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變天
屋內(nèi),徐盈盈露出笑意。
江臨月定然萬萬沒想到,最早背棄自己的兩個侍女,竟有一個還和自己一頭。
表面上徐盈盈和翠竹、百合都鬧掰了,可實際上翠竹是個膽子小的,先出去給江臨月投誠,轉頭來就找到自己,得了不少好處,暗地里開始為她辦起事來。
翠竹在給江臨月洗衣裳的時候悄悄往上面撒了一種可以制造假孕跡象的藥粉。
無色無味,尋常人難以察覺,幾天浸染下來人便會出現(xiàn)假喜脈的征兆。
這藥粉是徐盈盈從宮里的太后那里得來的,她得到藥粉時高興極了。知道林太后給她這個,無非就是表達她還對自己寄予厚望。哪怕遭到王爺厭棄,被圈禁得無能為力,但在表姑媽心中,她還不是棄子。
如今事情辦成了,等到時候江臨月假孕卻生不下孩子,被人戳穿之后,這王府里便是她的天下。
“主子,您看這次的賞銀……”
“干得不錯。上次我娘派人送來的那些都是你的了。只留點給廚房給我改善伙食便是?!?p> 翠竹欣喜道:“是,多謝主子。”
這廂主仆二人俱是歡喜異常。
……
那廂宮里的君臣二人,則是相對無言。
皇帝宣布退朝以后,便留下了蕭南夜,當著他的面令宦官宣讀了賜婚圣旨——道是林家嫡長女林陌然,身份貴重、才貌雙絕,與大將軍王堪為良配。
蕭南夜道:“母后下懿旨的時候,臣弟拒絕了。臣弟以為陛下明白臣弟的意思?!?p> 皇帝冷著臉,沉默良久。
“皇兄,母后之命,朕亦是難以違抗??墒鞘乱阎链?,你還要違逆圣旨嗎?上次是誰和朕說不曾真正有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念想的?既然不想做那高潔君子,有美人賜來又何必拒絕?還是說……你上次所言,是在敷衍朕?”
蕭南夜朝他深躬行禮。
“圣旨不可違,臣亦愿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包括面對林家壓力。可是今日臣弟正有喜事,又有西南戰(zhàn)事掛心,實在無法接下此旨?!?p> 皇帝神色一緩:“你府上有喜事?什么喜事?許久朕都未曾聽你說喜了?!?p> 蕭南夜笑了笑。
“府中愛妾有喜,家中要多一個兒女了。”
“是嗎?那可是大喜!”皇帝聞言,也是欣慰。
兩人一起長起來,雖然身份不同,各有桎梏,可是聽到常年不近女色的兄弟都有后了,皇帝臉上還是露出了真心的笑意。
與此同時,一個小宦官偷偷跑出了勤政殿外。
最后兩人屏退左右,單獨商議了一番。
皇帝的圣旨終究還是頒下去了,宮外的林家滿意了,蕭南夜卻亦滿意了。
議事結束后,正要往宮門外走,身側卻忽然來了大隊禁軍。
他們見到蕭南夜,俱是一臉恭敬,卻擋在他前面。
“殿下,太后口諭,宣您進壽康宮一見。此外,從今日到您吉日,您都要待在宮內(nèi)?!?p> 為首的禁軍統(tǒng)領往回一伸手,儼然是要護送他一路去壽康宮。
蕭南夜面色不變。
“宮門即將下鑰,母后命你們守在這里等本王,真乃煞費苦心?!?p> “都是屬下分內(nèi)之事?!?p> “分內(nèi)之事?此事是陛下旨意,還是太后旨意?”
