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jié) 逃離摩天大樓9
晨雨曦昏昏沉沉地過了兩天。
走出補習機構的教室,子書聞墨追著問她。
“你真不去了,你之前不是很想去的嗎,機票不是都訂好了?”
晨雨曦側(cè)頭回道。
“我有其他的事要忙,下一次吧。等回來你們贏了,我請你們吃飯?!?p> “什么事能讓你放我們鴿子?”子書聞墨顯然是不太相信。
晨雨曦不想和他爭下去,就快步往外走。過了兩秒就被叫住。
晨雨曦和子書聞墨齊齊回頭望去。
“晨老師,你怎么在這?”子書聞墨率先打招呼。
“我來接小曦去吃飯,你也還沒吃呢,要不然一起吧?!?p> 晨楠笑著朝兩人走來。
兩人不知道她聽到了多少。
子書聞墨聽到后,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不用了,不用了。我減肥呢,我不餓?!?p> 他倒不想和年級主任一起共用晚餐。
晨雨曦沉默地跟著晨楠走遠了,子書聞墨為站在原地為她默哀。
兩個人沉默地吃了一頓飯,晨楠聊了一些有的沒的,倒是沒再提過商賽的事。
直到最后送她回家時,才說了句。
“你想不想去都行,周五我等你電話?!?p> 晨楠望著她,眼里是倒映路燈的微光,片刻她露出一個寬慰的笑,開著車走了。
晨雨曦始終沒有回應,只是淡淡地看著車開遠。
她不想和家里人爭執(zhí),更何況是最為關心她的姑姑。晨楠在晨雨曦喪母后就常去探望,在她曾經(jīng)出事后,也是直接把她接到家里照顧。雖然出國治病時不曾相伴,但晨楠也是少數(shù)一直關懷她的人。
她昏睡了一天,給補習班請了兩個星期的假。便天天窩在書房里,不出門。
臨到傍晚,才被敲門聲驚醒。
“誰?”
“大小姐已經(jīng)八點了,您需要用晚飯嗎?”
“行,我馬上下去?!?p> 她已經(jīng)這么混吃等死式的過兩天。
等吃飯時才注意到手機上推送的娛樂消息和朋友接連不斷的信息攻擊。
一般她都會直接清空,但手機置頂娛樂消息的標題很搶眼《誠星娛樂新男團成員父親疑是殺人犯》,晨雨曦難以置信地點進去。
從身世,曾經(jīng)的家庭住址,再到上過新聞的刑事案件。報道的很詳細,無異不透露這一個消息,沐桐朔原名沐清安,父親是一個強奸殺人犯。
晨雨曦倒吸一口氣,渾身一陣惡寒。
她回想起當初黑來的文件里,沐清安平平無奇的家庭背景。如果這件事是真的,誠星娛樂不可能不知情。
再說晨氏絕無可能去冒險簽一個有如此大風險的少年,即使他有驚人的天賦。晨氏的公關和人事可不是吃白飯的,他們絕對不可能讓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搞笑呢,這不是……給新人送熱度?但黑紅也不行呢,沐清安年紀就那么大,承受不了怎么辦?”
晨雨曦氣得吃不下飯。
點開信息清一色是來問晨雨曦新聞是不是真的。
晨雨曦點開挨個回復。
“一眼假?!?p> 羅曉揪著晨雨曦在線,追著聊了好一會。
放下手機,晨雨曦還是很擔心沐清安的狀態(tài),畢竟無論真假他都會被影響。在她眼中沐清安是一個比同齡人成熟的人,少年老成,為人處世都很周到,沒什么心計,做什么事都為他人著想。
但懂事早熟的背后往往都不那么簡單,沒有人生來就是要委曲求全的。就像一開始,她總覺得沐清安很虛偽,無論什么時候都掛著一副笑臉,做什么事都客客氣氣,偏偏還戴著眼鏡,眼鏡背后又是一對狡黠的狐貍眼。
但相處久了就知道,沐清安只是對誰都客氣,性格也是幾個人中最好的,沒什么脾氣,隨和又溫柔,相處起來最是舒服。雖然偶爾會聞到他身上的煙味,倒也不像出于叛逆。而像是一種壓抑的宣泄,一個被藏起來不見人的另一面。
晨雨曦看不透他,但也知道他肯定不壞。
她不相信沐清安會有這樣的家庭,也不認為沐清安生活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下還會有如此的性格。
沐清安和暴力血腥格格不入。
晨雨曦本以為這樣的事很快就會被解決,事情發(fā)酵了一下午,七個小時過去,誠星并沒有做出回應。
他們在干什么,在不處理是想害死沐清安嗎?
