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 窮孩子3
在山里總共呆了三四日玩了個遍后，幾人就轉(zhuǎn)移陣地了，要去羅曉家的果園。
本來是晨雨曦和羅曉約好的，但剩下幾人知道后也嚷嚷著要去，就跟著一起了。
從高鐵轉(zhuǎn)大巴，幾人坐了大半天的車。
晨雨曦本來就睡眠不足，又到處倒騰，神經(jīng)有些衰微，頭腦發(fā)昏，配上暈車，她根本睡不著。
忍無可忍之下掏出了本來一直不舍得吃的安眠藥，吞了一顆，過了半晌就徹底沒意識了。
大巴跑了三四個小時就到了目的地。
這時羅曉才驚恐地發(fā)現(xiàn)晨雨曦睡得根本叫不醒。
“怎么辦？小曦根本醒不來！”
郁閑烯下意識搭上脈搏。
“沒事，還有呼吸……可能只是吃什么藥了，先拖下車?！?p> 羅曉手足無措，她沒什么力氣。
站在過道里的歐陽凌諾二話不說橫著抗起晨雨曦就往外走。幾人跟在后面下了車。
搬下行李，幾人面面相覷站在路邊。
郁閑烯搜索著晨雨曦的斜挎包，翻到了安眠藥。更確信只是睡過去了。
“沒多大事，睡得深一些而已，可能過幾個小時才會清醒?！?p> “但是，要怎么分配？”
沐清安問。
“我扛著她，你們拿行李?！睔W陽凌諾回應(yīng)。
幾個人倒沒什么意見。剛走出兩步后，跟在歐陽凌諾后面的羅曉第一個受不了。
“不行，這樣不行。你快把我們小曦顛死了，你能不能好好背著或者抱著，她本來就暈車，這樣扛著她，晃的厲害，得多難受?！绷_曉氣得直打歐陽凌諾。
“麻煩，還有一公里呢姐。又沒車接咱，這樣抗是最省力的?！睔W陽凌諾覺麻煩。
果園距下車的地方有一公里多，又位于郊區(qū)，偏僻打不到車。幾人本來是想徒步走過去，但沒想到晨雨曦昏過去的突發(fā)情況。
“不行，你停下來。我叫車來接咱。她要被你搖出個好歹，我跟你沒完?！绷_曉拽住他，給家里人打電話。
“這里就往一個能抱得動她，現(xiàn)在又是我的錯，吃力不討好?！睔W陽凌諾向來和羅曉犯沖。
郁閑烯剛要反駁，就聽見一聲嗤笑。
“搞笑，又不是沒人了。老娘小辣椒的名號又不是蓋的，除了你抱得動她的人多了去了。”歐陽欣然白了她哥一眼，伸手要去接晨雨曦。
歐陽凌諾不僅沒給，還挑釁地看著地歐陽欣然。
他懶得跟歐陽欣然鬧，只是走開幾步，給晨雨曦調(diào)整了舒服的姿勢，換成了公主抱。
“行了，等一會吧。十幾分鐘后到?！绷_曉打完電話告訴幾人。
“有這時間，咱都走到了?！睔W陽凌諾回懟。
“我求你了，別。小曦的命也是命?！绷_曉不想和他再吵。
然后晨雨曦再醒來時，一臉懵地沙發(fā)一角坐起來。
頭腦風(fēng)暴了兩秒后她捂住自己昏昏沉沉的腦袋。
“醒了？倒是睡了挺久?！?p> 不遠處座椅上看書的郁閑烯察覺到了，側(cè)目看著她。
晨雨曦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醒了但沒完全醒。
“頭好痛……”
她嘟囔道，聲音意外的沙啞。
“沒休息好可以提前告訴我們，晚些來，你還能多休息休息。倒是自顧自忍了半天。你啊你，真是亂來。又吃藥昏睡了這么久，頭能不痛嗎？”
郁閑烯放下書，走近抱著手打量她。
晨雨曦打了個哈欠，瞇著眼問。
“……他們呢，去哪了？”
“林敘然他們幾個吵著要去桔園，羅曉帶他們?nèi)ス涔淞??！?p> “你怎么沒去？”
“我倒沒有他們那么精力充沛，又有些暈車，就沒跟著去，順便留下來看著你?！?p> “我才不需要看著……”
“你不打招呼就昏過去，他們幾個嚇都要嚇死了，一邊想去玩一邊又擔(dān)心你，留下我這個有些中醫(yī)基礎(chǔ)的人，是最好的方案。頭還暈不暈？”
“有點，但可以忍受……”
“……噗”
看著晨雨曦認真的表情，郁閑烯突然笑了。
“又不是什么忍者，就別忍著了。有不舒服就要說，有需求也要及時開口。久臥傷氣，剛睡醒氣虛加上一天沒吃東西又低血糖，氣血不足。樓下我燜了紅糖紅棗黑米粥，先吃點墊墊吧?！?p> 餐桌上，兩個人各自悶頭吃飯。
