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jié) 自悲者的自救6
“請問大明星晨大小姐,你最早什么時候能入組?導(dǎo)演說定你了。”
“不是……你最好在騙我?!?p> 周一下午回家的車上她就接到了柳瑜的電話。
“沒開玩笑,昨天給你面試的副導(dǎo)說你形象挺符合的,而且他說導(dǎo)演看了視頻片段也很滿意,說你哭的很有靈性?!?p> 這是個什么形容?
“你不是和我說選不上的嗎?”
晨雨曦語氣有些沖。車上的林敘然幾個聽得有些膽戰(zhàn)心驚。
“我怎么知道啊,我以為人家會緊著已經(jīng)出道的優(yōu)先呢。我還問了導(dǎo)演有沒有搞錯,他說前面幾個形象符合的演技都差點,他還義憤填膺地說現(xiàn)在有流量的小孩都沒有真情實感的代入角色,哭的的亂七八糟的……只能說這是天意。”
情緒低落的片段確實撞上了晨雨曦所擅長的領(lǐng)域。
她平常情緒就不高,而且擅長發(fā)瘋。
所以收斂些就差不多是悲傷又無力的感覺。
“我覺得天意還會讓你替我去演。大姐,我還得上學(xué),我是高中生,不是你一個要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這要跑出去演戲,家里人肯定不會同意啊。”
車上的人不約而同地豎起了耳朵。
“可是顧總說一切他安排?!?p> “不是,他一個我媽那邊的,怎么給晨家打招呼,就他一百個電話,估計我姑都不會理會?!?p> 學(xué)習(xí)方面還是晨楠管的比較多,什么輔導(dǎo)班,奧賽,商賽,雅思都是晨楠幫她安排好的。
“他已經(jīng)跟晨董打了招呼,晨董應(yīng)該能說服你姑吧?!?p> “這很難評,我祝他好運吧。”
晨雨曦覺得無語。
“多好啊,戲份又不多,又是在海邊,就當去玩了。而且主演都是誠星的,顧總已經(jīng)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照顧照顧你了?!?p> “不是,我哥,他真的……我要受不了了。不是,他為了不讓我以后接手誠星,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把我往圈內(nèi)推了。不是,我說,這個角色是不是他給走的后門?”
晨雨曦只能想到這一種可能。他哥難道如今為了防止她上位都做出如此的事了?
等她接手了一定第一個把她哥顧懷給開了。
“應(yīng)該不是吧,他只是給導(dǎo)演推了我的電話,聽導(dǎo)演的語氣好像是不知道你們這層關(guān)系的?!?p> “不是最好,要是的話我真的會謝謝他。”
晨雨曦的語氣有些咬牙切齒。
“哎呀,放輕松啦,都是和你以后的職員合作,你是未來老板,不用有太大壓力。而且女主角和你表姐都是smile的成員,又是好閨蜜,應(yīng)該很好相處的?!?p> “女主角是蘇欲藝?”
蘇欲藝和趙秋寒都是參加選秀以第二和第一進的smile,組合里的其他三人都是童星,兩人相處的多,關(guān)系十分要好。
晨雨曦問出口。她經(jīng)常在她表姐趙秋寒的朋友圈里看到兩人親密的合影。故有些印象。
“哎喲,難得你認識一個除你姐和家里那幾個以外的明星。”
畢竟平常柳瑜無論提到任何一個流量明星,晨大小姐都不知道。
“這是誠星的自制劇嗎?”
她不禁疑惑。
“不是,是中央拍的正劇。不過誠星很重視這個資源,推了很多藝人去,誠星的男女主都是試戲試上的,本來這次女三被換,誠星就想推人去,結(jié)果smile的何依和尋衾衾兩個都沒選上,選上你了,話說何依是歌手沒被選上很正常,但尋衾衾從小演戲怎么也沒選上?”
“……”
“不是,不是說你不好的意思,我只是有點意外。也可能她形象不符吧。”柳瑜忽然意識到她話語里無意識的拉踩,連忙解釋。
有什么形象不符的呢,是個人來跟晨雨曦比都像開朗明媚的甜妹。卻選了一個甜度為負的她,晨雨曦非常想不明白。
不過后來問了導(dǎo)演她才知道,是對方身高不夠,達不到角色預(yù)期。想來她是占了身高的便宜。而且導(dǎo)演有一個和她年齡相仿的女兒,所以對晨雨曦也帶有濾鏡,一直覺得高中生充滿活力,一定私下都很活潑,她的照片不怎么笑只是因為學(xué)業(yè)的壓迫。
還真是謝謝導(dǎo)演的腦補。
“對了,你快收拾行李吧。明天早上七點我來接你?!?p> “什么?不是問我最早什么時候能進組嗎?”
