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胡亥稱帝
次日一早，一名從沙丘方向來的訊兵急匆匆地趕到了扶蘇面前。
“稟公子，胡亥在邯鄲郡登基稱帝了，這是邯鄲郡發(fā)往咸陽的檄文，被我等截獲后送過來了，請公子過目?！庇嵄f著將一份帛書交到了侍衛(wèi)手中，然后由侍衛(wèi)轉(zhuǎn)交到扶蘇手中。
“始皇帝陛下承歷代先王遺志，掃滅六合，威名加于海內(nèi)。怎奈蒼天不假其年，今崩殂于沙丘行宮。國失其主，日月無光，四海悲鳴。大行皇帝遺詔，皇子胡亥為人持重，素有賢名。詔命胡亥承繼大統(tǒng)，主持社稷。公子扶蘇素來悖逆，數(shù)反誹謗始皇帝所為，始皇帝惡之，特遣派上郡戍邊，望其躬省其過，今其不以為意，反令上郡士卒鎖上郡，奪咸陽，阻始皇帝梓宮歸葬……”看著手中的詔書，扶蘇氣憤不已。
扶蘇完全沒有料到趙高竟然會如此喪心病狂。此舉不但陰險，而且極其瘋狂，一旦這篇檄文傳遍天下，那么剛剛統(tǒng)一不久的大秦立時就會陷于危難之中。
若天下人都知道扶蘇和胡亥爭權(quán)，一時間會有多少對大秦不滿之人乘機作亂，叛逆的叛逆，自立的自立，到那時候大秦幾代先王努力的結(jié)果就會付諸東流，剛剛統(tǒng)一的華夏大地又將再度陷入分崩離析。
一想到這些，扶蘇便憤懣不已，而最為致命的是胡亥此舉已然占盡先發(fā)優(yōu)勢，既能成功地掩飾胡亥矯詔繼位一事，又能給扶蘇扣上一頂不忠不孝的罵名，可謂一舉兩得。
“看來是我輕看這趙高了，想不到此閹豎竟然還有幾分才智，并非才疏智短之人?！狈鎏K無奈感慨道。
短短幾日，噩耗是一個接一個；
先是胡亥、趙高一行撤離沙丘大營，并占據(jù)邯鄲、巨鹿兩郡，公然派大將章邯率三萬士卒據(jù)滏水以抵御扶蘇大軍。
而東郡、碭郡、薛郡、濟北郡、泗水郡、東海郡、九江郡太守在接到胡亥的檄文后選擇臣服胡亥，并公然發(fā)檄文指責(zé)扶蘇。
其次便是項梁、項羽叔侄趁著始皇帝新喪之機殺害會稽郡太守殷通，召集八千楚國舊部在吳中起事，攝于項羽的威名，會稽郡周邊的郡縣望風(fēng)而降，整個江東三郡盡數(shù)落入項氏叔侄手中。
還有一件是南?？な刳w佗趁任囂病重奪權(quán)，割桂林、南海、象、閩中四郡自立為南越王，既不服公子扶蘇調(diào)遣，也不服胡亥管轄，而且還派遣五萬大軍扼湘水據(jù)守南越，企圖阻擋秦軍進入南越。
最后一件則是匈奴頭曼單于借始皇帝新喪之際親率十萬大軍犯九原郡，不過在蒙恬的奮力抵抗下，暫時并沒有突破長城防線。
匈奴南侵雖然暫時沒有對大秦腹地構(gòu)成威脅，但是對戍邊的蒙恬構(gòu)成了極大的威脅，短短半月時間，就給蒙恬大軍帶來了不小的傷亡，蒙恬所部已然折卻了兩萬余人。
此時的大秦面臨著統(tǒng)一以來最大的一場危機，整個大秦四十八郡中只剩下腹地三十二郡還在扶蘇手中，就淪喪各郡土地面積而言，淪喪之地已經(jīng)快占到一半了。
甚至可以說此次危機絲毫不亞于秦昭襄王時齊、韓、魏三國攻破函谷關(guān)，大秦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機關(guān)頭了。
按照歷史走向，項羽會在一年后起兵反秦，但是許云的穿越徹底改變了扶蘇的命運，間接地影響了歷史走向，從而使歸一的天下又一次處在了分崩離析的邊緣。
