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女人剛咽下氣,化成一只鼬獾的模樣,那方天空便出了一道五彩祥云,光速從高處墜落。
一陣金光展現(xiàn),驟然在眼前爆開,隨后落地四盞青煙裊裊升起。眨眼間,從青煙白霧中走出四個身著黑色西裝,時尚靚麗的身影。
他們氣場強(qiáng)大,行動如風(fēng),眼神凌厲,個個神情都如太平一般面癱,周身彌漫著叫人喘不過氣的壓迫感。
“勾魂使者?”
小由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我的背后,弱弱地說出自己的猜疑。
勾魂使者?“哼~”,我冷笑一聲,別說還真像。多年不見,整這一出,現(xiàn)在裁妖局的人都興這么浮夸嗎?
“整這么酷的出場,他們到底誰???”小由滿臉驚奇地追問。
“瞧你見識短淺那樣兒~”我嫌棄吐槽道。
“本姑娘比你們少活幾百年呢!”她咆哮著舉起還沒來得及收起的銅錢劍,露出滿臉的陰晦殺氣。
于是我十分識相的閉上嘴巴,親切友好的同她解釋:“他們是生物研究所的,官方,你懂得!”
黃彰最是狗腿,第一時間就堆起滿面的笑容,赤裸裸地上前拍著馬屁:“原來是十二生肖主司大人,久仰久仰......欸,按時辰算,當(dāng)值的應(yīng)當(dāng)是寅、午、辰、子四位......怎么......”
我尋思著,拍你的馬屁就得了唄,問這多余的干啥,這下馬蹄子上了......
黃彰這家伙隸屬“東北五仙”,受人香火,是妖精中少見順應(yīng)天道的,就像人間的和尚。
近百年來,更是一直在閉關(guān),消息滯漏恐怕還在上個世紀(jì),我內(nèi)心不屑的腹誹著。
在大陸,有很長一段時間,被令行禁止的妖精們?nèi)缏谋”谶@個世界上生存著。
尤其自從那件事情后,所有妖精更是幾乎消失殆盡,為數(shù)不多的精怪也大部分悉數(shù)歸隱山林。
從此人界再不需要十二生肖主司,他們自然也就逍遙放肆了。
有閉關(guān)的、度假的、辭職的,還有得了抑郁癥的,吃肥了不愿意出外勤的,更有甚者,前段時間喝多了,公然出現(xiàn)在電視機(jī)里遨游天際,最后被停職關(guān)在家里自省的......
十二主司,淪落至斯,還能有出門的就不錯了。
今日來的四位,估摸著也是無奈替班的。他們瞧了瞧我們,又瞧了瞧地上剛咽氣的鼬獾,大致也就了解了情況。
領(lǐng)頭的主值班,巳司,真身是條黑腹,人如其名,腹黑的很。仗著子、寅二司都不在,囂張至極。
上來便沖著我們擺起臉色:“一個精怪,一個神婆,一個妖使,一個半妖,真是物以類聚,遲早要把你們都收了~”
他大爺?shù)?,還真是張口就來,信誓旦旦的說要收誰呢?
這話反正我是聽不下去的,轉(zhuǎn)頭看向另外三個人,尋思著同他們來個眼神交流,一起再干上一架也不是不行。
“我是妖使~”
“我是神婆~”
突然傳來地異口同聲:“要抓抓他倆~”
我和黃彰:“靠!”
忽而又聽黃鼠狼機(jī)警道:“嘿嘿,我是受人間香火供奉的精怪,要抓抓她!”
三個人拿同一張表情看著我,就連太平平日里那個板著臉,一本正經(jīng)的家伙都擺出一副傷感的神色來。
傷你大爺?shù)?!現(xiàn)在是傷感的時候嗎!不對!你們這群白眼狼,給姑奶奶裝什么裝??!
“好兄弟~”齒縫里蹦出三個字來,我沖他們狠狠翻了個白眼。
隨即雙手環(huán)胸交疊,泰然自若走到四司跟前打起招呼:“好久不見啊,四位~”
對面四個擺出奇奇怪怪的表情看著我,看得出來是十分尷尬的,另外三個還尚且與我點(diǎn)個頭,巳蛇則依舊拿鼻孔瞧人。
都是老相識了,誰還不知道誰的底細(xì)不成,我也揚(yáng)起頭,拿下巴瞧著巳蛇:“黑長蟲,你要真有本事,今天大可以收了我,別光嘴炮,讓人看不起~”
巳蛇最討厭旁人叫他長蟲,偏偏我就愛這么叫他,于是乎每每都想打死我,又偏偏,我不是他可以說收就收的。
大概是憋著一口氣,對方明顯臉色一黑,良久才見他吐露:“哼,你小小半妖敢如此放肆,不過仗著他人的勢......”