她記到一開始不是這個話題來著的嗎?
“不是我急,是劇組急啊。人家那邊拍著呢,導(dǎo)演說越快越好。所以我定了明天八點半的飛機。”
“你這個先斬后奏的毛病什么時候有的?給我配助理了嗎?”
“不是,有我一個人照顧你還不夠嗎?大小姐,現(xiàn)在你還沒有簽公司呢?!?p> “你不是在律所實習(xí)呢嗎?”
“我始終記得我的任務(wù)是你的生活助理。再說如果你以后一直在演藝圈,我也會辭掉律所,跟著你的。誰叫我還的還你債的。”
“不是,你不用為了我改變未來的。叫你掙錢還我,又不是你簽了給我的賣身契?!?p> “哎呀,你不必在意。律所沒什么案子,而且以后還能當你的法人。”
“你倒是這么快就把未來規(guī)劃好了。行了不聊了,要到家了。”
車子駛?cè)敫侍挠旱拇箝T,又是門口保安畢恭畢敬的行禮問好。
車窗內(nèi)的晨雨曦客氣的點頭回應(yīng)。
“小曦,你要去拍戲了嗎?”
幾個人都對電話內(nèi)容有些好奇,林敘然當了第一個出頭鳥。
“不是,我要去受難了。”
晨雨曦心里默默流淚。
讓她演一個開朗明媚的少女,這不如殺了她。
“什么時候走?”郁閑烯看著她問。
“明天一早?!?p> “這么急啊,哪個劇?女幾號?”
“一個軍旅劇的女三。”
沐清安聽聞微微驚異地挑眉,最近熱搜上的藍色領(lǐng)域就是換女三的風(fēng)波,他猜測了很多人,倒是沒想到會落到眼前人的頭上。想來可能就是之前誤傳照片出圈的事。要不然像晨雨曦這么一個幾乎斷網(wǎng)的人也不會有任何信息流露到網(wǎng)上。
“哦,難道是那個網(wǎng)上熱議的藍色領(lǐng)域?它主演是我們誠星的同門師姐和師哥呢。好有緣啊?!?p> 林敘然對圈內(nèi)的事也十分熟知。
明揚萬程是誠星娛樂每隔三年打造的團體組合的第三代男團,而smile女團和追風(fēng)少年男團是他們都前輩。對于同公司的,林敘然都提前做過很充足的功課。
晨雨曦倒是也同樣對兩人有好感,不過只是因為他們都是給她家掙錢的。
晨雨曦到家就開始收拾行李了。
具柳瑜所說她的戲份斷斷續(xù)續(xù)得拍一個多月,一個月高考都結(jié)束了,正好可以躲掉那個人的騷擾和跟蹤,好像也是個不錯的方法。
在晨雨曦離開的最后一次晚餐上大家的氣氛都莫名的沉重。
但是大家沉重的點都差不多,就是她走了以后學(xué)生會怎么辦,很可能回到她昏迷時的狀態(tài)。
“林敘然,我給你說啊,除了去跑活動,你別忘了平常的值日昂。”
“不是,你怎么就說我啊,你怎么不說他倆,偏心。”
“……我說的是班級值日,他倆是學(xué)生會的值日。你上次沒值日老師訓(xùn)得不是我?。俊背坑觋氐伤谎?。
“你走了之后她就不會訓(xùn)你了呀,她就只能訓(xùn)我了。”
“你……我服。”
“小曦,你走了學(xué)生會怎么辦?”
“你們組織唄,有子書聞墨這個秘書處兼學(xué)習(xí)部部長在呢,就算主席不管事,你們聽他的就行。再說歐陽凌諾除了跟你們出去跑活動應(yīng)該也不會像之前一樣不管事了,他天天發(fā)微信向我請教學(xué)生會的事,還挺上心的?!?p> “……嘿,這小子怎么還兩幅面孔?!?p> 沐清安無語。
“啊,他發(fā)微信騷擾你啊……”
林敘然直抓重點。
郁閑烯笑而不語,片刻后才開口。
“好,你不用操心,我們和好好協(xié)助他的。”
他把協(xié)助這兩個字咬得格外重。
“小曦,你記得給我們發(fā)消息啊,別又失聯(lián)了?!绷謹⑷粐诟赖馈?p> “知道了,但是你能不能別每天吃什么喝什么刷什么視頻都發(fā)群里,天天99+的消息,每次從頭看都沒有什么重要的消息?!背坑觋赝虏鬯?p> “你不懂,這是好朋友之間的分享欲,是我們友情的體現(xiàn),你看我多愛你們啊,要不然我怎么不給別人發(fā),只在我們?nèi)豪锇l(fā),我當然是把你們當最好的好朋友。”
“你的愛有點讓人無福消受……”
晨雨曦覺得有點心累。
吃完飯,她準備上樓。
有聲音叫住她。
“晨雨曦……”
“有事?”
