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鳳二人四目相對,狀若斗雞,從頭到腳都濕漉漉的,已分不出了汗水和雨水,周圍氣氛愈發(fā)變得緊張起來。
謝芳塵急得搓手跺腳,直冒冷汗,心想:“他倆若再拼下去的話,待真力耗盡,必定虛脫而死,最終不過是個兩敗俱傷之局!”
又過了片刻,只見白、鳳二人手臂發(fā)顫,氣喘如牛,顯然已到了性命攸關(guān),生死俄頃之際。白素素見了,再也顧不得危險(xiǎn),把牙一咬,心一橫,猛地站起身子,徑向白、鳳二人中間闖來。謝芳塵、吳夢蝶、金英等人見了,不由發(fā)出一聲驚呼,臉上立時(shí)變了顏色。
就在這危急之際,忽見兩條人影疾如飛鳥般橫空掠至,其中一人落到白素素身后,一把將她拉住,另一人則飛到白、鳳二人之間,手中劍在刀劍交叉處一挑,頓時(shí)解開了糾結(jié)之勢,白、鳳二人壓力一減,登時(shí)透過起來,各自向后縱出數(shù)步。眾人倶感詫異,暗道:“這人是誰?竟然有這般深厚的功力?”
這時(shí)那解危之人已落在地上,眾人注目看時(shí),原來是一個身穿華服,年約四十余歲的中年書生。只見他面容清峻,氣度高華,頷下留著三綹短須,竟是別有一種風(fēng)采。再看那拉住白素素的,卻是一個面容和藹,貌美姿端,手提寶劍的中年婦人。
謝芳塵正想上前道謝,只見人影一閃,一個綠衣少女匆匆奔到那婦人面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道:“娘,你怎么來了?”鐘鈺、南宮朔看見,不約而同地道:“怎么又是她!”原來正是蕭靈兒。
中年婦人又驚又喜,一把將她攬?jiān)趹牙?,道:“靈兒,真的是你!可把我和你爹急死了!”那中年書生見到蕭靈兒,臉色立時(shí)變的甚是難看,氣沖沖的走到她面前,點(diǎn)指說道:“你這孩子,向來都不聽話,真是叫你娘給寵壞了!”說著揚(yáng)手便打。蕭靈兒腳下一旋,倏地閃到中年婦人身后,婦人則乘機(jī)擎住中年書生的手腕道:“要教訓(xùn)孩子也得看看場合,你瞧瞧,周圍人都看著咱們呢!”中年書生給她一提醒,神色立時(shí)緩和下來,瞪了一眼蕭靈兒,自我寬解道:“嗐,我都讓著孩子給氣糊涂了!”
這時(shí),白素素走上前來深施了一禮,道:“多謝二位化解了這場危機(jī),小女子實(shí)是感恩匪淺!”中年書生笑道:“救人之困,解人之危,乃理所當(dāng)然,姑娘不必客氣!”
