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爭議和決定霍弘肯定是不知道的,知道了也漠不關心,因為他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的資格,更不會有人尊重或參考他的建議。
所以呢,剛過完元宵節(jié)的霍弘這會正指手畫腳的為自己的口腹之欲忙碌——打鐵鍋!
之前不是沒找過鐵匠,找過一次村里的鐵匠,還找過一次隔壁村的鐵匠。
但是他們都打造不出霍弘想要的。
咋要的是和事業(yè)線一樣有著完美弧度的鐵鍋。
而不是和禮帽似的大鐵帽子。
一聽打頭的述說,倆二把手的鐵匠自信滿滿的拍的胸脯啪啪作響,鐵定沒問題。
成品一出,好家伙,差的那是一星半點嗎?
我要的是飽滿多汁的水蜜桃,你卻給我個又脆又惹的青檸檬。
最后還嫌我要求太高?!
讓人不得不感慨——我想把臉一直向著陽光,借以避開陰影;可日日夜夜不是狂風暴雨,就是特么的陰霾天氣。
“霍大夫,合你的心意嗎?”鐵匠不自信道。
“合!非常合!要的就是這樣的!”霍弘點頭輕笑道:“再給打兩口,一口稍微大點的,一口稍微小點的?!?p> “好好好!”鐵匠咧嘴露出一口大黃牙笑道,生意一成,顧客滿意,到時候才好商量價錢。
心心念念的炒菜終于可以閃亮登場,霍弘的小腦瓜子里面瞬間浮現(xiàn)出了能湊夠三個滿漢全席且不帶重復的菜肴名目。
灶臺又早在年初第一次打鐵鍋時就準備好了。
中午的時候,霍弘就吃到了親自指導后的炒菜大宴,而非之前深痛欲絕的蒸、煮、烙、烤、煎、炸烹調方式所成的菜肴。
“霍大郎,吃著呢?”村里的王青在午飯時跟鄉(xiāng)鄰串門似的慢悠悠的溜達了進來。
熟知其秉性的霍弘自然不會認為他是或來閑聊的,開門見山的發(fā)問道:“嗯~有事嗎?”
“這不是家里沒紙了嘛,昨天剛下了大雨,道路太過泥濘,想著你的藥鋪興許有,過來看看能不能賣我?guī)讖垼俊蓖跚嗤瑯又卑椎恼f道。
霍弘起身從柜臺后取出一沓卷起的紙問,“你要幾張?”
“霍大郎這紙作價幾何?”王青瞇眼問道。
“八尺全開,僥幸六十文一張購得?!被艉肫届o道。
“拿三張!”王青微微頷首道。
霍弘收錢取紙重新落座投入口腹之欲,對五姓七望之太原王氏旁系出身的王青只購三張的吝嗇行為十分理解。
寒門難出貴子不是沒有原因的。
唐朝是手本書向印本書過度的一個階段。
抄書無疑是這個年代的寒門士子賺錢養(yǎng)家且兼顧學習的途徑。
雕版印刷術在唐中后期才廣為流傳,還多用于佛經等書。
起碼這幾年霍弘沒聽過世間有雕版印刷術的存在。
到李世民的貞觀年間,一冊書高達一千文。
更甭提亂世的武德之年。
這也是剛才王青買三張紙為何還有點像是咬牙跺腳的沖動消費的架勢。
長安洛陽等地,同等質量尺寸的紙價就得六十文。
遠在嶺南還有這樣的價格,不是踩了狗屎的運氣,而是吃了狗屎的運道。
“下午去收集麥草、蘆葦、甘蔗、……有多少要多少!”霍弘在午飯結束的時候說道。
莊信疑惑道,“郎君,我們要那么多干什么?做飯有柴不就行了么。”
“造紙!熬糖!”霍弘壓低聲音笑道。
“造……”莊仁高聲吐出一字,察覺到不對勁的瞬間失聲愣神,久久不言。
姜仁憂道:“郎君上次出手診治了一位商人,從他手中以六十文的價格,便宜購買囤積了不少的紙,不少人知道這事。
我們自己造紙售賣的話,有心人留意一定會發(fā)現(xiàn)蹊蹺?!?p> 霍弘嘆了口氣說道:“我就說你們想的特多,你們還不承認。
我們造的紙主要是自己用,像王青這樣的偶爾來賣,我們照買不誤。
我有那么缺心眼嗎?造紙大肆售賣?嫌自個的腦袋長的不安穩(wěn)呢?”
