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劇場
“妖怪,看我不收了你~”
草叢里突然冒出一個長著鳥臉高個大漢來,他身穿黑袍,手里舉著一把銀鞭振振有詞。
“那不是妖怪,那是我的犰鈴,犰鈴......”
鳥臉大漢的腳下,一只雪白色的毛絨小狗,搖頭晃腦的高喊著“犰鈴”二字。
“好大的犰鈴啊......,它還在動欸......”
一只純黑色的田園貓,趴在蘆葦間,懶洋洋的耷拉著腦袋,只余尾巴還在搖來晃去。
“要走了,要走了,快追......”,黃鼠狼在原地拼命蹦跶,隨即跟打了雞血似得沖出去:“誰抓到就是誰的了......”
“我的,我的.......”,小狗嚷嚷著,追了出去。
“不行,它要吃我的鈴鐺的,打死它,打死它......”,黑貓一溜煙跑到了最前面。
鳥臉大漢呆若木雞,須臾后,木訥的說了一句“我也想要~”,遂也跟了上去。
正文
黃昏時分,伴著夕陽,我們走入一座空地,這里似乎是即將開發(fā)的樓盤商場之類,工地還未開工,四周皆用綠色的圍欄包裹著。
場地空曠且大,平坦且無人煙,確實合適。
先搞個百鈴聚音陣,將我的回想鈴放在最中央吸引犰鈴,隨后在聚音陣頭頂布滿金絲線以便活捉,最后擴大一公里布置四方清濁音陣,在人類世界中掩蓋住一些來自異界的嘈雜。
“要不再布上三十六天罡陣~”,太平說。
狗子一拍胸脯:“已是綽綽有余,不必費那功夫~”
“回想鈴可只有一個!”,我凌厲的目光掃過他,又柔軟地瞧向太平:“還是布上吧~”
于是又前前后后、急急忙忙布上三十六天罡陣,如此卑微,也不一定能夠保全我可愛、弱小、無辜、可憐的小鈴鐺,想想就心痛難耐。
注意到不遠(yuǎn)處杵著的兩根木頭樁子,神色一凜,我干脆拿他們開涮:“你們倆杵在那兒干什么,拜壽還是上香啊,踩陣眼了都!給姑奶奶站到工地外頭去!”
經(jīng)過一番對視,確認(rèn)說得是自己后,小由扯了扯阿司的衣角,示意他不要撞槍口,跟著她一起出去。
一邊三步兩回頭的離開,阿司一邊追問著小由:“這個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野丫頭則頭也不回,信誓旦旦:“不會!他們說了,不過是抓個巴掌大的小家伙,不會有什么問題的。再說了,就你眼前這些個妖魔鬼怪,可比你見識得牛批,一個比一個精明得很......”
詆毀之言,漸漸消失在拐角處......
話雖難聽一些,可本質(zhì)也算是夸耀吹噓的意思,只是這種自信深藏于心底就好,最忌大聲脫口放言!
因為一旦出口,必定打臉。
夜幕垂落,玉盤高掛,天色已是不早,掐算過犰鈴最愛游蕩的時辰,就快到了。
不多時,經(jīng)過妖力驅(qū)動的小鈴鐺緩緩奏起,生怕沒什么動靜,連看熱鬧的太平和黃彰也在一旁加注了妖力。
霎時百鈴音驟然響起,產(chǎn)生銅色的光芒越發(fā)強盛,一道道的聲音如波浪一般徐徐向外傳開。
因外圍四方清濁音陣的加持,唯有站在百鈴聚音陣四方陣位的我們幾個,方能聽見這震天動地的聲響和看見這海浪一般向周遭無邊無際展開的光波。
嘈嘈切切入耳來,大鈴小鈴像有千軍萬馬在耳朵里敲擊耳膜......
“這得搖到什么時候?”
“什么?”
“我說......這得......搖到......什么......時候!”
“聽不見~”
一盞茶過去了......一炷香過去了......半個時辰也過去了......
汗水從額間不停劃入下闔,再沒入領(lǐng)口,眼睜睜瞧著盛耀的光芒,勢趨羸弱下來,已經(jīng)麻木的雙腿竟猛得抽起筋來。
難怪古人擺陣講究席地而坐呢,不坐著就是容易疲累,胳膊都舉石化了。
騰然松開手的一瞬,其他兩個方位也默契一同撤下,唯有狗子還堅守陣地,不依不饒的驚叫:“欸,你們干嘛呢,繼續(xù)啊~”
三人撤了妖力,鈴鐺的聲音自然也變得小了許多,大概能聽清這家伙在說什么。
只是本來就說好,本姑娘是鈴鐺的提供者,太平和黃彰更是來看熱鬧的,現(xiàn)下出了力,還被人當(dāng)伙計使,干脆脫力隨地而坐,裝作聽不見,后仰著腦袋休息。
“不是,越多人出力,犰鈴聽到的概率越大呀,你們加油啊,給個面子,給個面子,好歹輪流著休息嘛......”