“誒~”,說起仗勢,本姑娘向來運(yùn)氣好,不是仗著他的勢,就是仗著她的勢,這樣仗勢欺人的感覺不要太爽,故而提起此時,便要精神抖擻地抖一回機(jī)靈。
要是能趁機(jī)氣死這條黑長蟲,我便更高興,于是干脆在他面前舞起來:“我就仗著了,我就仗著了,我就仗著了.....你能把姑奶奶怎么滴......”
感覺臭長蟲越發(fā)無法呼吸了,臉色憋得鐵青,隨后一擺手,率領(lǐng)另外三位,直接拂袖而去。
“你果然很討人厭~”
本姑娘正得意之際,耳畔突然傳來黃彰幽幽的一句評價。
“要你喜歡,我就找跟白綢上吊去!”我隨即反駁,戰(zhàn)斗力尤見強(qiáng)悍。
“可是小黑,你怎么連這些......生物研究所的人都認(rèn)識啊?”
野丫頭既好奇又崇拜地看著我。
看她目光灼灼,本姑娘便暫時不計(jì)較她又叫我小黑的罪過,剛想和她好好訴說我輝煌地經(jīng)歷,就聽黃彰搶話道。
“什么生物研究所,你聽誰胡說八道呢,他們是裁妖局的。人家那裝束、那打扮,真是與時俱進(jìn)啊......”
人都走了,還拍馬屁,真是狗腿深入骨髓~我默默吐槽。
黃鼠狼艷羨的目光里似乎藏著說不出的真實(shí),就在他沉溺其中,正幻想自己也穿上那身西裝的模樣時。
紅色格子衫的衣襟則被人牢牢握緊在手中,不知真相的某人,大約還以為是某位溫香軟玉給自己系領(lǐng)帶呢吧。
雖然不懂太平突然擺出一副要揍他的架勢是為了什么,不過本姑娘還是瞧得十分開心。
大概是被扯得喘不過氣了,黃鼠狼這才緩過神來,此時卻已經(jīng)晚了,雙腳蹬開,人已被拎著懸在半空,手舞足蹈。
不多時,我大致猜出其中緣故,小由想上前勸阻,被偷樂的我一把攔下。
“別管他,誰叫他賣假藥害人,活該~”
“哈?”小由莫名。
不一會兒,黃鼠狼的求饒聲響起,聽上去有些假冷靜的意思:“大爺饒命,小的實(shí)在不知何錯之有啊~”
瞧瞧妖怪的文化素養(yǎng)就是比人類弱些,連求饒這種性命攸關(guān)的事情,都只會用同一套詞匯。
“吃了你的藥,我睡了一覺......”
“睡一覺?睡一覺,那不挺好么~”
“當(dāng)值的時候......”
“當(dāng)......當(dāng)值,那......那也無甚關(guān)系吧,是被領(lǐng)導(dǎo)罵了?還是被扣工資了?哥哥,你放心,無論哪一條弟弟我都一定盡心盡力補(bǔ)償你......”
“我是妖冥使~”
“是,是,方才巳司已經(jīng)說過了,弟弟也是第一次聽說哥哥的職業(yè),真心覺得十分的英明神武......”
這也是一種境界,生死時刻,身為馬屁大王的黃彰,此刻已經(jīng)將他的馬屁拍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高度,所謂爐火純青,不過如此。
“我在雮雿當(dāng)值,睡了一覺,二十四鬼,跑了。”
原先我還琢磨,太平什么時候多了一個說話大喘氣的毛病,還幾個字幾個字的往外蹦。
好家伙,二十四鬼跑了這件事,如果是真的,莫說太平,便是山神婆婆來了,也是要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的。
“全跑了?”,我震驚大叫。
真是一件傷心的事,太平垂著腦袋,少見眼神委屈,有氣無力的模樣,回答我:“全跑了~”
“我的釋迦摩尼佛祖乖乖~要命了~”
難怪鬿雀會突然出現(xiàn)在五君山,難怪太平這幾日都不見蹤影,二十四鬼,單一個鬿便難以對付,傷人性命更是驚動十二主司。
二十四個都跑了,這還得了。
呆滯當(dāng)場的我,差點(diǎn)向后倒去,好在身后的小由扶了一把,同時提出的問題,也再度將當(dāng)場除她以外的所有人的恐懼感拉長一倍。
“二十四鬼是什么呀?”
