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義?”霍弘目光深邃的望向蒼穹,貞觀一朝如同恒星般高懸史書星域,但它的起點似乎不怎么順利。
渭水之盟、山東大旱、關(guān)中蝗災……
有心人借此唾棄李二弒兄殺弟,威逼其下罪己詔,強橫沙場的千古一帝并沒有蟄伏,選擇了生吞蝗蟲,以覆滅東突厥迎來了貞觀朝興盛的轉(zhuǎn)折點。
其它事情還要一段時間,被李世民視為恥辱的渭水之盟似乎沒幾天時間了。
“該不該隨著大勢浪一把?”霍弘出神的呢喃聲響起。
劉仁軌聽是聽的特別仔細,就是沒聽懂,這幾個他都明白它的意思,加一起在這個時候說出來就不明白了,“侯爺好幾天沒去福利院了!”
說完不禁給自己的睿智點了個贊,只要霍弘心里不痛快或是身處一度難以抉擇的困境,必然會去散心,回來后又是那個沒心沒肺、萬事有謀的小妖怪。
“你去嗎?”霍弘噘嘴起身,想起了與上輩子度過童年的福利院一般的存在,它們二者,是兩世為人的生涯里,心中僅剩的凈土。
也是很多人洗滌三千煩絲與心中污穢的地方。
“我就不去了,王玄策昨晚還說今天要去看他弟弟,侯爺帶他一起去吧?!眲⑷受壭Φ?。
霍弘邁步向外踱步,不一會,雀躍的王玄策飛奔追來,兩人在朱雀門外趕馬向城外疾去。
半年過去,騎術(shù)不比軍中于戰(zhàn)場上肆意騎砍的將士,但也有了質(zhì)的變化。
“哥……”福利院門口與眾孩童一起戲耍的王智弘瞅見正在拴馬的身影,一蹦一跳的揮舞著小手,稚嫩的嗓音入耳,拂散了兩人急趕而來的些許疲憊。
“去吧去吧?!被艉霐[手讓急不可耐的王玄策離開,自己龜爬似的一步一步的挪向福利院門口,欣賞著幾年來擴大了兩倍有余的古風古氣的建筑。
“三七:其性溫、味甘、微苦,可散瘀止血、消腫定痛,主咯血、吐血、……”
溜達了一圈,在福利院東南隅的竹林小亭外,聽見了王智弘奶聲奶氣的聲音,看見了王玄策吃了蜜蜂屎一樣的笑容。
霍弘暗暗點頭聽著磕磕巴巴的背誦,好奇輕步入內(nèi),被亭中石桌上的書籍吸引了眼球,“孫道長他們將書修好了?”
“侯爺哥哥!”王智弘仰頭親昵的一聲稱呼,換來了腦袋上的揉撫。
“今天早上麋鹿商行才開始售賣,福利院的梁頭買了三十本回來給孩子們看,想著院里邊的孩子可能有人喜歡學醫(yī)?!蓖跣吆敛谎陲椬旖菑垞P的笑容。
“智弘啊,為什么要看這書?”霍弘落坐僵硬的移開視線,不去看書背上的《本草綱目》之名,希望李時珍不會關(guān)切問候自個出的餿主意。
“喜歡,方丈師傅還在的時候,經(jīng)常給我說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王智弘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才說道。
“以后想不想繼續(xù)聽呢?”霍弘問道。
“想!”王智弘這次的回答十分的干脆利落,直到他長到后才明白,學醫(yī)是對撫養(yǎng)他的方丈師傅的懷念。
霍弘瞥見猴急的王玄策說道:“待會去九仁醫(yī)院,讓甄老看看有沒有天賦?!?p> “啥叫天賦?”王智弘拉著王玄策的衣袖問道。
后者一邊解釋一邊帶其離開,迫切的想知道天賦的最終答案。
翻了會桌上的書,暫時還沒發(fā)現(xiàn)有自己不了解的藥材,霍弘將其拿上放歸到了福利院的圖書館,準備離開時皺眉看向門外的場景。
身側(cè)走來一個獨臂的老頭,笑道:“附近的百姓想買曲轅犁和耬車,手頭沒錢,就將自家的地抵押給了福利院借錢?!?p> “作利幾何?”霍弘的語氣平靜如水,仿佛失去了感情色彩。
“跟我們之前一樣的莊稼漢,收什么利!小梁答應給他們借錢后,這些老百姓自愿抵押了自家的田地?!?p> 人老成精的獨臂老頭知道霍弘的擔憂,而他們這些福利院的主人和受益者,對于福利院的重視超過了他們的性命,不會容忍其有絲毫偏差。