晨雨曦倒是第一次吃到郁閑烯除了中藥以外其他做的東西，味道出乎意外的好，甜度適中，軟糯可口。
但也許是彼此習(xí)慣了，兩人都沒怎么說話，倒不怎么覺得尷尬。
剛吃完郁閑烯就把碗收走了，在廚房洗碗。
晨雨曦跟過去站在旁邊看著。
郁閑烯瞥她一眼，說道。
“……我倒是不缺門童，你做你的事去吧?！?p> “你把我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事做了，我就沒事可做了?！?p> “那就去休息會?！?p> “已經(jīng)休息夠了，再休息該成傻子了……”晨雨曦左右張望，企圖找些事做。
郁閑烯把洗干凈的碗放在柜子里，擦了擦手后?？粗_口道。
“那我陪你去找他們吧，果園里熱鬧?！?p> 晨雨曦滿意地點了點頭。
兩人坐著游覽的小車往桔園去。
“外面倒挺熱……”
“是啊，和空調(diào)房里沒得比。想這時候，敘然他們肯定渾身的汗了。希望他們別霍霍水果?！?p> 郁閑烯笑了笑，輕輕搖頭。
“這對他們來說很難，為桔子們祈禱?！?p> 場面確實比想象中更混搭，兩人到時就看到一群人的帶著帽子在樹林里采摘，兩個人光著膀子在桔林里亂竄嚎叫，還有兩個在一旁在遮陰傘下閑聊。
郁閑烯悲痛捂眼，并不想承認那兩個在樹林里亂竄的是自己的隊友，想到經(jīng)紀人來時囑咐的話，心情就更糟了。
晨雨曦震驚之余，總結(jié)了一句。
“第一話，石猴出世……”
“小曦，你醒了，快到傘下來，別曬著?！绷_曉過來拉她走。
晨雨曦拒絕了。
“我想先摘兩個桔子嘗嘗?！?p> “等等，你直接去那邊筐里找個大的，這邊都摘大半了，樹上剩的都還沒到時間呢，酸的?！?p> 晨雨曦不信邪，就是要去樹下親自挑個。
然后在挑選方面沒有天賦的晨選手，成功把自己酸得齜牙咧嘴
“你倒是犟。”郁閑烯笑她。
好勝心強的晨雨曦不服又挑了一個。
嘗了兩瓣，神情欣喜地點了點頭，遞給了旁邊的郁閑烯。
“謝謝?！庇糸e烯欣然接過。
下一秒，郁閑烯酸得痛失表情管理。
“……我真不知道該夸你演技好，還是報復(fù)心強。”
“謝謝，就當做是對我兩方面的肯定了?！?p> 晨雨曦笑笑，轉(zhuǎn)身拿著那個酸桔子去騙傘下那兩個乘涼的女生。
最后騙完一圈人，大家一致決定不許晨雨曦再摘桔子了。
男生們不一會被叫走去幫忙搬運裝車了。
剛到桔園短短一個小時就喪失了采摘權(quán)的晨雨曦悶悶不樂地坐在小土坡上發(fā)呆。
沒過一會，她就聽到一個窸窸窣窣的聲音，轉(zhuǎn)眼一個人影就坐到了她旁邊。
“……小心我舉報你偷懶哦?！?p> 晨雨曦瞟他一眼，然后繼續(xù)撐著頭呆呆望著遠方。
“別那么計較嘛，我就是休息一會。”
“我看是以上廁所的名義跑出來吧。”
“……額?！绷謹⑷活D時語塞。
“哎呀，別在意那么多。給你這個，我選的，都倍甜。你嘗嘗?！绷謹⑷话岩陆嵌抵圩油坑觋貞牙锶?。
幾乎都是少了一兩瓣的桔子。
“……不要?！?p> 晨雨曦更氣了，身子轉(zhuǎn)到一邊。
“哎呀，我都嘗過了，沒有一個酸的，特地跑過來給你的，你別傷心了?！?p> 林敘然抱著桔子手足無措地安慰她。
“我沒有傷心?！?p> 晨雨曦口是心非地反駁。
“也別生我的氣，我就是想讓你嘗嘗，沒有炫耀的意思。”林敘然把頭湊過去，又說。
晨雨曦沉默了一會，偏過頭看著他。
“好吧，我勉為其難嘗一嘗?！?p> 看著晨雨曦吃了，林敘然追著問。
“怎么樣，甜不甜？”
“還行……一般甜。真的，一般?！?p> 林敘然不信邪，又塞給她一個。
“那你再嘗嘗這個。”
晨雨曦面不改色。
“……也一般。”
林敘然疑惑撓頭。
“不應(yīng)該呀……”
這每一個都是他嘗過的，保甜。
看到林敘然郁悶的表情，晨雨曦在一旁沒藏住笑。
“好啊，你耍我。”林敘然驀然就明白了，拿肩膀撞她。
晨雨曦一邊笑一邊嫌棄地往旁邊躲。