面對如此紛亂的局面，扶蘇頓覺心累不已。
兩日之后，扶蘇將一封信函交到了百里越手中。
“百里越將軍，請即刻尋善書之人將此書函謄抄萬份，火速發(fā)往我大秦各郡縣，讓那郡守縣令將此書張貼于鬧市繁華之處，除此之外，還要送到胡亥處、江東、南越諸地。一月之內(nèi)，我要讓大秦所有人都知道此信函上的內(nèi)容?！?p> 聽扶蘇安排的如此急切，百里越好奇地翻看起了手中的帛書，只看了一眼，百里越眼中就迸發(fā)出來驚喜之色，這幾日的積攢的憂郁也在一瞬間一掃而光。
“只要這份信函傳遍天下，公子就能穩(wěn)住這紛亂的局勢！”百里越自忖道。
隨著扶蘇的信函在大秦各處流傳開來，扶蘇的處境很快就好轉(zhuǎn)了起來。
一個月之后，大秦各處都張貼著公子扶蘇的《討趙高胡亥檄文》。
“我大秦始皇帝陛下數(shù)次巡視天下，公子扶蘇常侍左右。父慈子孝，舉國安泰。今始皇帝陛下遣公子扶蘇北上監(jiān)蒙恬軍，以御匈奴。
胡亥其人，心底不純，為人臣，不思為始皇帝解憂，為人子，侍奉不盡其能，致使始皇帝陛下憂憤成疾。
苦勞之疾本不致命，奈何胡亥、趙高二賊節(jié)食縮藥，致使始皇帝陛下病體日沉，不幸駕崩于沙丘。先帝駕崩實乃趙高胡亥篡位弒君所致。趙高、胡亥二賊，當(dāng)自裁以謝天下。
公子扶蘇不忍先帝葬于草野，愿以九原、會稽、泗水三郡易先帝梓宮歸葬咸陽，以安公子悲慟之情。
公子扶蘇承繼先帝遺志，以公子之位監(jiān)國，立志復(fù)我大秦國力，大秦國力一日不復(fù)，公子便一日不稱王、不晉帝位?！?p> “諸位，看來之前是我等誤會公子扶蘇了，原來胡亥的皇帝之位是弒君矯詔得來的，”一名儒生站在榜文前如夢初醒般地說道。
有了這名儒生發(fā)聲，其他儒生紛紛附和了起來：
“是啊，之前我也不信，扶蘇公子素有賢名，更是因處處維護我等而被始皇帝責(zé)罰。依我看，這大秦就該由公子扶蘇來提領(lǐng)?！?p> ……
“我看未必，這也可能是扶蘇的計謀，反正始皇帝已經(jīng)駕崩了，無從對證?！?p> “計謀，你眼瞎嗎？以九原、會稽、泗水三郡換取始皇帝梓宮歸葬咸陽，試問我大秦還有比公子扶蘇純孝之人嗎？大秦國力一日不及先帝時期，便一日不敢尊始皇帝遺詔登皇帝位，只以公子之名監(jiān)國，只為不傷先帝之明，試問我大秦還有比公子扶蘇忠誠之人嗎？”
一群咸陽儒生看著榜文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類似的討論正一幕幕地發(fā)生在大秦的每一個郡縣，而且不僅限于儒生間，遍布大秦官、農(nóng)、賈各個階層。就連正在與蒙恬對峙的匈奴軍營中也在討論扶蘇的檄文。
見局勢穩(wěn)定了下來，扶蘇便率眾返回了咸陽，只留下百里越率三萬士卒在滏水與章邯對峙。
攝于天下人的議論，還有九原、會稽、泗水三郡的誘惑，胡亥權(quán)衡一番后最終決定派人將秦始皇的梓宮送回咸陽安葬。
接到秦始皇的梓宮后，百里越便安排了三千精兵護送秦始皇梓宮歸藏咸陽。
半月之后，當(dāng)秦始皇梓宮抵達(dá)咸陽時，公子扶蘇親率咸陽百官出城百里，以迎接始皇帝梓宮歸葬驪山。
