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位于定州城偏北的位置,是城中最為宏偉巍峨的建筑。
從大門進去,走過長長的行廊,中途轉(zhuǎn)四五個彎,穿過一道月門之后,才是后院。
后院乃是平日里生活起居之處,與前院的空曠嚴正不同,其中多了些生活的意趣。
進門之后,視野開闊。一條灰色磚石鋪就的行廊穿過一個亭臺后彎彎曲曲的通向里側(cè)。右邊有一座頗有意思的假山,下方開了一條水渠,水面飄著許多嫩綠的荷葉;左側(cè)則是開辟一大塊花園,青翠的綠茵鋪就,種著各色當季的花卉,突出一個花團錦簇來。
孟和音跟隨王霄入內(nèi),表面上適當?shù)谋砺冻鰧Υ说氐馁潎@,暗自將一路走來的路線都牢記于心。
王霄對此很是受用,終于走到西院門口,帶著孟和音穿過又一道月門之后,停了下來。
他剛要開始講話,后面有個小廝急急地追了上來:“城主,不好啦!那個人他又開始鬧了!這次他又要什么……”
小廝跑得急,走近了才看見這里還有外人在,便悻悻地閉上嘴。
孟和音沒有錯過王霄眉間那一閃而過的暴躁。
他隱藏得很好,面色如常地對小廝揚了下下巴,小廝識趣地退下等待,他才回身對孟和音道:“孟小姐,對這院子可還滿意?”
孟和音粗略地掃視一眼四周,欠身道:“當然滿意,多謝王公……城主。”
王霄爽朗一笑:“不妨事,那小姐先行休息,王某不再打擾了?!?p> 他轉(zhuǎn)身到一半,忽然對懷年道:“孟公子手中這把寶刀看上去很是不錯,可否借我一觀?”
王霄說這話時,雙眼如鷹一般銳利地盯著懷年手中的刀,周身的氣場也變得兇狠起來。
面對這樣的目光,懷年不可能不害怕,他的手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五指用力握緊刀柄,骨頭似乎都要撐開皮肉暴露出來。
“阿聲?”孟和音輕輕提醒道。
懷年反應過來,悄悄咽了一口唾沫,舉起刀向王霄遞了過去。
若是尋常人見到這種情況,定然不會再接過寶刀來查看,可是王霄毫無自覺地接了過去。
珠光寶氣的長刀在他手里如同一個木棍一般,翻來轉(zhuǎn)去,明明是刀,卻用來挽了好幾個漂亮的劍花。
然后“嗤”的一聲,沒有任何征兆的,王霄拔開了刀鞘。
孟和音汗毛直立,戒備地盯著他。
王霄好像沒看見他們的緊張一樣,拔出刀刃仔細地觀察了一番,臉上掠過一絲很容易被忽視掉的嘲意,隨后合上刀鞘,雙手抬著規(guī)規(guī)矩矩地承給了懷年。
“多謝,的確是把好刀?!彼謸Q上笑容,對孟和音道:“我有事先行一步,你們姐弟先休息,有需要吩咐院里的下人即可?!?p> 王霄走后,孟和音將院中的下人一一吩咐出去才回到房間,一抬眼就看見呆坐在椅子上的懷年。
他全身繃緊,雙臂緊緊地抱著那柄刀,容色悲哀,仿佛抱著一把破碎的希望一般。
孟和音十分清楚,他自從看見王霄之后就時刻處于煎熬之中,方才又經(jīng)過那樣一番試探,難免會心緒不穩(wěn)。畢竟也只是個少年人嘛。
可是這城主府里兇險萬分,王霄雖然表現(xiàn)得十分和善,但是那些惱怒暴戾的小細節(jié)都騙不了人,他只是在偽裝而已。若真的要在城主府動手將他置于死地,恐怕少不了一番機密的謀劃。
念及此處,孟和音注意到方才急急忙忙來報信的小廝,“那個人又開始鬧了”……那個人會是什么人呢?而他為什么可以在王霄的府中鬧事,卻還能被王霄一再忍讓?
孟和音思索了很久,忽然將手搭在了懷年的肩膀上。
“孟小姐!”懷年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喊道。
孟和音搖了搖頭,皺眉道:“我們現(xiàn)在身在城主府,你就要把那些前塵往事暫時放下,一心一意演好阿聲,我的弟弟,我們只是一對苦命的姐弟而已?!?p> “王霄對你并非完全信任,如果被他識破你的身份,你我恐有危險?!?p> 孟和音十分嚴肅,懷年彎曲的脊背也漸漸挺直:“我明白了?!?p> 孟和音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話鋒一轉(zhuǎn),說到方才思索的事情:“我們?nèi)粢袆樱拖鹊米サ狡溟g的錯漏才行。剛剛那個小廝曾說,府中有一個人鬧事,而王霄對此人也極為頭疼的樣子。此人或許就是我們的可乘之機?!?p> 懷年想了想:“方才小廝是從東邊跑過來的,也許他住在東院,我可以悄悄出去查探?!?p> 孟和音點頭。
奴仆們送來了晚膳,不得不說王霄確實花了一番心思,菜肴精致,味道可口,兩人吃了個飽,靜靜地等著夜晚降臨。
天剛朦朦黑,孟和音方打開房門,門口守著的侍女就立刻上前,卑躬屈膝道:“小姐有何吩咐?”
孟和音面色不變,將身后的懷年讓了出來:“胞弟怕我煩悶,今日陪了我很久,可是今日天色尚晚,他該回房歇息了。”
侍女們表示理解,指著院子東邊的一間側(cè)房:“那邊就是為小公子安排的住所,奴婢領(lǐng)公子過去?!?p> 懷年出門時與孟和音對了下眼神。
孟和音目送著他們走過去時,像是無意地問著旁邊的侍女:“天色這么晚了,你們一直都守在屋外,豈不勞累?”
侍女愣了一下,恭敬道:“奴婢不敢勞小姐關(guān)心。在府中做事,這些都是應該的?!?p> 孟和音多了些不解和懇切:“這是什么規(guī)矩,侍女便不是人了么?”
侍女扯了下嘴角,口氣不變,其中卻夾雜了些苦澀:“小姐不知,侍女已經(jīng)是輕松許多的了。我們院外的侍衛(wèi)才是真正的勞苦,不僅要整夜守護,更不能有一瞬失職,但凡出了任何事情,所有人都要問罪,輕則重傷幾月,重則性命難全。”
侍女的話仿佛一盆涼水潑在了孟和音身上,她咬著牙,盡力壓制住語氣中的顫抖:“你的意思是,現(xiàn)在就有人守在院子外?”
侍女點頭:“是呢,有百余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