晨雨曦覺得誠星在犯蠢。
她不敢想象這樣的事情會對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有什么影響。但她不敢給沐清安打電話,她害怕她的任何話都會觸碰到少年的脆弱。
他不該被這樣擊垮,他還有很遠的路要走。
夜里下了很大的雨,一直下到第二天。
晨雨曦迷迷糊糊地醒來,剛下床,木瓜就屁顛屁顛跑來。
“小主人,你醒了呀。今天是星期四,外面在下雨,降溫了兩度,注意別受冷哦。你要喝一杯熱牛奶嗎?”
晨雨曦摸摸它的腦袋,點了點頭。
“好的,我這就去給你準備。”木瓜跑去樓下叫廚師給主人做早飯了。
晨雨曦打開手機,時間是九點多。她少見的登了圍脖,去找誠星有沒有什么公關動作。
誠星娛樂在今早凌晨發(fā)布了聲明,以造謠和侵犯隱私權起訴了爆料的媒體。并積極維護藝人,并以此事對藝人造成影響,沐清安身體不適的理由,暫時暫停了他的活動。
而且誠星關閉了評論區(qū)。
這操作看得晨雨曦很迷惑。
她不知道誠星在做什么,她只希望這不是她那個傻白甜總裁表哥出的主意就行。
晨雨曦也同時在著手調(diào)查事情的來龍去脈,在書房里泡了大半天。
直到鬧鐘響了,晨雨曦才想起自己還要出門采購,自己出行要帶的生活用品。
家里又是空蕩蕩的,她已經(jīng)給那幾個暑假輪班的傭人和廚師都給了兩個星期帶薪的假,沒什么人。
她穿著身寬大的黑色半袖衛(wèi)衣,掛著個運動耳機,背著個胸包,從廚房里順了瓶汽水,拿著把黑傘就出了門。
街上是一片水色,倒影重重,吹起帶著水氣的風,也添了幾分夏天習習的涼。
她從家走到最近的商場花了將近一個小時,挑挑揀揀又逛了一個小時,拎著包東西打車回了家。
半夜公司讓沐清安從津安做飛機回了甘棠,商量了公關手段后,讓他先休息一段時間。
沐清安坐在回棠宅的路上,不斷回想著經(jīng)紀人的話。
他覺得那似乎明亮可見的未來好像又一次從指縫溜走了。
休息,真的是休息嗎?
他不過是會以一個好聽的理由被拋棄。
公司的車全程保密地把他送到11號公館大門。
他推著行李箱,淋了一段雨,到了門口。
家里空蕩蕩的,沒有人。
沐清安靜靜坐在沙發(fā)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實他不覺得公司這樣錯,反而很認同。
繁華美好的日子,他過得惴惴不安,一刻也無法得到寧靜。
如今就算他的手機被公司沒收了,他也能想象到網(wǎng)上對于他的批評和謾罵。
美好總似夢幻泡影,偏偏又在剎那間渴望永恒在此刻停留。無端的苦難啊,原來才是人生同行的摯友。
沐清安常會做夢,倒沒什么好夢。多是些不好的回憶割開傷口,往腦里灌。他總是回到那里,回到那個煎熬的家里。時常醒來的時候,都總分不清現(xiàn)實和夢境?,F(xiàn)在是過去的夢,過去是現(xiàn)在的夢。
可貌似又不太差,他總能在夢里和姐姐說上一會話,看見姐姐溫柔地笑著安慰她。
但實際上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再去看過姐姐了,甚至不敢打開老相冊,不敢提及自己的家庭。也總是在同學面前支吾的應付過去。他不敢在世俗面前坦蕩揭開自己的傷楚,風輕云淡般釋懷。
他做不到,這輩子應該都做不到……
沐清安無奈地笑了笑,蜷縮在沙發(fā)上,他頭腦發(fā)昏,在幽暗無光的客廳里暗自苦笑。
他應該是被利益沖昏了頭,才會如此虛偽,又如此世故,妄圖全然與曾經(jīng)的卑劣割離。他一遍遍暗罵著自己的自私。痛苦無奈的無力感深深將他裹挾,他的全身冰涼如墜冰窖,一步一步陷入沼池。他的意識逐漸模糊。
直到意識回籠,他虛瞇著睜開眼,看到一個圓筒冰冷抵著他的頭。
“嗶”
圓筒前方亮起紅燈。
晨雨曦看著體溫槍上38.2℃,皺了皺眉。
“你醒了,正好起來吃藥?!?p> 晨雨曦起身去找藥盒。
沐清安撐起身,晃了晃沉重的頭,看著晨雨曦離開的背影。
“給,淋了雨就要擦干好吧。你以為你年輕身體有多好呢,還不是立馬就發(fā)燒感冒了?!背坑觋匕阉幒蜏厮歼f給他。