“圣上謹守孝道,陛下與太后娘娘本是一體?!?p> 禁軍統(tǒng)領言行有度,仿佛一時間找不出錯處來。
蕭南夜入大內(nèi)時不得領兵,沒有合適的借口也不得輕易動手。否則禁軍真不夠他們殺的。
他好脾氣地點頭,仍然跟著禁軍統(tǒng)領去了壽康宮外。
候著時,卻又見到了穿著一襲湘色裙的林陌然。
她剛剛接到賜婚旨意,見到當事人在這里,面露羞赧,舉起扇子遮住了半張臉。
“今日臣女剛剛入內(nèi)請安歸來,怎生這么巧,又遇上殿下了?”
“巧?”
蕭南夜語氣淡淡,抬腳進宮,拋下一句:“天意人愿,不如說是母后費心安排?!?p> 說罷,他頭也不回,就入了殿。
徒留林陌然放下宮扇,望著他的背影慨嘆。
“我林陌然要嫁,便要嫁如此胸懷天下,永不耽于女色的大丈夫。真好?!?p> 侍女不解道:“可是……他如今都對您如此,婚后又豈會真正對您好呢?”
林陌然淡然一笑。
“我與他是命定的知己,無需如其他女子一般著意爭搶。成親后不急不躁、細水長流,他一定會發(fā)現(xiàn)我的好。姑母有的時候還是操之過急了些,不知他和我一樣,越是逼,越是叛逆。我們這樣的人,都是吃軟不吃硬。用不著硬來——走吧?!?p> 邊上的侍女似懂非懂地應了一聲,跟著林陌然去了。
她也不知道林陌然說的是不是對的,只知道林陌然讀書多,她說的以往通常都是對的。那她便信了。
圣旨賜下的夫妻二人背對背漸行漸遠,直到壽康宮內(nèi)的蕭南夜終于站定。
他面對太后,神色如常。
“你這孩子,府里有那么大的喜訊也不肯告訴哀家。”
蕭南夜頓了頓:“母后眼線果然遍布宮內(nèi)。不知陛下若知此,會如何作想?!?p> 太后笑了一聲。
“你無需嚇唬哀家,為了你的婚事,哀家哪怕是暴露了這些又如何。今后世人皆知,十三王爺與林家已經(jīng)徹底綁在了一起。陛下若要疑哀家,將來也要連你一同懷疑?!?p> 此話實在有些古怪。
蕭南夜搖頭。
“陛下已經(jīng)是林家的兒子,您何苦處處要防?反倒容易令殿下多生忌憚之心?!?p> 太后道:“你是個聰明人,哀家也不多廢話了。這宮里宮外,表面上還是陛下做主,可實際上你帶的兵打過大慶半壁江山,已經(jīng)自成一脈,而皇帝這區(qū)區(qū)治國之才,哀家也不敢夸耀到底能穩(wěn)住當今亂世多久。現(xiàn)在不是歌舞升平的時候。萬不得已時,還得要你出馬襄助你兄弟一場,可是哀家不放心。除非你與林家、皇帝徹底上了同一條船?!?p> 伺候太后身側的大宮女面色微變。
今日太后與成王一番交談,沒有什么是能透露給外人聽的,誰聽到了大慶都要變天。
“陛下與兒臣有手足之情,兒臣不會不助。賜婚圣旨已下,母后何須擔心兒臣跑了?”
太后面色稍緩,但是語氣始終不容讓步。
“哀家那兒子哀家最了解,你和他關起門來商量了什么計策,哀家都不管,總是到下個月吉日吉時以前,你不許踏出這宮門一步。來人?!?p> 門外禁軍魚貫而入,禁軍統(tǒng)領請蕭南夜直接去清寧宮,靜妃生前的寢殿。
無疑是要將蕭南夜軟禁。
蕭南夜沒有反抗,更沒有讓人架著他走,冷靜地跟著他去了。直到宮門關閉,林開點了一盞燈,他面上才慢慢恢復了平和的神情。林開笑了笑,給蕭南夜奉上一碗熱茶。
“眼見要變天了,主子別染了寒氣?!?p> “只是擔心她?!?p> 蕭南夜接過熱茶,盡數(shù)澆在了手上,滾燙的熱度令人警醒。
民之從事,常于幾成而敗之。不慎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