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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北翻越

7.虛假的終歸于破滅

向北翻越 料當(dāng)年醉死差無苦 3055 2022-08-29 10:53:10

  后來的幾天,他們心照不宣地不再談?wù)撈鹋`的話題,馬庫斯除了每天還要教一首風(fēng)景詩或是頌詩以外就都是邏輯學(xué)、數(shù)學(xué)、希臘語這些專業(yè)性的東西。日子很是安穩(wěn)地流著,奧盧斯顯然最是享受這種生活節(jié)奏,沒有宴會,沒有利益的爭吵,和他的交心好友每日精益學(xué)習(xí)上的事務(wù)。馬庫斯雖然自那次奧盧斯再一次彰顯他奴隸主的蠻橫后一直沒能回到以前平等而自由的心態(tài)上,但也樂于以這時間沖刷心底的困惑與痛苦。

  他看得出來奧盧斯對他的信賴,他很難看到奧盧斯出書房,奧盧斯與狄奧尼的關(guān)系從奧盧斯談他的語氣就聽得出有多差勁。小孩如果在父母那找不到交流的空間,就要找一個知性的朋友來宣泄那些堆高高的情緒與想法。

  他也樂于傾聽奧盧斯的一些稱得上是寶貴的牢騷,樂于與奧盧斯討論許多問題,這并不需要什么獨特的能力,卻讓奧盧斯認定他是一個智者甚至一個富有創(chuàng)造力的天才——他擔(dān)不起這個名號,卻能在這頂虛假的冠冕下過甚至小貴族都過不起的悠閑生活。

  奧盧斯只是少了幾個貴族朋友,而讓他僭越了這個寶貴的位置。

  “奧盧斯,你不交友的嗎?“

  “我有朋友了,比如你,以前還有一個,“提起那位朋友,奧盧斯皺起眉頭思索的樣子,”他叫昆圖斯,那時候我還很幼稚,貪玩,父親的生日宴上結(jié)實了他,一起玩,就成了好朋友,結(jié)果元老院上查出來他們家族暗中支持馬略那伙人的殘黨而被驅(qū)逐了?!?p>  “馬略?“馬庫斯對這個馬略略有耳聞,父親常和他說起馬略,是個出色的軍事改革家,他還以為在羅馬,馬略的地位應(yīng)該很高呢,

  “柳希厄斯·科爾尼利厄斯·秦納與蓋猶斯.馬略都是羅馬有名的野心家,他們和所謂的改革派曾經(jīng)掀起內(nèi)戰(zhàn)、建立獨裁政治,雖然私下我認為公民權(quán)法實在是功績輝煌的,但他們無端地廢除大量平民的債務(wù)這一舉動實在是過于粗暴了,人不是無緣無故負債的,當(dāng)然不能無緣無故免除債務(wù)!”

  “我以為你是個改革派——”

  “我同情平民派,但不代表贊成這種暴行,我同樣不認同老貴族們僵硬的老傳統(tǒng),也許會有更平和、更有秩序的方法將顯得有些垂老的羅馬重新引向年輕——就比如,我們需要宴會將每一個人緊密聯(lián)結(jié),但不用那么頻繁、那么喧鬧?!?p>  “這恐怕不只是怎么開宴會的問題?!?p>  ”當(dāng)然,這只是小的一方面,總而言之,是要我們引以為豪的貴族精神重新回歸,像重新回到新生一樣?!?p>  看起來奧盧斯對于貴族精神有著非凡的執(zhí)著,以至于他沉湎在幻想中好一會兒才回到現(xiàn)實。

  這個貴族精神是要求等級分明嗎?

  馬庫斯沒問出口,只是望著外頭綠葉翠鳥、生機勃勃,又繼續(xù)要奧盧斯算還沒算完的式子。

  奧盧斯算完后,側(cè)過臉看著馬庫斯有些小肥的偏圓臉,很認真地說:“我現(xiàn)在只有你一個朋友,而且很滿足,不需要那么多朋友?!?p>  被突如其來表白一樣的話閃擊到的馬庫斯臉都僵住了,

  “馬庫斯呢?馬庫斯之前有朋友嗎?”

  “啊,很多啊,”他本來就愛玩,又有點愛在別人面前炫耀自己,當(dāng)然需要很多朋友給他搭表演的戲臺子嘍。沒在意奧盧斯那點小孩的獨占欲,馬庫斯講起以前當(dāng)貴族和朋友玩游戲時的趣事。

  奧盧斯剛開始心里還有不爽,但馬上被馬庫斯搞笑又精彩的故事折服了,入迷地聽馬庫斯講故事。

  所以當(dāng)?shù)見W尼推開門,就看見自己的兒子干脆趴在桌子上側(cè)對著繪聲繪色講著故事的馬庫斯,十分懶散的樣子。馬庫斯聽到門推開的聲音,下意識向門那看,就看見黑臉的狄奧尼,嚇得馬庫斯起身時打了個趔趄,

  “主人。”

  “父親,你從宴會上回的真早?!?p>  奧盧斯看見狄奧尼目光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樣子才慢慢起身。

  “我還不從宴會上回來,這里怕是要天翻地覆了吧。”

  狄奧尼健壯有力的大腿一下踢到馬庫斯的小腿肚,馬庫斯悶哼一下跪在地上,奧盧斯皺著眉頭看向狄奧尼,

  “難道一個富有智慧的人連站著和你對話都不配嗎?”和你這等德不配位的庸人,

  “什么叫一個富有智慧的人——一個教仆不好好履行他奴才的本分,在那拿著陳年舊事反復(fù)講——他是想翻身啊!連做奴才的覺悟都沒有,還膽敢肖想得到獎勵,我看你是一點不懂得怎么管教奴隸,心腸太軟,遲早吃大虧!”

