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醉芳亭
然而,蕭南夜的表情實在是過于細(xì)微。
江臨月不僅察覺不到他是在笑,反而感到一陣后怕。
他這是對自己的無禮嗤之以鼻嗎?
忙道:“殿下,我其實……妾身其實也沒有別的意思。您做得對。”
翻臉如翻書的人,蕭南夜見得多了。
如她這般愈瞧愈可愛、愈瞧愈順眼的,還是頭一個。
他面上不顯,只淡淡道:“行了,本王何曾因人說錯一句話,就要重重發(fā)落?今后你該怎么說就怎么說?!?p> 徐盈盈的慘叫還在耳畔回蕩。
江臨月笑得勉強。
又聽蕭南夜道:“也不必守那么多規(guī)矩,無外人時,在本王面前稱‘我’就是了?!?p> “那怎么能行?”她當(dāng)即嚴(yán)肅起來。
心道:這成王著實可怕,話里話外真真假假,一直在試探她。
天可憐見,她今后再也不敢睡到這個時辰了。
今日他在這里留宿,是可以網(wǎng)開一面,可她已經(jīng)看見了那不守規(guī)矩的徐盈盈是何下場。
她有自知之明,總不至于以為自己的身份后臺比得過徐盈盈吧?
蕭南夜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她靠在床邊雙腿卻仍微微顫抖,便不再強求。
“本王府中沒有女主人,若是吃穿用度有所需,吩咐管事陳康便是?!?p> 蕭南夜生母是秦太妃,已經(jīng)亡故多時了。加之沒有妻妾,府里的確只有她一個。
江臨月暗暗叫苦。
只怕將來自己身邊一堆人盯著,逃亡之路愈發(fā)艱難。
與此同時,一個干瘦如柴的青年男子被一個年輕校尉領(lǐng)了進(jìn)來。
“殿下有何吩咐?”青年男子低著頭。
“陳管事,江侍妾日常所需都備好了?”
“是?!鼻嗄昴凶雍鋈惶ь^,望向江臨月,眼神陰沉。
江臨月知道這人便是陳康了,心下一驚。
成王府中管事,恐怕是個厲害角色。
蕭南夜并未注意,將陳康帶到了,連早膳都沒來得及用,就跟著那年輕校尉匆匆離府了。
說是軍中有急事待處理。
陳康與江臨月寒暄幾句,退下后,當(dāng)即去了大夫處看望徐盈盈。
徐盈盈見來人是他,躺在榻上哭訴:“陳康,你可一定要幫我!”
陳康暗戀徐盈盈,平時在府里,什么差事都不忍心讓她去做。
他對徐盈盈,一向是吃著怕噎了,走著怕摔了。
此時捧著徐盈盈腫成了雞蛋大的手腕,更是心疼至極。
禁不住罵道:“小賤人初來府中,竟敢把你殘害至此?徐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徐盈盈哭聲一停,不免心虛。
總不能說自己是因為誤以為成王不在才受了罰。
只緊緊拽著被角,故作羞惱,哭道:“她嫉恨我長待府中,就仗著成王一夜恩寵,讓人把我打傷,還出言侮辱我!我如今徹底沒了顏面,往后這王府里長日漫漫,我該怎么過啊……”
陳康聽罷,頓時怒火中燒。
“徐姑娘放心,別說往后了,從今日起我就會讓她過得生不如死?!?p> “此話當(dāng)真?”
徐盈盈喜出望外。
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又勸道:“不行,你還是別動她了。我擔(dān)心你被成王殿下處死?!?p> 陳康望著徐盈盈單純的模樣,愈發(fā)心疼:“此事徐姑娘不必管,若是真出了事,都由我一人擔(dān)著?!?p> “你準(zhǔn)備怎么做?”
“哼,今日之內(nèi),我必叫她滾出王府!”
