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原田

　　元寶山向西40里，有一處鬼子兵營。

　　那是隸屬于杰潘守備軍的原田大隊，平時的任務以維護鐵路以及周邊治安為主。

　　天色還沒放亮，凌晨的整個兵營除了大院四個墻角上修筑的觀察塔內的哨兵仍在值守，其它房間幾乎都熄著燈。

　　只有兵營正中偏南，一溜平房西側第一間還亮著燈，那是大隊長原田少佐的寢室。

　　此時原田的房門緊閉，四名衛(wèi)兵荷槍實彈地守在門口，原田少佐端坐在屋內桌子前。

　　一塵不染的水曲柳桌面上攤著厚實的白布，白布上赫然是一具遠超時代的先進兵器。

　　現(xiàn)在，它已經被分解成數(shù)十個或大或小的零件。

　　原田中佐在晨曦中極其認真地逐件擦拭，時不時地還會露出開心的微笑。

　　擦拭完畢，原田利落地組裝起這支武器。零件在手上翻飛，原田的目光中充滿了不可抑制的狂熱。

　　組裝完畢，輕出一口氣，端起武器左右端詳。

　　口中喃喃自語：“不得不說，這件武器超出了我的想象。這就像是……就像是上帝的恩賜?！?p>　　來自于上帝的恩賜不止是這威力和精度遠超于同時代產品的狙擊步槍。

　　更好的饋贈應該是那不能為人所知的……原田不知道該怎么形容，作為天照大神的子民，他的理解是天照大神的照拂。

　　所以他對那件神奇的、超乎想象的事情稱之為神跡。

　　一年前，還是大尉的他正在戰(zhàn)場上集中精力瞄準射擊。

　　突然一句地道的日語傳至腦海：“是否接受輕武器專精試煉？”

　　原田當場就蒙圈兒了，什么？試煉？

　　由于身處戰(zhàn)場，輕武器操作水平直接決定他個人的勝算以及生存。所以，原田連忙選擇了接受。

　　接下來環(huán)節(jié)是體驗輕武器專精提升10％后的效果。

　　原田震驚了，普通的三八步槍隨意瞄準，甚至不用嚴格地按照要領據(jù)槍。

　　手穩(wěn)眼亮，瞄準景況無比清晰，準星和缺口的平正關系穩(wěn)固異常。就這樣，每一發(fā)子彈都能指哪兒打哪兒。

　　隨著原田的射擊，一個個躲藏巧妙的敵人中彈栽倒。

　　原田的部屬士氣大振，伴隨著每一次槍響，爆發(fā)出齊整整的“班哉！班哉！”的高呼。

　　原田是個有強烈榮譽感的鬼子，感受到部屬的尊重，頓時有種飛入云端的陶醉感。

　　但是很快，體驗時間到了。射擊景況開始模糊，呼吸開始影響瞄準，手臂似乎開始輕微顫抖……

　　八嘎！我要這個專精！不管需要付出什么代價，這個專精我要定了！

　　原田搞不清對方是誰，但無疑是個狡詐的商人。他知道怎么吊起原田的胃口，卻不喂他吃。

　　……直到這場戰(zhàn)斗結束，對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

　　草草收兵之后，煩躁不安的原田深夜仍在營區(qū)獨自徘徊。此時的原田，沒人敢上前詢問。

　　哪怕是平時私交很好的副手牧邊，也被原田血紅的眼睛嚇得閉嘴躲避。

　　原田一邊漫無目的瞎轉悠，一邊在心底里咆哮嘶吼。可是，根本就沒有什么聲音再次聯(lián)絡他。

　　就這樣晃悠了一夜，原田在黎明到來前懷疑自己精神分裂了。

　　一個正常的人，怎么可能會出現(xiàn)幻聽？射擊技巧又怎么可能會突然提升？

　　唉，還是自己的精神太過緊張了。廝殺中出現(xiàn)這種情況的應該不止是我一個人吧……

　　深深低下頭，俯視著已經走得麻木腫脹不堪的腳，原田勸說自己回宿舍躺一會兒。再這樣下去，不瘋才怪。

　　手指下意識地開合著南部手槍的槍套，發(fā)出讓人心煩的咔咔聲。

　　突然原田靈光一閃，是不是手握武器才能和天照大神的使者溝通？

　　毫不猶豫拔槍在手，槍口筆直向前瞄向50米外營房的廊檐，果斷扣動扳機。

　　奇跡出現(xiàn)了，羸弱的南部14爆發(fā)了根本不可能出現(xiàn)的爆發(fā)力。原田的手腕明顯感覺到至少增加了一倍的后坐力。

　　子彈尖嘯著飛出槍膛，廊檐上的瞄準點位置瞬間出現(xiàn)了齊整的貫穿圓孔。

　　與此同時，那道他期盼了一天一夜的、狡猾的、奸詐的聲音姍姍而來：原田君，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原田開始放聲大笑，笑聲持續(xù)了很久。