“哈哈哈哈……”
莊仁等人聞言大笑起來,將心收回了肚子里。
對于熬糖并未有過太多的擔憂,藥鋪中亦有白糖售賣,抓藥的人時有購買,主要是從過往商隊中買得。
唐初時已有砂糖,可把霍弘給震驚的不要不要的了。
今年夏季,聽周仁說,魏晉南北朝時,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的留下了一首押韻的樂府詩歌。
其中有句“酒無沙糖味,為他通顏色?!?。
詩歌中的沙塘就是砂糖,幾個月前見到真貨時霍弘才知道,只不過這時候的砂糖,味道和成色上都有點磕磣。
“勿食生冷、腥膻、辛辣之物?!秉S昏時分,霍弘對著同時順路進來看病抓藥的七、八人囑咐道。
“某省得!聽同行說,霍大夫的商鋪時常會從過往商隊手中收購各類藥材、日用雜物;不知……”
霍弘起身笑道:“不介意我去看看你的貨吧?”
“當然,霍大夫這邊請?!?p> 出門到村口時,只見近三十輛馱馬板車靜靜候立,每一輛板車上皆是捆綁的相當高的貨物堆。
“桃仁、姜黃、枸杞、葛根、……”霍弘讓商隊的人從頭到尾挨個拆開查看,一種又一種藥材及不同數(shù)量的需求誕生。
商隊的人將其稱重并送到了九康堂門口,沒去搜集蘆葦、甘蔗等物的莊信、周信、姜信負責記錄算錢。
“這種東西以前沒見過?”霍弘頓住腳步拿起兩塊形狀不規(guī)整的干燥根和根莖問道。
“這是我在南嶺以西收藥材時遇見的,當?shù)厝苏f它也是種藥材,我雖以收購轉賣藥材為主,但也不確定它的功效,甚至是名字。
花了十文錢收了一大筐,霍大夫要是想要,送你便是?!?p> 商隊主還沒精明到糊弄一個世代從醫(yī)的孩提,張嘴言“送”,則是因為霍弘已經將他的兩車貨買下了。
霍弘坦然道:“有個祖?zhèn)髅胤饺币晃端幉模@幾年在嶺南一直沒找到,也未曾親眼目睹,不敢確認,買回去研究研究。
我給你十五文,你權當掙了個辛苦錢?!?p> “謝過霍大夫慷慨?!鄙剃犞饔植皇鞘ト耍蜕祥T的錢哪會有不要的道理,不禁試探道:“既然是祖?zhèn)鞯拿胤?,霍大夫日后可還需要此藥?”
某日后會常來廣州販賣貨物,若是有幸碰見此藥可幫霍大夫收購一些?!?p> 霍弘怯怯的說道:“你啥時候啟程折回?下一次又是什么時候來?”
“明日便回!十日后再來!”商隊主眼底疑慮不已,宰大戶放血的心思落空了不成?
“沒三五個月我也確定不了此味藥的藥性,你往返時間又這么短……順路捎帶一點點吧?!被艉胄∧樋彀櫝闪税?,似乎是在下狠心做出決定。
商隊主連忙應下,與莊信三人復盤賬目,兩盞茶后滿懷喜悅而去。
“郎君,你知道這味藥?”姜信一副我已經看穿了你的面目的笑容,蠻有趣的。
霍弘看著眼前的一大筐根莖暢笑道:“知道,三七嘛!要是直接點明其名、性,今兒個就得頓挨宰。”
周信撓頭道:“郎君剛才若是問詢此藥時,商隊的人報高價呢?”
“藥材商對藥材再了解,也絕對不會比大夫厲害!術業(yè)有專攻!”霍弘搖頭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