白幽燕、鳳傾城得以僥幸逃生,已無心再戰(zhàn),當(dāng)下先后上前道了謝。謝芳塵、吳夢蝶、金英等人也與中年書生和那婦人見了禮。雙方各自通過姓名后,眾人方知那書生乃是梁元帝蕭世誠的后裔名叫蕭玄,那婦人則是他的妻子杜彩雯,蕭靈兒正是二人的獨(dú)生女兒。
蕭氏皇族沒落后,其子孫為明哲保身,一直過著深居簡出的日子,很少在江湖走動,因此蕭氏一族的武功雖妙絕天下,但名聲卻不甚顯。蕭玄夫婦此次出現(xiàn)在太湖之濱,乃是特為尋找蕭靈兒而來。
蕭靈兒久處深閨,不耐寂寞,經(jīng)常纏著父母帶她出去玩耍,可蕭玄生性淡薄,好靜而不好動,于是總以各種理由搪塞過去。蕭靈兒心愿難遂,悶悶不樂,反復(fù)思想了幾回,竟打起了背著父母偷偷出走的主意。一天夜里,她趁著父母熟睡之時(shí),留下一張便箋,告知了行蹤去向,帶上寶劍銀兩,悄悄溜出后門,單人獨(dú)騎徑往姑蘇而去。次日蕭玄發(fā)現(xiàn)女兒留下的書柬后,心中很是不快,杜彩雯因擔(dān)心女兒安危,便勸他趕緊追趕。蕭玄無奈,只得將家中事安頓一番,與杜彩雯離開家門,催馬急往姑蘇方向追下。
薄暮時(shí)分,二人來到姑蘇,見天色已晚,遂投店安歇。次日吃過早飯,二人先到姑蘇城里尋找,可找遍所有大街園林,仍不見女兒的蹤跡,之后又一商議,徑往太湖而來。剛到太湖附近,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大群人圍在湖邊觀望,二人忙安頓好馬匹,匆匆走到人群近前,擠到里邊一看,不禁大吃一驚,只見場中兩個少年刀劍相接,正以內(nèi)力相拼,形勢險(xiǎn)極。另一邊一個美貌少女滿身泥沙,正不顧一切地向少年中間沖去。形勢緊迫,哪容多想,二人互一示意,身形疾起,蕭玄徑去解二少年刀劍相絞之勢,杜彩雯則一把將少女拉住。
蕭靈兒自從知道自己被鐘鈺從湖中救出時(shí)起,心里竟不知不覺對他生出一種好感,頗有戀戀不舍之意。她找到一處衣攤買了套衣裝換下后,忙又回到水榭之上,以期再次看到鐘鈺,但這時(shí)鐘鈺和南宮朔已離開太湖往白幽燕家去了。她心中悵惘,頗不是滋味。繼而一想,鐘鈺和南宮朔可能也去換衣服了,一會就會回來,心中因有此念,索性倚在欄桿上癡等。這一等就是半個多時(shí)辰,她不見鐘鈺到來,感到十分失望,就在這時(shí),忽聽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喊殺之聲,轉(zhuǎn)頭一看,原來是一個俊美的白衣公子跟一個眉清目秀的書生打了起來。她覺得奇怪,便情不自禁地和其他看熱鬧的人一起走上前去觀看。
過了一陣,只見人群一分,謝芳塵與金英等人紛紛來到。蕭靈兒一眼看到鐘鈺,心中大喜,當(dāng)下悄悄向他這邊靠攏。鐘鈺當(dāng)時(shí)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白幽燕和吳夢蝶身上,竟然沒發(fā)現(xiàn)她。又過了一陣,鳳傾城和白素素主仆來倒,隨后白、鳳二人便動起手來。當(dāng)白、鳳二人以內(nèi)力相拼眼看就要兩敗俱傷時(shí),蕭玄夫婦恰好趕到解了危局。蕭靈兒見到父母,又驚又喜,忙分開人群,撒腿奔到母親面前。