　　聽到槍聲和笑聲，從熟睡中被驚醒的鬼子瘋狂地爬起身抓起武器，他們以后遭到了攻擊。

　　最先趕到的衛(wèi)兵完全搞不清狀況，因為原田已經停止大笑?？炊疾豢此麄円谎?，轉身向宿舍走去。

　　中隊副牧邊問明情況之后讓鬼子兵們回營休息，不必驚慌。而他則帶著通訊員匆匆進了隊部，抓起了電臺。

　　這種事情，必須第一時間上報大隊。原田精神異常，急需大隊派隊醫(yī)詳細診斷。

　　而當隊醫(yī)小澤快馬加鞭趕到兵營，看到精神抖擻、禮數(shù)周全、談吐不凡的原田時，內心充滿了對牧邊的憎恨。

　　就是這個混蛋牧邊，毀了自己一整天的休息時間來診斷一個根本不可能是精神病的帝國軍官……真是混蛋透頂！

　　啊……這何止是一位優(yōu)秀的帝國陸軍軍官啊，這簡直就是一個戰(zhàn)神！

　　隊醫(yī)小澤被邀請進行射擊觀摩，他徹底被原田的技術折服了。

　　無論是步行還是騎行，無論是手槍、步槍還是輕機槍、擲彈筒，在原田手里仿佛都像活過來一般。

　　這哪里是一個人？這分明就是在天照大神的羽翼庇佑下走入人間的神使！

　　他的槍在哪里？根本沒瞧清楚！這一刻還握著槍，下一刻卻能讓槍支消失無蹤！

　　小澤如果不是在同僚的陪同下目睹這一切，他真想馬上給自己也來一場精神正常度測試。

　　但這一切都是真的！

　　軍隊的午宴十分簡單，而原田面上的表情卻很生動豐富。談笑風生、風趣幽默。

　　小澤甚至都有點兒崇拜這位個頭不高但是身懷高超單兵技能的陸軍大尉了。

　　這個原田大尉不僅能力強大，而且極富個人魅力。戰(zhàn)爭時期嘛，這樣的軍官才能獲得手下的衷心愛戴。

　　小澤一口飲盡杯中清酒，鄙夷地看了一眼牧邊。

　　哼，這個人表面上關心著自己的同僚兼朋友，實際上是想把原田踩下去吧？

　　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可是事實上，只有原田知道，在隊醫(yī)趕到之前他經歷過什么。那可是一場足以讓人崩潰的敲詐！