徐盈盈有些失望,面上仍然笑道:“這還差不多?!?p> 她肌膚白皙,笑起來也和尋常丫頭不同,透著一股驕矜貴氣。
實在是令人心癢癢。
陳康伸手,想要摸摸徐盈盈的發(fā)絲,徐盈盈卻狀似無意地偏頭避開了。
“盈盈,那我先去了。你好生休息吧?!?p> 他尷尬地縮回手去,陪了徐盈盈一會兒,就起身去找江臨月。
雖同是府中仆役,但徐盈盈身份貴重。
哪怕他沒法得到徐盈盈,只是巴結(jié)討好她,一樣有機會飛黃騰達(dá),徹底洗脫這賤籍。
此時的江臨月,正由紅玉陪著,頗有興致地逛起了王府。
這次她有意留心逃生路線,然而每到一處圍墻低矮的地方,總有重兵把守。
見到是她,侍衛(wèi)們會用粗壯的聲音大吼一聲:“江侍妾!”震得樹上鳥兒驚飛。
江臨月走近前來時,他們一個個都站得愈發(fā)齊整,仿佛她是作為新女主人來巡查的一般。
“各位好,各位好。”
她唯有抱以微笑,笑到最后,臉都僵了。
這一趟逛下來,完全適得其反。
走得越多,認(rèn)識她的人越多。實在太叫人絕望了。
紅玉以為她累了,體貼道:“江侍妾不如去前面的醉芳亭歇息一下吧,我去為您端些茶點了?!?p> 江臨月應(yīng)了,獨自進(jìn)入醉芳亭,賞了一會兒湖景。
饒是在建安城中,王府占地極廣,湖光瀲滟。
她深吸了一口氣,發(fā)現(xiàn)在這成王府的短短時光,倒是讓她前幾日的驚怒稍稍平復(fù)了一些。
眼底不免有了一絲遺憾。
她終究是要趕快離開這里的。月事的借口,撐不了多久。
忽然,身后傳來腳步聲。
江臨月站在那里,一轉(zhuǎn)頭就看到來人,正是早先見過的陳康。
他端著滿滿一盤茶點朝她走來,步步逼近,眼底不見笑意。
她有些警覺,后退一步:“陳管事來這里做什么?”
陳康把托盤“砰”的一聲放到亭中石桌上,敷衍地給她見禮,然后催促起來。
“江侍妾,這是紅玉命人準(zhǔn)備的茶,小的親自端來了。您趕緊喝吧?!?p> 江臨月皺眉:“紅玉呢?”
總覺得不太對勁。
“江侍妾房中還有物品需要紅玉去安置,小的正好有空,就暫代她過來了?!?p> 江臨月聞言,掃了四周一眼。
雖然她身邊沒人,但湖邊空曠,不遠(yuǎn)處就有人巡邏,陳康在這里誰都看得見。
按理不會出事。
但她恐怕是被江家一家子已經(jīng)坑得有后遺癥了,仍然不放心,就道:“你放這里就是了,我一會兒再喝?!?p> 陳康似乎對她的說辭早有所料。
笑道:“江侍妾不渴嗎?這是王府里新進(jìn)的龍井,極好?!?p> 貌似是閑聊,又貌似在催促。
江臨月拿不準(zhǔn)主意,再要推拒之時,陳康已經(jīng)給她倒了一杯,塞到她手里。
“這是好茶,涼了就不好喝了。還是說,江侍妾信不過小的?”
熱茶到了手中,話又說到了這份上,還真是難以推辭。
但江臨月已經(jīng)覺得越來越不對勁,跟著他笑呵呵道:“沒錯,我信不過你,還是換紅玉重新端茶來吧!”
說罷,她就要把茶杯放下。
陳康猛然目露兇光,搶過她手中茶杯,將茶杯里的水盡數(shù)潑灑到了湖中。
江臨月拔腿就跑,卻當(dāng)即就有仆役過來,將他們團(tuán)團(tuán)圍住。
“光天化日之下,你們想干什么?”她高聲道。
卻當(dāng)即被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