴還須系鈴人!
若是能將田弘遇這關(guān)打通了,就未必要去四川道了?。?p> 跟著他便開始琢磨起來。
如何打通田弘遇這一關(guān)呢?再退一步而言,首先你得能見到那田弘遇本人?。?p> 很快,轉(zhuǎn)來翌日。
琢磨了大半日的趙旭干脆心一橫,準備直接去田家。
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chǎn),別管是否能見到田弘遇本人,去試試再說。
不多時,他來到田府跟前,放眼看去,“田府”兩個大字懸與門上,蒼勁有力。
這便是京城真正的大家大戶了。
要知道,一般人家門前,可是不敢輕易用“府”一字的,便是連許多朝廷大員,也只是用“宅”一字,如張宅、李宅等。
“狗大戶!”
趙旭暗自罵了一嘴。
看著這宅子,他不禁想到了自家老爹住的無名院子,對比之下,相形見絀。
又想到田弘遇這狗賊先前下套坑了他五百兩,又險些把他打死,心底憤懣。
然,利益跟前無生死。
他按捺著,平復(fù)心緒,上前敲門。
“哪位?有事?”有門子開門。
“今巡按御史趙巽之子,趙旭,冒昧來訪,請見國丈田大人!”趙旭禮貌開口。
那門子上下審視一身儒衫的趙旭,又想到后面涉及當(dāng)朝御史,不敢大意,說了句你等著,便忙回去通報了。
很快門子折回,大門打開:“我家老爺有請,請進!”
趙旭暗自松了口氣。
這第一步,算是過關(guān)了,接下來便要想法子改變那偽國丈田弘遇了。
在門子的帶領(lǐng)下,他一路來到廳堂間。
此間有女子正在歌唱,聲音甜美清脆若黃鸝,婉轉(zhuǎn)悠揚,很是動聽。
在其四周,則有十余年輕貌美女子在伴舞,一片歌舞升平。
主座坐上則是一中年男子,約四五十歲,大腹便便,正斜躺著,微瞇著眼,欣賞歌舞,便是趙旭走入也好像沒看見似的。
“您請坐。”有下人搬來圓凳,送至趙旭跟前。
“好,多謝!”
趙旭客氣了一番,拘謹?shù)淖?,想要說點什么,但見人家正在歌舞表演,不好打斷,便只好跟著欣賞歌舞。
萬花簇擁間,那歌唱的女子軀體伸展,纖若嬌娥,柳眉細長如同那銀河蕩漾,再加上那嫩糯的吳語,立刻令趙旭想到一個人。
江南,秦淮,邢沅,陳圓圓。
紅顏禍水!
趙旭暗自搖頭,有些憤恨,又有些……羨慕。
這該死的封建啊!
若能平安富貴的活著,誰又能拒絕這鶯歌燕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