她回頭望著郁閑烯。
“明天到了記得報平安昂。”
“嗯。”
登機前,坐在候機室里。
她狐疑地左右看了看坐在她兩邊的人。
“怎么了?有東西忘了嗎?”柳瑜問。
“不是,她怎么也在這?!背坑觋氐故菦]想到齊凌也在。
“大小姐,你這樣說我好傷心。這是我的工作,我不應(yīng)該在這里嗎?”
晨雨曦搖搖頭。
“不應(yīng)該?!?p> “哎呀,你就當你有兩個助理吧。別在意這么多?!?p> “對了,還有件重要的事差點忘了。”
“什么事?”晨雨曦低頭刷著手機。
“你還沒有藝名呢,總不能叫真名吧?!?p> “為什么不行?”晨雨曦抬頭看她。
“不是,這多不安全,以后會暴露在大家視野的,身份信息很容易被泄露的。”
“反正他們以后也會扒出來,不都一樣么?”
“用化名安全一些,我之前翻字典翻到一個特別好的字,懿,美好的意思。怎么樣?”
“那也沒見過誰名字就一個字的啊?”
“那你想姓什么?”
“不知道。要不然跟你姓?”晨雨曦放棄掙扎。
“不不不,你怎么能跟我姓?我什么貨色?!?p> “要不然大小姐跟我姓?!饼R凌興沖沖的提議道。
“你想的怪美。”晨雨曦瞥她一眼。
叫齊懿,多別扭啊。
“小曦要不然跟你媽姓?”
“不要?!?p> 她搖頭滿是抗拒。
那個名字每一次被提起,都是一次來自過去的刺痛。
“那姓什么?要不然隨機吧?”
“怎么隨機?”
“隨便找一本小說,女主姓什么你就姓什么。行不行?”
“……”
晨雨曦愣了兩秒去消化她的話。
這么草率?
“哇,刺激?!饼R凌激動了起來。
“來,你選一本吧?!绷ふ页鏊目磿浖?,翻出她的收藏夾,讓晨雨看著封面和名字選一本小說。
晨雨曦默然接受了如此隨意的命運,就像她明明前一天還是一個為了學(xué)業(yè)要死要活的高中生,現(xiàn)在馬上就要是步入娛樂圈的青澀新人。
她的眼睛瞟向柳瑜的手機屏幕,下一秒便覺得眼前一黑,皺眉開口。
“霸道系統(tǒng)狠狠愛,穿越之村頭大爺六十歲依舊貌美如花?你還看這種?我還以為你只看民法典這種的。你這里面有靠譜的嗎?”
