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離開
于是江臨月道:“都是無可奈何之人,我親見一切,只覺得更加苦惱。”
到此她還沒說明白自己正在苦惱什么。
南空卻像已經(jīng)料到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
“這世間有什么真正值得您苦惱的呢?有的路之所以讓人猶疑不前,是因為它就是錯的;做事時人之所以要用力,是因為那是在強求?!?p> 她聞言,大吃一驚。
這話說的好像是太后和林家強求聯(lián)姻的事,可實際上……
又隱隱像是點破了她不愿去做太子姬妾的心情。
江臨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但她隱隱有種感覺,自己的苦惱也許不能和別人說,但是可以坦誠地告知南空和尚。
她身上的秘密太沉重,其實早就需要一個宣泄口。
于是她找借口支開紅玉,忽然小聲道:“有件事,我想在您這里尋求一個答案?!?p> 說罷,轉(zhuǎn)身往府內(nèi)走去。
南空似乎并不意外,靜靜地跟著她走到了四面空曠的醉芳亭里。
江臨月和他單獨站在一起,鼓起勇氣,將自己兩世為人、懷了陌生男人的孩子以及遭遇太子的事和盤托出。
如果蕭南夜站在面前,江臨月都未必這么信任他。
但是南空似乎天生有種讓人愿意和他傾訴的魔力。他那種神秘莫測的笑容,仿佛一直在暗示她一件事——今天他和她在府門相遇,就是命中注定要來聽她傾訴的。這甚至不是為了蕭南夜,只是為了她。
聽完她說完諸多難解的煩惱,南空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請您相信,您送出的那只灰鴿,對您的目的自有其含義?!?p> 江臨月?lián)u頭:“可是我想離開,帶著孩子遠走高飛,而不是去到另一個總是令我擔驚受怕的地方?!?p> 南空和尚雖然沒有權(quán)勢,但是名望盛大,若是要想辦法,一定也有。
南空的笑容濃烈了一些。
“正是如此。”
話音未落,他忽然指著湖面上的一片枯葉,又道:“像落葉一般,人的位置也是永無定所的。您以為板上釘釘?shù)臇|西,到頭來也許又有變化。您看林小姐今日的經(jīng)歷,還不明白嗎?”
他似乎意有所指,但江臨月猜不透他指的究竟是什么。
興許也是在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老理吧。
但無論如何,南空似乎并不打算幫她。
她有些失落,轉(zhuǎn)身離去。
回到府門附近,已經(jīng)到巳時四刻了。原本這應(yīng)該是林小姐和蕭南夜洞房花燭的時候。
江臨月忽然對原風道,她要出門去放河燈。
很晚了,不太安全。但蕭南夜不曾下令禁止她出門。
原風無奈,想起她今日估計還是心情不好,還是命人拉出了馬車。
到了河邊,四周一個百姓都沒有,安靜得驚人。
她俯身去放下一盞河燈的霎那,橋上忽然響起一聲呼哨。
三隊黑衣蒙面打扮的人冒出四處屋檐,開始朝原風等王府侍衛(wèi)射出火箭。
“有刺客!擺陣!”
原風高聲號令,侍衛(wèi)們紛紛拉開陣勢。奈何這里四面空曠,而布置了許多木制空船等易燃物,刺客是以虞待不虞,實在勝勢頗大。
很快王府侍衛(wèi)便落入了下風。原風被火焰攔著,一時間趕不到江臨月身邊。
只剩清云帶著一眾侍衛(wèi)守在江臨月身前,節(jié)節(jié)敗退。
黑衣人一個個跳下來,朝他們拔出劍,愈發(fā)步步緊逼。
“那都是哪里來的歹人!竟敢對咱們王府動手……”
紅玉看著那群刺客要突破重圍過來,嚇得花容失色,禁不住要拉著江臨月回到馬車里去。
到馬車邊,江臨月忽然停步:“紅玉,我遇著了大事,可我心里不愿,你說,我該怎么做?”
“什么?什么意思?”
在這種情形下,紅玉徹底糊涂了。
她笑了笑。
“你先前說,若有什么事請我想著你,是不是?我今日便想在你這里尋求一個答案?!?p> 紅玉看著她山崩于前而不變色的模樣,終于意識到,她是認真的。
江侍妾心里一直裝了許多東西,紅玉知道。紅玉也很聰明,瞬間聯(lián)想到了一月前的事。
“奴婢就知道太子殿下不會那么輕易就善罷甘休……是不是?”
紅玉說著,眼角溢出了淚。
但江臨月面上反而毫無悲傷,并不回答紅玉。
只是喃喃道:“罷了,他說得對……我自己承諾的,終究應(yīng)該好好兌現(xiàn)……”
說罷,她就朝那群黑衣刺客迎去。身后卻忽然傳來一陣腳步。
見她回頭,紅玉臉上還掛著恐懼的淚水。
卻眼神堅定道:“不論您要去哪里,您是奴婢認定的主子,奴婢得跟著您去伺候?!?p> 江臨月聞言,臉上終于露出一絲驚慌。
“你跟著我做什么?好好待著!”
可無論她跑得多快,紅玉總是亦步亦趨地跟上來。
那些黑衣刺客見到她,口稱“失禮”,直接拿一塊毛巾蒙上了她的嘴。
蒙汗藥令她悠悠昏迷,昏迷前的最后一瞬,見到他們也把紅玉一起順勢扛上了肩。
又往地上扔出一具與她身形相似、臉燒焦了的女尸,扔進河里。
這是要做成毀尸滅跡的模樣。
只是萬萬沒想到,他們把紅玉都帶上了。
……
再醒來時,四周傳來鳥蟲哀鳴。
江臨月猛地起身,一雙手按上了她的肩膀:“主子,我們已經(jīng)到太子別苑了?!?p> 眼前人眼皮腫腫的,是紅玉。紅玉衣著整齊,整體氣色倒還不錯,看著沒受傷,起來也有一段時間了。
江臨月望向窗外的陽光,估計已經(jīng)接近午時。她睡了挺久。
這間屋子不大,但是該有的物件一應(yīng)俱全,床榻也收拾得好。
太子并未來看她,但是四周空曠,有一片看不到盡頭的竹林,顯然是在郊外。
他在辦完政務(wù)后從東宮趕來,還需要一段時間。
“你……啊……糊涂。”
江臨月苦笑起來。
說話的時候,她才注意到自己喉嚨啞得可怕。
紅玉搖了搖頭,給她遞上一碗水:“奴婢不后悔?!?p> “為什么?”
“奴婢早說過奴婢不是為愛癡狂的人,您莫要誤會。只是覺得跟您去東宮有前途罷了?!?p> 江臨月嘴里的水差點吐出來:“胡說?!?p> 紅玉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