再看那只黃鼠狼,早已放棄了掙扎,四腳垂地,一陣?yán)滹L(fēng)過來,身子晃晃悠悠,毫無生機(jī)。
下山時,正值天空晴朗,云霧淡薄之際。由于忙碌了一晚上,大家的都很疲累。
在由太平那處知道如此爆炸性的消息后,心情更是沉重,可謂精疲力盡。
黃彰原本是想假裝自裁謝罪,然后落跑的,不曾想竟被太平拿捏的死死,最后迫于無奈,不得已再次簽訂了一份賣身契,將自己賣了。
于是乎,一妖三賣,他成了我們所有人的召喚獸。
可見賣假藥多么害人害己......
隨后一眾人妖,商量著還是坐人力纜車下山,各自付了各自的錢。因?yàn)樾∮烧f:要么你們飛下去,要么自己付。
這青天白日的,誰敢在5A級景區(qū)鬧空中飛人這出,還不分分鐘召來十二主司的人。
陰森森站在你面前,給你宣判罪行:被人族發(fā)現(xiàn),緊閉五百年!
想想都恐怖,還是付錢吧~
山林的白天是很藍(lán)的,空中沒什么積云,五君山的云好似都在太陽出山的那一刻全部露過面就下班了。
像是個千年不變的表演團(tuán),迎來送往每一天的游客,早晨一次,晚上一次的定時表演。
平時便全部隱匿起來,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打游戲。
纜車?yán)锸且蝗喝艘簧?,大都是自己認(rèn)識的人為一群,所以我們的纜車?yán)锞臀覀儙讉€。
看著一片片樹木緩緩從腳底劃過,聽著纜車運(yùn)送發(fā)出的機(jī)械聲,偶爾還“嘎噔”一下,似乎在不停地轉(zhuǎn)換著軌道。
“當(dāng)時你是怎么確定那只鼬獾一定有問題呢?”
小由突然提出問題。
這個纜車?yán)锎蟾乓簿秃敛恢榈乃褪虏魂P(guān)己高高掛起的我,有這樣的閑心,來討論其他事情了吧。
翹著二郎腿,我唱道:“小老鼠,上燈臺,偷油吃,他下不來......”
被我突如其來的即興搞得一臉懵,小由愣愣看著我。
我又道:“老師不是告訴你了嗎?我就沒見過吃素的妖怪?!?p> 其實(shí)疑點(diǎn)有很多,比如服務(wù)臺的老頭子明明說失蹤的有普通游客和登山愛好者,可是我們所待的那片林子,那條長廊,能停留下來拍照的都是專業(yè)的攝影愛好者和專業(yè)登山客。
大范圍套小范圍,范圍根本就對不上。
想來那鼬獾平日少食人,這次借著鬿雀的風(fēng)頭,以為天賜良機(jī),壯著膽子就想將以往沒滿足的口腹之欲一次性補(bǔ)足了。
結(jié)果說慫也慫,居然還心虛地跑去誅殺鬿雀的現(xiàn)場看,卻沒料到本姑娘那么聰明伶俐,一眼就識破了他。
?。ó嬐庖酎S彰:你哪里一眼就識破了!明明猜了很久的好嘛?。?p> 其實(shí)這些都不是重點(diǎn),非要問為什么懷疑她,理由確實(shí)只有一個,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不吃人的妖怪。
面對小由的提問,作為前輩,我自然只需要給她劃重點(diǎn)就可以了。
“世上真的沒有不吃人的妖怪嗎?”小由追問。
“你見過人不吃素嗎?”我反問。
大千世界,人類生為食物鏈的最頂端,向來掌握著所有生物的生死,從來也沒有覺著吃另外一種生物是不對的。
同樣,妖精這種幾乎可以說是凌駕于人類之上的存在,你又憑什么要求人家不吃人呢?
小由陷入反思,半晌才抬眸,閃著亮晶晶的眼神告訴我:“有啊,和尚就吃素~”
和尚?我笑了笑。
現(xiàn)在的和尚真的還只吃素嗎?不過對于天真可愛的姑娘,我們總是不忍心打擊的。
“如果和尚真的可以不吃葷,那妖精不吃人,也不可以說就真的沒有......”
半隱半喻的回答著,我掃了一眼身旁正忙的黃彰。
這家伙居然又在偷偷摸摸揮舞他屁股后頭的空氣,嫌惡的咧了咧嘴,我趕忙把目光收了回來。這作孽的黃鼠狼,纜車總共這么點(diǎn)大,想著誰聞不見,還是不知道你放得呢?
那方小由聽見我的回答,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多時,卻嗅著鼻子,又憋著氣,細(xì)聲喊道:“黃彰,你是不是又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