對于秦始皇其人，許云是心懷敬意的，一個為華夏文明奠定了大一統(tǒng)底色的杰出君王，雖然后世評價褒貶不一，但沒有人敢漠視他的功績。更何況由于融合了許多扶蘇的記憶，此時許云內(nèi)心對秦始皇多了許多理解，已然將秦始皇視作自己的親人了，只是他自己還沒有察覺到而已。
“父皇，你為我大秦耗盡了心血，我知道你累了，你就好好地安息吧！我一定使這天下重新歸一，不負(fù)你掃滅六合的威名！”扶蘇扶著秦始皇的梓宮說道，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后的史官已經(jīng)記下了扶蘇所說的這句話。
不料史官無意中記下的這句話最后卻成了秦大帝扶蘇早年便胸懷大志的有力佐證。
國葬事畢，扶蘇便召集文武百官于咸陽宮麒麟殿開朝理政。
這一日，群臣齊聚麒麟殿，拉開了扶蘇治國理政的序幕。只見蒙毅率先從蒲殿上坐了起來，向扶蘇行禮后奏道：“臣蒙毅有事要奏，先皇駕崩已有月余，今國葬之事已畢，公子應(yīng)遵從先帝遺詔，進皇帝位，此乃順乎天意民心之舉，臣蒙毅恭請公子繼位?！?p> 勸新君繼位，本是臣子最愛做的，等新君繼位，他們便有了從龍之功，如今有蒙毅率先開口，其他人可不敢落下，紛紛開口跟著勸諫了起來，白撿的功勞不要就是傻。
“臣叔孫通附議，社稷不可一日無主，還請公子早登帝位?！?p> “臣王離拜請公子繼位！”
“臣公孫恒拜請公子繼位！”
“臣淳于衡……”
……
在叔孫通的帶領(lǐng)下，所有的臣子都作了表態(tài)，紛紛諫言請扶蘇繼皇帝位。
不同于群臣的急切，扶蘇此時倒是心如止水：
“諸位皆是我大秦之棟梁，按理說扶蘇應(yīng)當(dāng)順應(yīng)諸位所請，但是扶蘇已詔天下，大秦國力一日不復(fù)，便一日不稱王，不進帝位，我也不好在天下人面前食言，我大秦豈能有朝立夕改的君王。諸位臣公，此事就此作罷可好？”
扶蘇說完還一臉真誠地注視著眾人，等待著大臣們的回應(yīng)。
好在一班臣公都是懂進退之人，見扶蘇拒絕，便再沒有繼續(xù)勸進。
朝議結(jié)束后，扶蘇將蒙毅、王離二人單獨留了下來。
“公子，胡亥之流都能矯詔僭位稱帝，你是先帝長公子，又是先帝遺詔欽命繼位之人，為何不肯受命繼位？我等實在不明白?！泵梢悴唤獾貑柕馈?p> “不知二位是否知道江東項羽等逆流起兵目的何在？”扶蘇并沒有直接回答蒙毅所問，而是笑著反問道。
“意在推翻我大秦正統(tǒng)?！?p> “那我再問二位將軍，何為大秦正統(tǒng)？”
“當(dāng)然是大秦江山社稷、大秦皇帝威儀?！蓖蹼x鄭重地說道。
“王離將軍所言極是，若是那項羽攻我大秦，首選是大秦皇帝胡亥還是僅有先帝公子之稱的扶蘇？
“自然是大秦皇帝胡亥”
王離、蒙毅二人瞬間便明白了扶蘇暫不進帝位的原因：胡亥登基，天下人必然視胡亥為大秦正統(tǒng)，反秦之人自然也會以覆滅胡亥為首要目的。
“二位，北有匈奴頭曼單于虎視眈眈，東有章邯三萬大軍扼守滏水，兵鋒直指我上黨、太原兩郡，若再加上江東項氏，咸陽岌岌可危。與其晉位承受反秦賊人兵鋒，倒不如實實在在積蓄國力。
為今之計，首要在于安撫百姓，變法圖強。今天下反我大秦之人日眾，為何？不可只歸罪于六國余孽作亂。秦律森嚴(yán)，賦稅徭役繁重，修陵墓、筑長城征發(fā)勞役百萬之眾，更兼連年征戰(zhàn)，百姓茍延殘喘，關(guān)中百姓已是十室九空。如此大秦，百姓豈能不反。