“別撞我，渾身的汗?！?p> 夕陽落下，兩個人坐在小土堆上有一句每一句的聊著，夏日不再那么悶熱，多了些涼氣的風(fēng)在桔林里游蕩。
晨雨曦蕩著腳，望著遠方的視線收回，側(cè)目問道。
“……你說我們這種算是什么關(guān)系？”
“當然是……兒子和義父。”
林敘然向來沒個正經(jīng)，吊兒郎當?shù)刈?p> 說實話晨雨曦和林敘然性格上幾乎是兩個極端，但相處起來還算和諧。兩人偶爾拌嘴，時而不著調(diào)一起打鬧，時而誰也不讓誰地犟嘴對峙，時而林敘然犯賤被晨雨曦單方面壓制。
“說認真的?！背坑觋匦表谎?。
“這不是一目了然嗎？當然是朋友，伙伴唄。但其實，也可以叫做舍友?！绷謹⑷徊唤獾乜粗?p> “朋友……我們是朋友嗎？”晨雨曦追問。
“難倒不是嗎？晨雨曦你不夠意思昂。我這種宇宙超級無敵大帥哥，還不能算是你的朋友嗎？”林敘然被問得很不樂意，氣憤填膺道。
“朋友……”晨雨曦輕輕重復(fù)，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她又問。
“是陪伴很久的嗎？”
對于人復(fù)雜的感情和關(guān)系，她說不清楚，甚至難以啟齒去暴露她在人際交往上的巨大紕漏。在她心中朋友的界限很模糊，她不知道見過多少面，說過多少話的能算作朋友。這種關(guān)系好像有時候一瞬間近了，有時候卻忽然又遠了。有時候不爭吵，只是漸漸不再聯(lián)絡(luò)就在沒有理由去主動找回關(guān)系。有時候覺得彼此親近相知，卻又因為只言片語好像陌生得不曾認識。明明陪伴又相熟，遇到旁人卻又會瞬間被冷落。
她覺得，她不能真正理解朋友的含義。
林敘然看著她，眼神有些傷心。
“和我交朋友你有什么顧忌嗎，或者說不適？”
晨雨曦搖搖頭。
林敘然爽朗地笑笑，拍了拍晨雨曦的肩。
“只要你不和我絕交，我們就永遠是朋友?！?p> 晨雨曦鼻子一酸，她呆呆地看著林敘然。
她忽然，更想不通朋友的含義了。
林敘然往嘴里塞了兩瓣桔子，看著果林又看看她。
“朋友的門檻對于有的人來說很低，對于有的人來說很高。我們一生要認識的人很多，彼此同行的日子或短或長，真心的人很少。但我相信你是，我也是。只要彼此掛念，無論距離，我們就永遠是朋友?！?p> 晨雨曦也吃了一瓣桔子，桔子的汁水很甜。
她看著遠方一望無際的果林。
她想，她或許應(yīng)該是知道的。就像即使她選了很多酸桔子，但沒關(guān)系，朋友會把自己最甜的桔子分給她。
“能跟你這樣的人做朋友，我之前想都不敢想。”林敘然笑著說。
晨雨曦疑惑。
“為什么？”
“全年級第一誒，才藝又多，閱歷又豐富，我何德何能能是你晨大小姐的朋友啊?！?p> “那讓你失望了，已經(jīng)掉成全年級第三了?！背坑觋剌笭栆恍o奈地聳聳肩，垂著頭盯著腳尖。
“一次而已，能和你成為朋友都能作為我炫耀的資本。所以為什么不自信一些呢？小曦。”
晚風(fēng)揚起少年張揚的發(fā)絲，他輕聲問她，又喚她名字。
晨雨曦抬頭，怔愣地看著他。
“我和你做朋友不是因為你多好多好，而是因為，你愿意接受我，愿意真心待我。你很好，很優(yōu)秀，但卻是因為你愿意接納我，愿意包容我，我也愿意理解你，愿意和你同行，我們才是朋友。其實這本就不是復(fù)雜的事，是我選擇了你，也是你選擇了我。我們命中注定要成為朋友，不用懷疑，這都是最好的安排?！?p> 林敘然看著遠方昏黃下的一片青蔥，娓娓道來。
晚風(fēng)一陣陣，吹起他們的衣衫。
時間被夏日拉得很長，好像周遭都變慢了。
晨雨曦忽然笑了。
站起身，朝坡下跑去。
“走，吃晚飯去?！?p> 林敘然又懵又急地爬起來。
“干嘛，一點招呼不打，呼啦一下就跑走了。還是不是好朋友了？”
少年一邊嚷一邊著急忙慌地追去。
青蔥的背影在落日下追逐奔跑，蕩漾又肆意，好像他們才是這片林間的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