柳瑜大呼不妙,她忘了最近看的那些獨特的文都有點上不了臺面。
“哎呀,你別看上面的,我收藏的有三百多本呢。”
晨雨曦劃拉劃拉,手指點在一個看起來還算正常的小說上。
“這個吧?!?p> 柳瑜點開那本書—《開始宅斗的我芳齡二八》
“女主叫舒卿,是一個名門世家的庶女,她從小都深刻明白宗族里的勾心斗角,十四歲這年她……”
“行了,別念了?!?p> 晨雨曦連忙讓她打住。
“后面怎么樣了?男主什么身份?。孔屛页蛞谎??!饼R凌倒是很感興趣,接過手機津津有味地看上了。
“姓舒怎么樣,舒懿,不難聽誒?!?p> “都行,就這個吧?!?p> 晨雨曦自暴自棄地閉眼眼神,沉吟道。
至少聽起來不離譜。
但事實證明,她根本還適應(yīng)不了。
到劇組后,每次大家喊舒懿,她都要愣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叫的是自己。
在劇組的生活be like:換了個地方聽別人說教,然后像完成作業(yè)一樣在指定地點把導(dǎo)演想看的呈現(xiàn)給他一遍又一遍,空閑的時候就像背課文背自己要說的臺詞,時不時還要被記者和組務(wù)叫去采訪像極了平常老師叫她過去談心。
對于她來說這些都還好,一個星期就熟悉的差不多了。對于晨雨曦來說最難的大概是,每天要溫柔又和煦地微笑,要生動活潑說臺詞,要像角色人設(shè)一樣笑靨如花。常常微笑兩分鐘就堅持不住了,導(dǎo)演不懂她怎么笑的時候為什么那么僵硬,還偷偷問她是不是因為剛拍戲太重視去給臉打針了。她聽到的時候內(nèi)心哀嚎不絕。
她不笑,是因為她天生就不愛笑。
導(dǎo)演,你試戲的時候應(yīng)該多看幾個片段的,就會知道她真的笑不出來,要不然怎么會錯到讓她一個抑郁癥患者來演一個天生開朗明媚的小太陽。
后來不知道她笑不出來這個事怎么傳遍了整個劇組,導(dǎo)演和工作人員甚至對戲的演員拍戲之前就給她講笑話或者扮丑逗她。連柳瑜也每天在她耳旁放相聲和小品。
她笑點就是正常水平,有的時候確實能逗笑她。
但是哈哈大笑和笑靨如花是有區(qū)別的,誰來告訴她身邊的人這兩個根本不是同一種東西啊。
好累,她每天都能笑到臉僵。
后來她實在忍不住去搜上一個女演員究竟是犯過什么滔天大罪讓劇組開除,明明他們連晨雨曦自己笑的不達標都能忍受,甚至不厭其煩地幫助她找感覺。
直到她看到是因為過激言論和背景的黑料而被封殺。
她瞬間覺得自己的事好像確實只是小事。畢竟笑不出來罪不至如此。
前兩個星期的時間安排的很緊。
她一邊要補拍之前那個女演員已經(jīng)拍過但被刪除的個人戲,又要用空閑時間接受訓(xùn)練,體力拉練學(xué)習(xí)軍人儀態(tài)。一度讓她這個失眠癥常住民沾床秒睡。
這讓她發(fā)現(xiàn)了治療失眠的新方法。讓自己除了睡覺其他時間全部滿滿當當,既要動腦又要消耗體力。這樣她的身體就清晰的知道如果這種情況下如果僅剩的休息時間依然失眠的話真的可能會死亡。所以身體機制的疲憊戰(zhàn)勝了心理的睡眠障礙。
所以好像這樣的生活也不完全不是好事。
兩個星期后,她才偶爾開始和不同主演有對手戲。戲份不多,每天空閑的時間比忙的多。大家看她年紀小,時不時會和她聊幾句,但最多的還是問她的學(xué)習(xí)。
于是她總是如實回答:
年級第一?
我的!
那些想要冠冕堂皇告誡她不要沉迷娛樂圈好好學(xué)習(xí)但自身學(xué)歷淺薄的演員都頓時啞口無言。
在學(xué)習(xí)這方面至少還沒有人能嘲諷她。
女主演蘇欲藝是晨雨曦表姐的閨蜜,平常沒戲了就來找她聊天,請客吃飯,投食也是常事。對她很是照顧有佳。
而在每天豐富的投喂和規(guī)律的進食下她原本因病態(tài)而有的纖瘦也漸漸消失,轉(zhuǎn)而是柔和的身材線條和充滿膠原蛋白的臉。對此導(dǎo)演的話是:“我就說不需要打針和減肥吧,現(xiàn)在多好看多青春洋溢。小演員不要過度在意自己是否要像別人一樣改變,隨意一些就是最佳狀態(tài)?!?p> 不是導(dǎo)演,打針的梗過不去了是嗎?
整體來說她的新生活很是滋潤。
她學(xué)東西很快,在無數(shù)次觀摩視頻學(xué)習(xí)和在鏡子面前練習(xí)后,她漸漸笑得柔和了許多。甚至給她一種錯覺。
鏡子里那個嬌俏明媚的才是真正的晨雨曦。
而自己只是一個代為生活的軀殼。
她顫抖地深呼吸,吞吐著藏著喜悅和艷羨的每一寸空氣。
但演戲就是演戲,再怎么像真的,都不是真實的。
這只是夢,一個意識清醒的夢。
短暫的沉浸式體驗別人的人生,然后再被強制從中抽離。
脫下這個美麗的外衣,依舊是遍體鱗傷的自己。
她一度恍惚,想躲在這個看似完美的外衣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