這種活計,說好聽叫不算什么麻煩,小事一樁,實則百無聊賴。就像釣魚,偏偏這魚餌了入水,還就不興得停。
說到最后,狗子哀求討好全來了一遍,才騙得黃彰這個舔狗,想站起來幫他一把。
“別動~”,太平突然伸手一揮,輕聲喝制想爬起來的黃彰,小心跟他比著口型:“在你后面~”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灰褐的土地上,幽暗的幾顆雜草間,確實有個細(xì)小的身影在“息息索索”的挪動,看著像老鼠。
不過我們都知道,現(xiàn)下法陣大開,別說老鼠,就是個蚊子也是飛不進(jìn)來的,除非本尊到了。
既然犰鈴已經(jīng)出現(xiàn),便是最重要的關(guān)鍵時刻,絕不能嚇跑它,或讓它知道這是個陷阱。
眾人屏氣凝神,尤其是黃彰,以半蹲起的姿勢,艱難的僵在原地,跟顆歪脖子樹似得,唯余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動著。
眼看著犰鈴晃晃悠悠來到他的腳下,在他的鞋跟處徘徊,大氣都不敢出。不過從黃鼠狼顫抖的面部表情來看,應(yīng)該就快撐不住了。
犰鈴不嚇人,搖起來真可怕。
就像太平說的那樣:千里昏覺,百里致幻,十里失智??刹皇钦f著玩的,是以,撐不住也得撐??!
太平離得遠(yuǎn),席地而坐的他躡手躡腳的動作,幫襯著狗子加重法陣,不一會兒,鈴鐺的聲音再度吸引住犰鈴的注意,繼續(xù)前進(jìn)。
小家伙謹(jǐn)慎得很,走兩步繞兩圈,真是費事~
然而再謹(jǐn)慎也阻擋不住,它自身愛玩的天性,尤其是回想鈴這種有特殊功能的鈴鐺,對其誘惑更是撲面而來的。
犰鈴喜愛鈴鐺,好像玩家喜歡皮膚,它們會收集各種鈴鐺往自己的身上加固功能,或是用作裝飾。
每當(dāng)鉆入鈴鐺的那一刻,往往就是最好的捕捉時刻,因為只有這個時間,犰鈴無法去晃悠自己,弄出麻煩的響動來。
唯一可惜,給犰鈴安排上的鈴鐺,最終都會被它給吸收掉,淪為碎片,是故每抓一只犰鈴就會失去至少一個難得一見的鈴鐺。
然而即便如此,還是有無數(shù)人愿意那鈴鐺去換犰鈴,畢竟沒有任何鈴鐺的價值會高于一只犰鈴,即便不一定抓得到。對于狗子而言,他更是樂意至極的,因為他用得是姑奶奶我的鈴鐺!
為了保住自己的小鈴鐺,本姑娘瞪大著眼睛,眨都不敢眨。捕捉是講究時機的,一瞬間的機會,萬一能得兩全也說不定......
背著個五顏六色的大殼子的“小耗子”,勻速在陣眼內(nèi)移動著。不多時,終于來到回想鈴的正下方。
只見它身子一抖,殼子上發(fā)出一道五彩斑斕的光芒,系著鈴鐺的繩子頓時像被刀割斷一般,失去紐帶的鈴鐺驟然落下。
與此同時,我將纏繞網(wǎng)狀的金絲線悉數(shù)扣下,從天而降。
原本想著鈴鐺扣住犰鈴的同時,用金絲線將它捆個嚴(yán)實,然后瞬間把我的小鈴鐺再給召回來。
如此一來,犰鈴就算生氣,也被金絲線綁著,禍害不到誰,我的小鈴鐺說不定也能保住。
不過從古至今,誰人還能沒想過各種各樣的法子來保住鈴鐺不成,以前我只當(dāng)是那些人蠢,今日才曉得,確實是沒法子。
回想鈴跟個鍋蓋似得死死扣在縮小的犰鈴背上,金絲線則只綁靈體,一下子就套在犰鈴花花綠綠大殼子下的肉身上了,那家伙把犰鈴給勒得,都勒出花紋來了。
忘了,犰鈴那殼子可不是個靈體啊~
不等我懺悔呢,那方狗子叫喚起來:“趁現(xiàn)在,別讓它出力~”
本著先抓住的原則,眾人立刻緊急啟動原本以防萬一用的三十六天罡陣,將犰鈴禁錮在陣眼中央,好叫它無法動彈。
現(xiàn)下大家都在一個陣眼之中,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于是毫不吝嗇的齊齊施法......
剎那,只聽“叮當(dāng)”一聲,回想鈴驟裂開來,細(xì)小的碎片從眼前劃過,那瞬間我便曉得,死定了!
一同倒霉的還有身邊這些個難兄難弟。
幾乎是同一時間,三十六天罡陣被啟動,然而犰鈴的致命招也將將發(fā)出,大有同歸于盡的意境。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千里昏覺,百里致幻,十里失智。
失去記憶和心智前,我回想起了這句話,心頭默念了一遍,此后再不知發(fā)生了什么。
之后聽小由說起,事情經(jīng)過是這樣的:
她和阿司在圍欄外站著,倏忽間只覺心頭顫動,察覺是黃彰出事了,于是趕忙讓阿司去把車開過來,自己則拿著銅錢劍走入圍欄內(nèi)。
可是進(jìn)入圍欄后,哪里還能瞧見我們幾個的身影,只見一只白毛小狗、一只黃鼠狼、一只黑貓,再加上一個鳥臉人身的黑袍怪人,剎那間從法陣中間沖出,一瞬間跑得不知所蹤。
好在她尚且能和黃彰之間產(chǎn)生感應(yīng),將不能動彈的犰鈴收入包包內(nèi),便立刻起身尋找。
一路追逐,就見我們四個在不停的互毆,幾乎打出一個天昏地暗的氣勢。拼死也要將對方按在草叢里,沙土上,水渠間,地溝下......
不過我們都化成原型,沒怎么用上妖力,所以她也就沒怎么擔(dān)心。除了太平和狗子打得有些較為不公平以外,我和黃彰的架與平日里也沒什么不同。
之后也不知我們四個怎么就突然轉(zhuǎn)了性子,盯上了一輛行駛在小路上的汽車,口口聲聲喊著“收妖”就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