　　原諒我吧天照大神，我實在找不出更合適的字眼兒來形容您的使者。

　　他是那樣的貪婪，那樣的敲骨吸髓。

　　雖然我來到這片肥沃的土地上已經五年了，可是并沒有太大的收獲。

　　就算有收獲，但是我可以起誓。在這片土地上的一切所得，都依照陸軍條例上交了。

　　我只是個為大和民族開疆辟土的拓荒者，我只是個忠于天皇的戰(zhàn)士。我的手里能有什么財寶？

　　可是，如果不按神使，嗯，姑且這么說吧。

　　如果不按照神使的要求進行奉獻，我將無法得到那神跡的使用權。

　　事情就是這樣的冷酷無情，但是，我不能、也不想放棄這次機會。

　　我用我所有的積蓄，所有珍貴的私人物品，甚至是我的祖?zhèn)鲬?zhàn)刀，才換來三天的神跡照拂期限。

　　如果想要繼續(xù)得到照拂，我必須奉獻更多的財寶……。

　　天照大神啊，說到這兒，您就能想象到您的使者的丑惡嘴臉了吧？

　　可是，這樣的神跡。對于我，對于我熱愛的帝國來說，真的太重要了！

　　我已經下達了命令，午飯過后，立即向距離最近的匪幫進攻。

　　我需要財寶、黃金！正如您狡詐的使者說的那樣，只要是值錢的東西他都要。

　　只有達到他的要求，他才會把這個神跡交付于我！

　　仔細想想，這樣的要求也并不過分。把財物、金錢交給您的使者和上交陸軍總部有什么區(qū)別？不都是為了大和民族的勝利嗎？！

　　……

　　從那一天起，原田率領的守備軍中隊頻繁出戰(zhàn)。而且，也確實打了不少硬仗。

　　但是，隨著部屬們發(fā)現(xiàn)自己的長官對財寶金錢的狂熱后。

　　順便劫掠一些有錢的商人和富戶甚至平民也就成了不必公開的秘密。

　　原田很快變得富有起來，在這個世界，手里有糧、有人、有槍，不富起來簡直說不過去。

　　守備總部也被這支小小的守備中隊的戰(zhàn)績所震動，不斷的嘉獎頒發(fā)下來。

　　對于嘉獎，原田欣然領受。由于作戰(zhàn)勇猛，指揮得力，戰(zhàn)功卓著，原田的軍銜也很快升至中佐。原田中隊也順理成章擴充成了原田大隊。

　　更令原田高興的是，隨著大量的戰(zhàn)爭掠奪塞進那位貪婪神使的大嘴后，神使終于和他簽訂了為期一年的神跡租賃合同。

　　也就是說，在這一年之內，原田將是個單兵技能爆棚的戰(zhàn)神。當然，這里指的是同等裝備條件下的戰(zhàn)斗。

　　如果對方擁有坦克、戰(zhàn)艦、飛機、大口徑火炮的話，神使沒有義務承諾必勝。

　　眨眼間，一年的租賃期快到了，但是原田心里一點兒也不慌。

　　因為這一年，他已經積攢了足以令人眼紅的財富。而且，軍部調配的兵員和武器很快就會運到。

　　哼哼，到那時，他原田的實力會大大增強！

　　他相信可以在交割日到來的那一天能夠完成續(xù)約，絕對不會讓神使失望的。

　　不過，最近也并非事事順心。

　　最不順心的事兒有兩件，一件是圍剿元寶山的時候兩個蠢貨操作的迫擊炮竟然會出現(xiàn)引信提前引爆的事故。

　　那一枚提前爆炸的炮彈險些奪去他的聽覺。

　　自己和元寶山上的匪幫大家好不是第一次交手了，這個匪幫很狡猾，不過戰(zhàn)斗力也就一般。

　　幾次交鋒，都是原田略勝一籌。可那次很邪門兒，原田本來袖手旁觀，任由屬下發(fā)揮。

　　但是那枚提前爆炸的82毫米迫擊炮讓他心里一驚，一種熟悉的感覺浮上心頭……輕武器專精？！

　　不可能！天照大神的恩澤怎么可能降臨在土匪頭上？

　　懷著驚恐的心情，原田不顧聽力受損，抓起狙擊槍就要沖出去。

　　奈何對方的迫擊炮竟然無間歇地展開急速射擊，原田最終無可奈何地在部下的拖拽下撤了回來。

　　這一戰(zhàn)，不僅毫無收獲，反而折損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和幾乎全部的火炮。

　　一想到這兒，原田的牙根兒就恨得直癢癢。

　　另一件不順心的事兒就是關于大東山金脈圖，關于可能藏匿了半張金脈圖的王家父子。

　　那個叫王朗的家伙很狡猾，竟然從自己眼皮子底下人間蒸發(fā)了。

　　而王家遺孀受到了神秘勢力的庇護，一度讓他無從下手。

　　好不容易抓到了王森，卻又差點兒讓人毀了守備軍審訊基地……

　　想到這些，原田的臉色陰沉下來，手中狙擊槍的法蘭似乎都暗淡了許多。

　　就在此時，仿佛心有靈犀，神使的聲音突然響起在耳畔。

　　這次的聲音與以往的油滑不同，原田甚至聽出了一份肅然鄭重的味道：“原田君，你有新的任務，請受領?！?p>　　也不等原田答話，神使繼續(xù)道：“請率眾殲滅元寶山大家好匪幫，生擒二當家王森……生擒不成的話務必就地擊斃?！?p>　　原田驚詫地蹦了起來：“王森什么時候加入大家好了？哦……怪不得到處都找不到他，原來他藏在這里！”

　　一句話過后，神使的聲音恢復了戲謔和油滑：“所以原田君要加油啊，只要攻克元寶山上的匪幫，就可以一石二鳥！另外，我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原田君?！?p>　　原田雙腳腳后跟用力一磕，沖著空氣猛一點頭：“請神使示下！”

　　“呵呵，不必那么拘謹，原田君可是我的代行者啊。是這樣的，只要你能擊潰大家好，生擒或者殺死王森，我準備把神跡免費送給你?！?p>　　原田眼中閃過狂喜的光彩：“?。《嘀x神使關照！”

　　“呵，別忙著謝我。如果做不到……這神跡我就打算送給別人了。畢竟，帝國優(yōu)秀的軍人可是很多的?！?p>　　原田低著頭，保持著謙恭的姿態(tài)。

　　太陽穴旁的血管猛然暴出一個井字，冷汗瞬間滲出后背：“不會的！我一定能剿盡元寶山匪幫，活捉王森！”

　　就在這是，通信員慌慌張張地在門口敲門。

　　被打斷與神使交流的原田暴怒大吼：“滾開！沒有禮貌的家伙！”

　　但是那個沒有禮貌的家伙并沒離開，而是唯唯諾諾地在門口囁嚅道：“對不起！對不起原田中佐！但是……護路隊分部有急電……

　　軍列在柳家坡被劫了，護衛(wèi)隊全員陣亡。武器……武器和糧食、彈藥全部都被劫走了?！?p>　　房門劇烈地打開，險些把門口低頭恭立的通信兵撞倒在地。

　　原田像頭野獸一般沖出來，一把抓住通信兵的衣領：“是誰干的？！”

　　通信兵被噴了一臉口水，臉色煞白：“幾乎……幾乎石林府附近所有的匪幫都參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