為政以德，譬如北辰，眾星拱之，于百姓而言為政者能使其安居樂業(yè)，百姓自然感恩戴德。如此，即使我不稱帝，百姓也不答應(yīng)。得帝位而百姓心有怨氣，如此帝位豈能長久！二位須知，百姓即是社稷，社稷百姓為重，君民齊心，才是正道。
其次在于征伐賊逆，伐逆之事，不必急于一時。既然有趙高、胡亥之流替我等抵擋反秦兵鋒，我等又何必著急呢。待他們廝殺的兩敗俱傷之后，我再出兵各個擊破，豈不善哉。
復(fù)我大秦國力之事，絕非朝夕可至，也絕非一人一族之事，須我全體秦人一心一意。”
扶蘇耐心地給蒙毅、王離二人解釋道。
蒙毅、王離二人聽完扶蘇解釋后恍然大悟，他們確實沒有想到扶蘇所說的這些，如此說來，扶蘇不繼位倒真是利大于弊。
看著眼前的蒙毅、王離二人，扶蘇意識到一個棘手需要解決的問題，復(fù)大秦國力，需要許多人才，尤其是經(jīng)國濟世之才，蒙毅等人確實有一定才能，但是還不足以支撐起扶蘇的雄心壯志。
思量一番后，扶蘇決定招攬一些人才；扶蘇首先想到了那些在秦末漢初歷史上留下大名的大才們，如蕭何韓信等人，當(dāng)然了還有原先的大秦丞相李斯，此人雖然參與了胡亥矯詔一事，但就治國才能而言，恐怕這諾大的秦國真沒幾人能比得上李斯。
想到這些人才后，扶蘇決定立即行動：“蒙毅，你去替我召集一些人才吧！詳細(xì)名單明日給你?！?p> “諾”蒙毅領(lǐng)命道。
次日朝議，扶蘇便將一份詳細(xì)的名單交到了蒙毅手中。只看了一眼，蒙毅就被名單上的名字震驚到了。
“李斯、章邯、沛縣主吏椽蕭何、淮陰韓信、穎川郡城父張良、居鄛范增、碭郡昌邑彭越、九江六縣英布、東?？る钥h龍且?！?p> “公子，李斯章邯之流，乃偽帝胡亥臣子。此二人悖主事賊。不值得公子如此重視，只需派一隊軍士綁來即可?！泵梢悴环薜卣f道。
“蒙毅啊，我知道你對李斯、章邯多有不滿，我也知道你是替我不忿。先帝之所以能夠掃滅六國，李斯功不可沒，論其才，這天下又有幾人能出其右呢？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你可知穆公亡馬之事；昔日穆公良馬走失，后來才知被岐山百姓分而食之，穆工不以為恨，反賜美酒于岐山百姓，事后穆公身陷晉軍重圍，便是那岐山百姓舍命相救，這才有了我赫赫大秦。章邯其人，可堪當(dāng)世名將，若能歸附于我，必能盡其才。以后征匈奴、滅項羽就多了一員虎將。如此將才，跟著胡亥著實浪費了，此事務(wù)必謹(jǐn)慎！”
扶蘇可不敢明目張膽地去挖別人墻角，一旦讓項氏、趙高知道，還不被截胡了，秦末總共就那么幾個大才，要是失去一個，扶蘇絕對會心疼的。
“蕭何、韓信、張良等這些人在下可是從未聽說，不知公子如何知道這些人的？”蒙毅不解地問道。
“昔日我陪先帝東巡時，聽過這些人的名字，后來派人了解了一番，還都不錯，身為先皇長子，自當(dāng)深謀遠(yuǎn)慮，為父皇分憂。”扶蘇一本正經(jīng)地胡謅道，總不能告訴蒙毅這些名字都在后世歷史課本上寫著呢。
“諾，在下這就去請這些大才?！泵商耦I(lǐng)命后就要去辦理扶蘇交待的這件事情。
“且慢，李斯還是我親自來請吧！你且稍待片刻，待我與李斯修書一封?！狈鎏K叫住蒙毅后說道。
片刻之后，扶蘇將一份書信交給了蒙恬，并叮囑蒙恬一定要交到李斯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