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單純了,如果我們這個時候派人跟著過去,她們的寨子,是不是就完蛋了?”
李歡雙手叉腰,站在高處,目送著蘭花和青萍的背影遠去。
“王師是正義之師,不會主動屠殺這些毫無反抗之力的百姓。
他們雖然躲在大山深處,不愿交稅,但只要不傷害樵夫、獵戶,王師也不會主動滅殺他們,上天也有好生之德。”
張騫一臉感慨,他并不贊成太多的殺戮。
畢竟,這些人與他都是同樣的人。
李歡嘆道:“也對,大漢的盛世皇朝,容得下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豪情,自然也應容得下區(qū)區(qū)山魈野人的茍且?!?p> 張騫和甘夫?qū)σ暳艘谎?,驚嘆于李歡隨口的文詞。
“那先生日后打算如何?當真在這里種地么?”
李歡背著手,悠閑地走下剛剛開挖,還帶著泥土花草芬香土腥氣的小道。
“這樣的生活很好?!?p> 李歡說道:“比我以前的生活更好,而且我明白你的意思?!?p> 他看著張騫,平和的眼神,看得張騫內(nèi)心有些自慚形穢。
“我也會用我的畢生所學,來讓我們這個國家更強大。讓我們的人民過得更安逸。
我不管身在何處,也不敢忘師父對我的教誨?!?p> “先師才是真正的絕世大才?!睆堯q贊道。
李歡心里明白今日所有的對答,都會一字不漏的傳入皇帝的耳朵里。
自己既然已經(jīng)成為了劉徹的臣民,那就應該做出一個臣民應該做的事情。
這與奴性無關(guān)。
回頭看看身后的土地和官匠人。
你剛出社會,遇到的第一個老板,就愿意給你投放如此海量的資金搞科研。
你能不為他賣命嗎?
于是,李歡臉皮很厚的沉吟道: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方才是我心中的至高追求?!?p> 這確實是他的至高追求,李歡沒撒謊。
張騫和甘夫臉上流露出一抹神圣的莊嚴情緒,躬身向著李歡充滿敬意的一拜。
李歡安穩(wěn)如山的承受。
“無所求,便是大所求,我們回去后,該怎么和陛下稟報?”
甘夫有些犯難。
張騫悠然的走在草地里,看著遠處和翠花對岸而食的李歡,輕咳了一聲:
“聽說先生將此女收入房中?”
甘夫腦子里裝著別的事兒,隨口道:“這邊的房屋都還在修建中……”
嘀咕到一半的時候,他醒悟過來,嘿嘿笑道:
“這遠比那幾個野人水靈的多,也是我漢家女子應有的美?!?p> 張騫嘆了一口氣:“也就是說,先生看到真的有野人之后,就已經(jīng)想到了抓這些野人來種地。
我聽霍去病說,他帶著先生去過教坊司里購買奴仆,先生吐了一地,便放棄了教坊司購買奴仆的想法。”
“子文,紙張對于大漢而言,是非常了不得的東西?”
“非常了不得。”張騫點頭:“太史令司馬遷也準備過來親自記錄紙張的制作流程。
這是絕對的大事,否則的話,陛下又怎么會讓我們提前來探聽先生的口吻?”
“他想要治學?成為像是董仲舒那樣的人?”
“不太想。”張騫沉吟起來:“而且,他看起來不像是儒家的弟子,你說他像是墨家的弟子?也不像是。
反而像是雜學家的門徒一樣。
說不清楚,但我覺得,李歡的先師,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物,可惜不能一見,人生一大憾事?!?p> 甘夫揉了下腦袋:“子文,你還是想清楚回去以后怎么和陛下說吧?!?p> 李歡在黃昏中送別張騫,他很清楚這個時代的人都有著各種各樣的無奈。
所以心中并不怨恨自己被囚禁在驛站中的時候,張騫不來見自己。
不是不來,而是不能。
只是這些話,沒法說出口,但李歡清楚張騫也一定懂自己的意思。
不僅是自己不責怪他的意思,更在于自己愿意在這里做一個安安靜靜的漢人子民。
“他就是這么說的?”
巍峨雄壯的宮殿中,皇帝劉徹臉上露出笑容,看著邊上跪坐的衛(wèi)青:
“依常理而言,單獨是獻上馬鐙、馬蹄鐵,便也應當重賞。
但他只是問朕要了千畝荒地?!?p> 漢帝國而今最不缺的就是土地。
幾千萬人分布在如此廣袤的一片土地上,而后世一個大城市的總?cè)丝?,就能達到這個數(shù)目。
這是古今兩邊的人,都無法想象的夸張奇景。
就連劉徹自己也覺得千畝土地不算什么,九牛一毛上的毛尖尖。
這樣的賞賜,給一個對大漢作出如此貢獻的人,皇帝的臉也難為得有些臊紅。
衛(wèi)青道:“再加上造紙術(shù),陛下也確實是應該重賞李歡。
如此也算是讓天下人看到陛下重視人才的決心?!?p> 劉徹臉上露出笑紋:“按照大漢的規(guī)矩,只有戰(zhàn)功才可以封爵,但李歡的意思,你我都看得清楚,他不太想做官?!?p> “封爵可以展現(xiàn)尊貴,聞達于諸侯?!毙l(wèi)青不假思索道:
“至于規(guī)矩,微臣便是軍中之人,相信其他的將軍們得了馬鐙、馬蹄鐵的好處后,也并不會反對陛下給李歡封爵。
更況且,微臣一直都認為,陛下說的話,才是規(guī)矩。”
劉徹很滿意衛(wèi)青,他轉(zhuǎn)頭吩咐道:“讓丞相來見朕!”
霍去病帶著露水和朝陽,還有皇帝的冊封,一并出現(xiàn)在正在刷牙的李歡眼前。
“會不會太失態(tài)了?”李歡忙漱了口,接過翠花手帕,擦了擦臉。
霍去病翻身下馬,大笑道:“傳詔的人本應該是黃門令,但陛下似乎知道你不想被人打擾。
所以我就一手操辦了……歡哥,猜猜陛下給你賞賜了什么?”
“賞賜了什么?”
李歡很平靜,甚至都沒有半點興奮或者是喜悅,宛若知道盲盒內(nèi)是什么東西一樣。
霍去病非常亢奮,以至于他說話的時候,聲音不自覺地裹挾了如同雷霆一樣震懾的威力。
可正當他要興奮宣布皇帝給了李歡什么賞賜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了什么,瞬間變得遲疑起來。
“歡哥,你對此似乎一點都不在乎?”
李歡的神色如云卷云舒,淡淡的點頭道:“我本身就不在乎官職爵位,否則的話,肯定直接去找陛下求官了?!?p> 霍去病忍不住拍了拍額頭,郁悶地說道:
“我阿舅也和我說,你不會在意官職,讓我別太亢奮,好好與你說就是了?!?p> “霍將軍,主人到底得了什么賞賜?”
有人不在乎,自然就有人無比在乎。
翠花顧不得身份尊卑,跪在地上,順從地問道。
同一時間,更多畏懼的求知目光,也從那些官匠人身上投來。
李歡所得到的賞賜,關(guān)乎于他們中間很多人的命運,將被如何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