  說著就喊管家來,說是要替尚且不成熟的小主人好好管教一下奴隸。

  “你就不能讓奴隸過的太好,一點都不怕你!”

  奧盧斯呼吸沉重,馬庫斯的冷汗沁濕了白色的上衣,多可憐?。W盧斯都不太敢多看馬庫斯

  不住顫抖的樣子就攔在馬庫斯前面,

  “這不是一般的奴隸,如果你親自見識過他的博學(xué)與膽識,你不能拿你那套出來對他!”

  “也許他有著投機取巧的智慧,但我沒精力親自敲查虛實,我只知道,他是個沒被主人管教好的奴隸,莊園里上下那么多奴隸,睜眼閉眼都是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要沒了規(guī)矩,你和我明天就去喝西北風(fēng)!就算為教育你、為家族的利益,你也該感謝我用你這個僭越的奴隸給你上了寶貴的一課!“

  說著就要過去把馬庫斯拉走,奧盧斯慌忙地扯開要碰上馬庫斯的那只粗手,馬庫斯感動于奧盧斯為他做的犧牲,卻又無比悲哀地明白結(jié)局無可奈何終會到來。

  “他是我的朋友,你不能隨意處置我的朋友!”

  這下完全激怒狄奧尼了,心里咒罵這個叫馬庫斯的奴隸果然是個禍害,把奧盧斯忽悠地一愣一愣,說不定還靠那張皮媚住奧盧斯了呢!

  馬庫斯最終還是被罰了鞭刑,他被幾個壯漢拽出去的時候還能看見奧盧斯眼里漂著淚花又是和狄奧尼爭辯,又是直接上手打狄奧尼。馬庫斯自己等真正帶到受刑的曠地后倒是心情平靜了,畢竟找到了奴隸真正該呆的地方,不會有飄渺的幸福帶來的虛妄感與不安感。

  麻繩一遍又一遍抽在馬庫斯的背上,跪著的沙石地折著刺眼的日光,膝蓋滾燙的,背部是又燙又痛,一遍又一遍,像一個無法逃離的命運周期,無所謂哪里開始、哪里結(jié)束,這一鞭還才結(jié)束,下一鞭就要迎過來,間隔的時間連調(diào)整好顫抖的呼吸都難做到。淚啊、清涕啊都無知覺地往下流,腦子脹脹地痛,終于不論喉嚨還是鼻孔都解放般地涌出暗紅的血。

  迷糊中的馬庫斯一下感到無與倫比的倦意,是彼岸的搖籃曲嗎?他會去到天堂還是地獄?如果能到雪山之北卡塔所說的自由之地看看就好了,不過果然這只是忽悠他的小孩子童話吧,什么聽話的孩子會遇到善良的精靈,不聽話的孩子晚上會遇到吃人的怪物什么的。假如,假如真的有一個奴隸與貴族互幫互助的地方,也就是既沒有奴隸也沒有貴族的地方,真的很難想象那是個多么美好因而多么脆弱虛幻的地方?。?p>  在那里,奧盧斯可以明白奧拉與卡塔有著同樣令人著迷的特點,狄奧尼與父親也會對他們過往固執(zhí)的想法感到可笑,他自己呢,被笑作是那里最頑皮的孩子,早上比賽騎馬,中午贊頌陽光與花朵,晚上則樂于用奧拉教他的調(diào)子顯得奇怪地唱出來自中午的小詩。奧拉未敢唱出聲的調(diào)子應(yīng)該是歡快、靈動的,可惜根本來不及兌現(xiàn)她歌唱的美好承諾了。

  再也不用想這么多了,幸福啊,最終必將到來的死亡。

  淚水突然更加涌出馬庫斯的眼眶,他早跪倒在地上,嘴巴微張著,里頭是血粘著小石子和沙塵,猛地呼吸幾下,伴著主要是嗓子處的疼痛馬庫斯昏迷過去了。掌刑者們你看我,我看你。

  這可還沒打完呢,莫不是身子骨太弱,打死了吧。

  看向在一邊監(jiān)督的老管家,老管家厭惡地看向已經(jīng)昏厥過去的馬庫斯道:“主人說了,這個教仆不守規(guī)矩,要重罰,但是,他屬于主人的私產(chǎn),不能罰死了。你們給他潑醒了一直跪這,到月亮上來時送到醫(yī)生房里治?!?p>  刺骨的清涼像滲進了頭蓋骨一樣把馬庫斯激醒了,從鬼門關(guān)走一趟又回來了的馬庫斯很難說是高興多一點,還是悲憤多一點,他的腦子已經(jīng)難以進行正常的思考了,感受到充斥口鼻腔的鐵銹味還要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出血了,極大的疲憊已經(jīng)逼迫邏輯的投降,一切感覺都是直接而強烈的。

  炎熱、刺痛、酸痛,只有正在經(jīng)歷的這一秒各個部位還在工作,不論之前還是之后都不存在一個馬庫斯了,哪怕這一刻,也只有馬庫斯的前額、馬庫斯的后腦、馬庫斯的左膝蓋這些無比具體的生命還存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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