“吃完去換身衣服,濕乎乎的,不知道你是怎么安心睡著的。”
沐清安乖乖吃了藥,他聽著晨雨曦接連不斷的話,只覺得頭更疼了。
晨雨曦看他反應慢半拍,急地直嘆氣。左右看了他一圈,確認人死不了后,就進了廚房。
沐清安換了衣服后呆呆坐在沙發(fā)上,無意識地看著木瓜打開的動畫片。
晨雨曦忙完就看到了一大一小呆呆地看動畫片,她開口嚷嚷道。
“行了,吃飯了?!?p> 她先給沐清安盛了碗山藥羊肉湯。
“先喝湯,暖暖?!?p> 羊肉湯里加了姜片和胡椒,暖熱中帶著少許辛辣。又給他端了一碗青菜粥。
晨雨曦本來想草草解決晚飯,但突然來了個病號,她被迫忙碌了起來。
沐清安默默喝了。
沉默橫亙在兩人之間,晨雨曦明白為什么沐清安突然回來,也看得出情緒不是很高,她不好開口說什么。
“謝謝?!?p> 沐清安突然冒出來一句話。
晨雨曦抬眼看他。
“多大點事,就一頓飯而已。明天別起太晚,早飯九點?!?p> 晨雨曦瞥到沐清安身上穿反的衣服,不禁暗暗發(fā)笑。
等吃完飯,她攔住要去刷碗的人。
“你怎么老要跟洗碗機搶活?早點上樓休息吧?!?p> 晨雨曦看著沐清安上樓,想起什么,追了上去。
“晚上再吃一次藥……還有別想太多,也不允許抽煙?!?p> 沐清安看著她,擠出一個笑來,點了點頭。
昏黑的夜,意識模糊的風,飄蕩著誰的迷茫和不甘心。
晨雨曦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里亂糟糟的,總是忍不住想沐清安的事。
她翻下床。
“煩死了。”
赤腳跑到電視柜找自己珍藏的所剩無幾的安眠藥。
反復數(shù)了好幾遍,才糾結地吞下一顆。
只有十七粒了,這對于她來說是個艱巨的考驗。
本來都不怎么失眠了,結果又突然睡不著了。晨雨曦也不知道該怪誰。
但藥效很好倒頭一覺睡到天亮。
早飯很簡單,晨雨曦給自己簡單煎了培根和雞蛋,配了個歐包。給沐清安煮了小米粥,配的是白水煮的青菜和雞蛋。
沐清安沉默地盯著自己清淡的飯。
“你是病號,要吃的清淡。”
沐清安乖乖動筷。
吃了幾口才說了句。
“但是,我已經(jīng)好了?!?p> 晨雨曦不可置信地看他一眼。
“真的?”
起身把體溫槍找來,反復“擊斃”他。
“確實正常了,但是等會還是在吃一次藥吧,以防萬一。你頭還暈不暈?”
“好多了?!?p> “倒也恢復挺快。對了,你這幾天有空吧?”
沐清安愣了兩秒,點了點頭。
“行,剛好,吃完飯準備一下?!?p> 還沒問準備什么,晨雨曦就端著空盤子走了,拿著手機就出了客廳的落地玻璃門進了前院打電話。
晨雨曦撥通了晨楠的電話。
“姑姑,我想我不會去了。”
她早就在最當初下定了決心,既不想因為自己的心情影響朋友的機器人比賽,也不想重復參加過數(shù)次的商賽,就決定一個人出去散心。
電話那頭沉默了良久,半晌才傳來聲音。
“挺好的……你說不想去的那天,我就已經(jīng)給你取消了報名。其實你能有自己的想法和安排,也很好。無論干什么,只要你想且不后悔,家里是不會攔著你的……去封江是吧?照顧好自己,一路順風?!?p> 晨雨曦一面聽著,一面內(nèi)心思緒萬千。
“……嗯,我會的?!?p> 掛斷電話后,她站在原地,久久未動。下過雨的空氣清新,花草樹木是一片生機的綠。
她是被偌大的摩天雨林困住了。但是,她可以走出來啊。
對啊,那些東西真的困的住她嗎?
或者說真的是那些東西困住她的嗎?
明明只要她想,她就能去做,她就做的到?;蛟S從頭到尾都是她在給自己的不作為,不改變找借口。習慣了被安排,卻又覺得家庭太過限制自己。
好像有什么不存在的桎梏一瞬間轟然倒塌了……
晨雨曦轉(zhuǎn)身跑進屋,盯著沐清安問道。
“沐清安,你的身份證號是什么?”
“你問這個做什么?”
“當然是給你買火車票?!背坑觋匕咽謾C遞給他讓他填。
“封江,去那干什么?”
少年疑惑地望著她。
“跟我一起逃離這里。”晨雨曦歪頭看他,狡黠一笑,眼睛里閃爍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