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猴子斗法
徐盈盈對他們之間的默契一無所知,應該以為馬邵真的成了她的人。
“徐姑娘,您撒謊也要適可而止?!瘪R邵依計緩緩走出來,朝蕭南夜等人朗聲道。
“你在說些什么?”
徐盈盈不管蕭南夜表情如何,自己臉上已經(jīng)是失望又惱火。
馬邵憤怒地指著她道:“成王殿下,小的實在是看不下去徐姑娘卑劣的行徑,先前為了避嫌,一直不敢將實情道出,可事到如今小的也唯有頂著羞慚坦白了!”
說罷,就從懷中掏出一塊雪色肚兜。
兩根系帶,隨風飄揚,帶來一陣香風。
眾人愕然。許多人見了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他掏出的是什么。
“是肚兜……”有幾個害臊的侍女,已經(jīng)捂起臉來了。
徐盈盈叉著雙臂,高高掛起,面上連剛才的最后一點惱怒之色都消失了。
江臨月和馬邵對視一眼。
莫非事情有變?
“馬管事大庭廣眾之下拿著姑娘家的私密物,當真是胡鬧?!笔捘弦古馈?p> 馬邵連忙將肚兜雙手捧在手心,跪在地上:“若非此物是徐姑娘故意拿來威脅小的的證物,小的絕不敢如此堂而皇之地拿出它來。大抵徐姑娘也是知道小的拿著她的肚兜出來,便已經(jīng)是百口莫辯,所以才顯得如此胸有成竹。”
聽他話中似有隱情,蕭南夜神色稍緩。
“到底怎么回事?”
“昨日徐姑娘絕食之后,江侍妾的確命人給她喂食過,卻絕無虐待之舉。您若不信,可以找一名信得過的侍女去房里查看徐姑娘身上的傷勢是不是真有那么重?!?p> 先前那名男大夫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連連叩拜。
“殿下明察??!女子身上許多地方小人不方便看,方才都是根據(jù)侍女所說稟報殿下的?!?p> 言下之意,自己若說岔了,不過是因為受到欺騙。
真是瞬間就把責任摘了個干凈。
百合腳步抖索著退后了一步。
大夫口中的侍女,指的就是她,是徐盈盈讓她故意在男大夫面前夸大傷勢的。
近處,徐盈盈卻仍對大夫的改口毫無反應,仿佛根本不在意一般。
江臨月將眾人神情盡收眼底,喉嚨一緊。
她看不清事態(tài),只覺得似乎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卻又有什么隱隱失去了控制。
“姑姑,你去?!?p> 一個年長的侍女當即聽從蕭南夜吩咐,去屋內給徐盈盈驗看身上的傷。
過了一會兒,那侍女就和徐盈盈從門后出來了:“回殿下,徐姑娘身上的確只有輕傷?!?p> 所謂輕傷,無非是少量紅痕和剮擦傷。根本沒有那大夫說的毒打虐待的痕跡。
蕭南夜聞言,瞇起眼睛。
“一而再、再而三,看來這幾日禁足還不足以讓你反省?!?p> 徐盈盈突然笑了:“殿下,請容我問清楚——我如何拿肚兜威脅馬管事了?”
見徐盈盈毫無悔過之意,眾人紛紛開始搖頭。
這徐盈盈,當真嘴犟!
事到臨頭,還非要讓馬管事把她干的丑事都跟人說個明白嗎?
“既然徐姑娘主動要求,那小的也沒什么要避諱的。”
馬邵笑著說罷,就將昨日徐盈盈如何拿肚兜誘惑自己的事原樣說了一遍。
不過改動了一小處。
“……小人想拒絕配合徐姑娘,可是徐姑娘竟然威脅小的,說到時候我若不配和,就讓百合告發(fā)我,到時候小的是有口都說不清?!?p> 馬邵說完,眼見著眾人都是連連點頭,偏偏徐盈盈仍然保持著冷淡的表情。
不由得有些慌了,尋思:徐盈盈還有什么后招?
馬邵就咬牙道:“而且,就算小的是拿出這肚兜來說是徐姑娘威脅小的的證據(jù),也是無用。王府規(guī)矩,管事與侍女之間,萬萬不可相互勾搭。她隨意反咬小的一口,說小的是故意強迫她的,小的也完蛋了。因此小的方才才不得不勉強配合徐姑娘?!?p> 這樣說完,徐盈盈真想反咬馬邵一口也不成了。這段話是馬邵拿來堵她嘴的。
徐盈盈在旁邊用腳踢起幾顆石頭,無論馬邵如何補充,都沒有緊張之色。
蕭南夜同樣面無表情,似乎對馬邵的話并不是全然相信。
“那你如今為何突然坦白?”
馬邵一頓:“小的還有良心,實在是無法看著徐姑娘如此一個接一個地污蔑好人!”