正因為重視,才能理解霍弘傷人之問的本心。
“單賣雞崽這些,夠你們的吃穿用度嗎?撐門面的話就別說了,孩子和你們這些吃過大苦的人不一樣?!?p> 霍弘對成員愈來愈多的福利院的財政狀況缺乏足夠的了解,不想過多的干涉其中,畢竟放手時間太長,忽然間重新插手的話……不太好。
當然,這樣的話只是對旁人的一個外交辭令,心底真正的想法是不想勾起上輩子難以忘懷的記憶與陰影。
世人會視而不見甚至是加以嘲諷,馬周和劉仁軌幾人不會不管,慈善機構(gòu)那邊更不會置之不理,信心十足的情況下才當了甩手掌柜。
辦好前戲和高潮就行,擦拭的后場有的人是去干。
“勉強夠用!起初給孩子們的吃喝穿用定的特別高,我們也跟著蹭了蹭,后來人多了、雞鴨鵝幼崽也多了,我聽小梁說賺的錢只是勉強夠用。
但是,每次有貴人來,必定會留下一筆或多或少的錢財,所以,我們大家伙一直過著富貴人家的日子,還有可觀的余財,具體有多少,老頭子我就不知道咯?!?p> 獨臂老頭是軍中走出來的底層士卒小頭目,很多事情知道淺顯的表層,也只知道面皮,但長年累月數(shù)十年的過往,能撐起他對于人心的猜測。
“長孫尚書!”霍弘癡癡的打量著眼前美好的一切,驚訝于慢慢靠近的長孫無忌的來臨,他竟然也會來福利院!
“犬子苦惱于霍侯未知之題,老夫帶他來這靜靜心?!遍L孫無忌的臉上似乎永遠都帶著淡淡的笑容,可謂是三分涼薄、三分譏笑、三分陰詭與一分叵測。
霍弘回敬了一個憨厚的笑容,“某聞令郎為弘文館此屆學子中的佼佼者,小小的結(jié)業(yè)考核而已,想必是信手拈來,他日定為陛下的肱股之臣?!?p> 長孫無忌下意識的看了眼大霍弘三歲的長子長孫沖,對于長子在勛貴子嗣中的佼佼者,因為韓瑗等八人的存在,已不抱以往所持的驕傲,“犬子愚鈍,當不起這份稱贊。老夫還有公務在身,正準備回城,霍侯呢?”
“再待一會,長孫尚書還請先行。”霍弘不經(jīng)意間想起了李恪的面容,想起了李恪臨死前對于長孫家應驗的咒言。
“阿耶,霍弘剛才的那句話……好生刺耳?!遍L孫沖馭馬與其父并騎而行,沉思良久也沒個答案時發(fā)問道。
長孫無忌瞇著眼說道:“別有用心,卻非敵對與仇視,為父未曾與之結(jié)怨,亦未結(jié)誼,這話更像是……提醒!”
“提醒?”長孫沖低聲嘟囔了一會,想要追問時看見父親面無表情的神色,轉(zhuǎn)頭自個苦思起來。
福利院中的霍弘回憶哀傷許久,找到了掌財政大權(quán)的梁頭,“來福利院留下錢財?shù)娜丝捎杏涗???p> “有的!我這就去給侯爺拿!”年近半百的梁頭點頭笑道。
“尉遲恭!程知節(jié)!秦叔寶!”霍弘對精確的賬冊萬分詫異,長孫來的次數(shù)最多、給的錢財最多,平陽公主次之,河間王妃與紅拂女再次之,這事心中早有定論,可緊隨其后的三個人卻讓人有點想不通。
“尉遲將軍和程將軍的夫人與公子經(jīng)常會來,兩位將軍的幾位公子與院里的孩子玩的很好。”梁頭給了個不像解釋的解釋。
“我聽說昨天在長安縣學,有人刁難福利院幾個學業(yè)優(yōu)異的孩子?”霍弘合上賬冊準備以后慢慢解決疑惑,轉(zhuǎn)頭問道。
“京兆韋氏的子嗣,小兒嬉戲罷了,侯爺莫要記在心上?!绷侯^是土生土長的長安人,很清楚京兆韋氏的分量。
霍弘緩緩點頭道:“城南韋杜、去天五尺,老虎屁股摸不得,我知道的?!?p> 梁頭緊鎖著眉頭目送霍弘離開,總覺得最后一句話怪怪的,吩咐了幾個人專門去打聽長安城的消息。
“老虎屁股摸不得,摸腦袋唄?!被艉霘鉀_沖的瞪著馬周和劉仁軌,要不是王玄策今天路上說起,自己還不知道福利院的孤兒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