蕭玄聽得白幽燕、鳳傾城報(bào)出姓名,感到十分詫異,又仔細(xì)打量了一下二人,說道:“你們一個姓白,一個姓鳳,但不知與江南兩位赫赫有名的大俠白重恩、鳳九州有何淵源?”白幽燕道:“白重恩正是家父?!兵P傾城道:“鳳九州乃是我的父親?!笔捫读艘宦?,又問道:“二位的令尊一向可好?”白、鳳二人同時(shí)答道:“家父已經(jīng)過世了!”蕭玄大為驚訝,嘆息道:“白、鳳二位大俠年歲好像也不算大,怎么說過世就過世了,真是可惜!”緩了緩又道:“姑蘇白與錢塘鳳俠名遠(yuǎn)播,人品武功皆為同道所欽,多年來從未聽說兩家有什么矛盾,如今你二人卻反目成仇,以性命相拼,不知為了何故?”二人神色黯然,皆垂頭不語。蕭玄見了二人神態(tài),料知必有難言之隱,遂不在追問。
此時(shí)雨已停了,圍觀眾人都紛紛散去,白幽燕向蕭玄道:“眼下天已近午,蕭先生若不見外,就請移步到家中一敘,晚生略備薄酒,以表微忱?!笔捫南耄骸拔曳讲烹m解了他二人刀劍相絞之勢,卻未能揭開他們心中的仇恨之結(jié),這魯仲連既未做成,酒也不好下咽了。再說我若答應(yīng)了白幽燕,鳳傾城必然尷尬,與他面上也不好看。”于是忙推辭道:“蕭某此次來姑蘇實(shí)因有要事要辦,不宜耽擱,白公子的厚意只好心領(lǐng)了。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還望二位公子早日言和才好!”轉(zhuǎn)面對杜彩雯母女道:“咱們走吧!”蕭靈兒對鐘鈺情之所系,一邊前行,一邊頻頻回顧,杜彩雯看在眼里,心中甚是奇怪。
白幽燕見蕭玄一家漸漸遠(yuǎn)去,忽然轉(zhuǎn)身對白素素道:“你若非跟著姓鳳的,那就隨你好了,但從今以后,我再沒有你這個妹妹,你也永遠(yuǎn)別再等我白家的大門!”說完拂袖而去。謝芳塵、金英等人怔了一怔,也隨白幽燕去了。
白素素聽了哥哥的話,真有如高樓失腳,冷水潑頭,身子顫了兩顫,險(xiǎn)險(xiǎn)跌倒在地。鳳傾城慌忙奔到她身邊,伸手把她扶住。白素素如癡如傻,呆了半晌,忽然大聲說道:“哥哥,你縱然不要妹妹,妹妹卻不能不要你呀!不論到了何時(shí),你永遠(yuǎn)都是我的哥哥!”她聲音顫抖凄厲,不但白幽燕眾人聽到,就是已走出較遠(yuǎn)的蕭玄一家也都聽見。蕭玄覺得聲音有異,忙止了腳步回身觀望。
白素素滿面淚痕,深情地看了一眼鳳傾城,苦笑了一下,道:“鳳大哥,小妹自與你定親的那一天起,這顆心便屬于你了。怎奈命運(yùn)無常,突生巨變,天意如此,夫復(fù)奈何,鳳大哥日后若遇到可心的女子,就請另擇佳配才是,請恕小妹不能與你琴瑟相諧,長相廝守了!”抬手一指前方道:“鳳大哥,你看那是什么?”鳳傾城一怔,轉(zhuǎn)頭向后看去。白素素趁他回頭之際,倉啷拔出寶劍,大叫一聲:“鳳大哥,咱們來世再見!”劍尖一轉(zhuǎn),猛地刺向自己的肚腹。
鳳傾城大吃一驚,急忙回頭去抓她的手腕。說時(shí)遲,那時(shí)快,鳳傾城的手剛搭在她的手腕上,白素素的劍也已刺入了腹中。但也幸虧他及時(shí)擋了一下,白素素的劍才未完全深入。鳳傾城將劍拔出扔到一邊,雙手抱著白素素叫道:“素素,你怎么這么傻呀!你怎么能尋短見??!你若一死,叫我如何能夠獨(dú)生!”白荷失張失智地跑到近前,放聲哭道:“小姐,你怎么能自殺呀!你可千萬不能死??!”
白幽燕等人聽到白荷的哭聲,頓知事情不妙,急回頭看時(shí),不禁大驚失色。謝芳塵道:“不好,素素出事了,咱們快回去看看!”幾人跑到近前,注目一看,只見白素素面色慘白,二目緊閉,肚腹上獻(xiàn)血殷殷,正汩汩的流出。白幽燕見了,只覺腦袋嗡了一聲,兩眼發(fā)直,頓時(shí)呆在當(dāng)?shù)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