蕭南夜抿起嘴角:“是嗎?”
“是!”
馬邵咬著唇低著頭,已經(jīng)不敢繼續(xù)直視蕭南夜了。
可王爺這小動作,一旁的江臨月覺得有些眼熟。那似乎是蕭南夜想笑的狀態(tài)。
她提心吊膽地想,這也難怪,蕭南夜是見慣了細作撒謊的人,瞧出一點端倪來也很正常。
今日馬邵說的半真半假,又有點慌張,她瞧著都有點怪異。
一番故事說下來,最多瞞得過那些全然不知情的人,可王爺……
恰好這時,蕭南夜偏偏瞥了她一眼,仍然抿著嘴角。
江臨月瞧見,頓時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但她忍著沒說話,畢竟不是自己說話的時候。
就在眾人屏息凝神,等待蕭南夜宣判之時,忽然有人一聲冷笑。
“馬管事說得生動,可怎么能證明,這肚兜就是我的?”徐盈盈聲音尖利刺耳。
蕭南夜微微皺了眉頭。
馬邵早有準備,小心地將肚兜展開,指著上面的刺繡道:“這上面沒繡徐姑娘的名字,可繡著一個‘柒’,是徐姑娘的生辰月份。徐姑娘親口與小人說過,這是她家傳統(tǒng)。”
“馬管事,你信口雌黃也得有個限度!”
徐盈盈臉上掛著勝利者的微笑,轉頭沖蕭南夜福身:“殿下是知道的,我的生辰在六月,根本與七無關!而且,殿下可以命人去查看我其它的肚兜,那上面,可統(tǒng)統(tǒng)繡的都是我的名字,可從來沒有一個柒字,什么家族傳統(tǒng),更是扯淡。馬管事這栽贓栽得,實在牽強?!?p> 江臨月扶了扶額頭,里頭傳來一陣暈眩。
原來,徐盈盈的后招在這等著她呢……
徐盈盈告訴馬邵的,肯定都是謊言。徐盈盈是精心策劃過的,故意沒直接在肚兜上繡自己的名字,反而繡生辰,因為像生辰這類信息的準確性,馬邵不好驗證,蕭南夜可一查便知。
在王府生存三年的徐盈盈,也對馬邵留了后手,倒是沒被馬邵的態(tài)度和面孔徹底迷了心。
馬邵反復揉捏著肚兜,都把一塊錦緞揉皺了,抬著頭看看徐盈盈,又看看蕭南夜。
蕭南夜臉上讓人瞧不出什么,徑直對徐盈盈指出:“你身上根本沒有重傷,也是實情。”
江臨月舒了口氣。
還好,比起馬邵,蕭南夜似乎更不買徐盈盈的賬……
再回想起每次他說過、問過的話,似乎都在實打實的關鍵點上。
她頓時明白,這事情真正的經(jīng)過如何,經(jīng)過幾人拼湊,恐怕他已經(jīng)心里有了數(shù)。
其實什么事情要想瞞過蕭南夜這樣的老江湖,肯定不容易,他哪里真會隨便相信別人?
她和徐盈盈之間的相互斗法,蕭南夜多半當是看著猴戲呢。
至此,江臨月是終于看清了。
徐盈盈被蕭南夜一句話扎了心,卻似乎還看不清楚。滿臉都寫著不服。
“那一定都是馬邵受了江侍妾的指使,故意給我出的主意。都是為了如今陷害我的!”
“拿出證據(jù)?!苯R月終于開口。
在蕭南夜審視的目光下,她竭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又道:“你們拿著一件肚兜,各自總有說法,還不算清白;且你若說事情是我做的,得有證據(jù)??梢哉蠊饷髂贸鰜恚o大伙看明白的?!?p> “沒問題,我可是清清白白!讓人去搜我其他的肚兜就是了。”
徐盈盈笑得有恃無恐。
蕭南夜揮揮手,派先前那名侍女去搜查。半晌,那侍女出來了。手里拿著一沓肚兜,毫不避忌一只只拿給在場眾人看。
上面繡的,確實都是“盈”字。沒有繡著“柒”的。
江臨月知道這是徐盈盈準備好的后招,沒有抱多余的期待。
然而,徐盈盈當即就氣得跺腳,目光仿佛要將那侍女凌遲一般——
這侍女當真是心里沒數(shù)!
姑娘家的東西,怎么能特地拿出來給人傳閱?
這院里有男有女的……
“殿下……”
“肚兜是證據(jù),自然不能藏著掖著?!?p> 蕭南夜似乎早知道徐盈盈要問什么,說得輕描淡寫。
徐盈盈突然意識到,證據(jù)不該藏著就是自己剛才承認的話,不由得瞪著江臨月。
好啊,敢情她這是給自己下著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