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極北埋骨之地
凡間通往修仙界的結(jié)界在極北之處,凌棲梧一路向北。
他把身上的靈石全給了老乞丐還有那對中年夫妻,現(xiàn)在身無分文,其實并不算一貧如洗,嚴(yán)格來說鮫紗衣領(lǐng)處還有一塊靈玉能換錢,但凌棲梧死也不會動這枚靈玉。
所以,他只能步行,但走了沒兩日,他的腳便長滿了水泡。幸運的是路上有牛車?yán)静萋愤^,他便趁人不注意偷藏進(jìn)稻草中,但牛車并非一路往北,過了一段,凌棲梧只能下來。
路上并沒有那么多車可以讓他蹭,大多時間還是要自己走。
很快腳底的水泡爛了,暴露出來的新肉很快被粗糙的鞋底磨出血來,他的靴子被血浸濕,又迅速結(jié)成冰,但他腳步不停,依舊前進(jìn)。
極北之地有仙凡結(jié)界,結(jié)界另一端有阿渺。
凡間沒有靈氣,深受重創(chuàng)沒有靈力支撐,凌棲梧重新?lián)碛辛朔踩怂械母泄?,比如饑餓、寒冷、困意...
越往北,越嚴(yán)寒,人煙也越稀少。
開始凌棲梧還能在夜晚尋到人家借住一宿尋到些吃食,但漸漸地,視野里僅剩一望無際的雪原,沒有任何生物的跡象。
凌棲梧的腳開始是磨爛了,經(jīng)過一個月的長途跋涉與天寒地凍,現(xiàn)在已變得沒有知覺,接受他前進(jìn)的指令,也接受的很是遲鈍,于是他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最后只能靠拄著長淵劍一寸一寸地往前挪,先前半日前進(jìn)的距離,現(xiàn)在要整整一日。
某個時刻,他的腳好像撐到了極限,再也不能支持他站立,倒了下去。
他的臉埋在厚厚的雪地里,因為他太冷,以至于倒下去之后周圍的雪都融化不了,也不知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好消息是起碼那些雪不會化了之后在他臉上結(jié)成冰,讓他無法睜眼辨別方向;壞消息是,現(xiàn)在的他跟雪的溫度一般無二,想來身體很快便會凍成冰塊。
凌棲梧從腰部開始已經(jīng)感覺不到腿的存在了,他沉默了一會,緊接著用手爬了起來。
天空飄起了鵝毛大雪,漸漸地凌棲梧身上蓋滿了一層厚厚的雪背,他爬行的速度不知不覺慢了下來,人也開始與這片死氣沉沉的雪原融為一體。
其實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感覺不到冷了,只是覺得手指仿佛凍成了冰,不太聽使喚,之后是呼吸越來越輕,意識開始飄遠(yuǎn),終于一陣黑暗襲來,他的眼睛合上了。
雪越下越大,將他徹底掩埋在這片雪原。
這時一個背著竹簍的中年女人感覺有些硌腳,蹲下一看,是一截流光溢彩的鮫紗,好看的緊。
女人心生喜愛,覺得這件衣服若是穿到自家夫君身上,定是美極,于是欲將鮫紗拉出來,誰知一拉卻拉出來一個死人。
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扒下來就是。
女人毫無忌諱,扒了背后,又將人翻過來,準(zhǔn)備扒前面,但她扒完站起來后,卻看到了凌棲梧的臉,一瞬,女人變了臉色,趕忙將凌棲梧扛到肩頭,將人帶回家。
...
仙源派,肖喚住處。
此時距離凌棲梧被踹下凡間已過去一個月,一個月的磋磨,想來凌棲梧必定過的窮困潦倒,肖喚感覺時間差不多了,便叫了王崇過來。
兩個人坐在院中,甚至還提前備好了茶水點心,肖喚對王崇笑了笑,隨后拿出一枚珠子輸入法力進(jìn)去,那珠子飄至半空,漸漸放映出一道影像,影像的主角正是凌棲梧。
但與肖喚想象的不同,凌棲梧在人間非但沒有窮困潦倒,而且還化身惡鬼,屠戮了周李兩府殺了整整三百個凡人,其中不乏老弱婦孺手無縛雞之力之輩。
肖喚越看身體越冷,看到李府被滅后,他正好跟一個死不瞑目的眼睛對上了,肖喚嚇得直接尖叫一聲,再也不敢往下看,趕緊將靈珠的法力撤了回來。
靈珠掉下來,咕嚕嚕滾遠(yuǎn),肖喚內(nèi)心驚駭,沒注意到,靈珠漸漸滾出了院門,幾乎滾出去的瞬間,有一只手將它取走了。
肖喚呼吸急促,猛灌兩杯茶心下才定了些,他僵硬的扭頭看王崇:“你...你看到了嗎?”
王崇也沒想到凌棲梧竟敢無視修仙界規(guī)定,在凡間大開殺戒,“看到了,殺了整整三百人,大抵是在你那里受了屈辱,所以殺那些凡人泄憤?!?p> 肖喚咽了一口口水:“但你看他殺人的樣子,眼睛都不眨,老人、女人、小孩全都不放過,他哪還有修仙之人的樣子?!?p> 王崇斜著眼看他,隨后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輕輕笑道:“確實嚇人,但師兄可別忘了,現(xiàn)在凌棲梧無法修煉,也只能殺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出氣,這樣的行為,不叫厲害,叫懦夫,所以師兄大可不必如此驚慌?!?p> 肖喚仍然對方才的大屠殺心有余悸,“你說,凌棲梧會不會回來...若回來了,找我報仇怎么辦?他那么厲害,我打不過他,到時,我會不會像那些凡人一樣在他劍下死不瞑目?!?p> 王崇實在不理解肖喚的庸人自擾,只覺對方可真是膽小到了極點,“先不說仙凡結(jié)界在凡間極北之地,凌棲梧身無靈力根本無法抵達(dá),就算他真的回來,你覺得他手染鮮血,還有機(jī)會重回天玄宗嗎?他違背仙凡規(guī)定,攪亂兩界和平,到時,恐怕整個修仙界都要追殺他?!?p> 王崇分析的頭頭是道,肖喚也覺得很有道理,于是眼睛開始發(fā)亮:“何必等到他回來,我現(xiàn)在就去上報長老此事,叫他身敗名裂!”
王崇恍然大悟:“還是師兄神思敏捷,既如此,還是速去,莫要叫他逍遙太久!”
肖喚噌的站起來:“我這就去!”
王崇看著他的背影冷笑一聲:“蠢貨。”隨后他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喝了一口,而后看著天空悠然道:“凌棲梧啊凌棲梧,這下看你還怎么跟我爭蘇師妹?!?p> ...
仙源派,霄皖卿院落。
阿渺正在院中石凳上打坐,程珺樹卻拿著什么興沖沖的沖進(jìn)院子,坐在她一旁,舉起一枚珠子,神神秘秘道:“阿渺,你看這是什么?”
阿渺不為所動,雙眸閉合,專心打坐。
程珺樹打量了她一下,隨后拔高聲音道:“這是可以投放影像的珠子,從肖喚那里撿來的,我撿這珠子的時候肖喚鬼鬼祟祟很是可疑,難道你就不想看看這珠子里面有什么?”
阿渺紋絲不動。
程珺樹挫敗了,深感無趣,對她咂了咂嘴,隨后去另一個石桌旁坐下,準(zhǔn)備自己看。
輸入靈力,靈珠懸浮半空,投射出一片影像,影像中的人很熟悉,正是害得他家阿渺不得安生的凌棲梧,此刻在凡間跟一個邋里邋遢的老乞丐攪在了一起,程珺樹大呼晦氣,當(dāng)即便要扔了這破珠子,誰知,畫面中的凌棲梧大開殺戒。
此珠只能投放畫面,并無聲音,是以阿渺并未被驚動,程珺樹因為太過驚駭,當(dāng)場沒找到自己的聲音,待能說話的時候,畫面里的凌棲梧已經(jīng)不僅殺了破廟中打手還跑去京城屠殺了兩座府邸的人。
粗略一算,大抵三百!三百條人命!凌棲梧瘋了嗎?
“阿...阿渺...”
阿渺知道程珺樹貪玩,以為他又拿無聊的事打擾,便沒理會。
“阿渺...你過來看一看...這是不是...凌棲梧?!?p> 這次程珺樹的聲音卻明顯不對了,夾雜驚駭與恐慌,還提到了凌棲梧的名字,阿渺對凌棲梧三字極為敏感,瞬間睜開了眼,誰知入目一片血紅。
阿渺一愣,飛身而至,看著畫面,皺起了眉頭,她很嚴(yán)肅,“這是什么東西?”
程珺樹老老實實將珠子的來歷詳細(xì)說出。
珠子的畫面定格在凌棲梧手持冷劍渾身浴血從周府出來的那一幕,阿渺看的眉頭緊皺。
程珺樹也看著喃喃:“凌棲梧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敢公然違規(guī)在人間大開殺戒?!?p> 阿渺心思更細(xì),分析道:“的確大開殺戒,但是他卻只殺了這兩府,你看遠(yuǎn)處那名婦人,明明是目擊者,卻被凌棲梧放過,可見他此行抱有明確的目的?!?p> “對啊,可是凌棲梧一直在修仙界,這周李兩府跟他有什么仇,為何突然下凡去滅人滿門?”
阿渺也不知,只道:“萬事不可斷章取義,探究前因需得從頭分析,你把珠子重啟一遍?!?p> 程珺樹連忙重啟,阿渺一看,便看到了一個極為熟悉的身影——老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