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西域悠揚妙音
其實近段時日，慕苾苾能切實感受到眾人看自己的眼神變了——由初始的欽佩逐漸到如今的敬畏。除了康莉姆、翠紅、張全、李鐵、薛楚玉、以及鐵栓、高子虎等“七娃”這些身邊親近之人以外，其余人只敢遠(yuǎn)觀自己，近身則不敢瞧苾苾的臉容，盡管那是張很好看、很耐看的臉。而苾苾則看誰都是直勾勾的正視，言談?wù)f話時都會瞧著對方的眼鼻之處，這本是廿一世紀(jì)的禮貌方式，在這古代反成了居高臨下的傲慢、甚至挑釁，時間一長任誰都有種壓迫感，位尊如王大都護亦不例外，又聯(lián)想至“神界仙童”之說法，于是便都理解成那是世外高人的傲骨與優(yōu)越感。這位神秘至極的公子，實在高深莫測，不僅妙手回春、救死扶傷，還能制作水泥、塔吊這類“神物”，當(dāng)燃燒罐這種殺器也被制作問世之后，他們眼中的“仙童”就只剩下神性了，只有那12位親近之人還能察覺到“仙童”和藹可愛的人性一面。自己說要休憩、莫打擾，便真的無人敢來擾，任其游玩，忠武將軍也不例外。
慕苾苾樂得清靜，才不管這些。來這中古時代已有兩三月，自己努力學(xué)著這些古人說話，煞是別扭。穿梭了一千多年，傲骨與優(yōu)越感難道不應(yīng)該么？在這如幻境般的世界，又何須認(rèn)真？至始至終仍當(dāng)自己是過客一枚，只想早日攢集資源與技術(shù)，去南極找尋“回去”的機會。
此次因有圣旨下達，薛楚玉才不得不奉命找慕苾苾“出山”。苾苾一瞧，嗬，這小子歷經(jīng)了庫魯克山之戰(zhàn)，明顯曬黑了不少嘛！再也不能當(dāng)奶油小生看了。拱手道：“楚玉兄，恭賀你庫魯克山大捷呀！”薛楚玉竟然臉色羞赧著回道：“愚兄不敢居功啊，全賴少兄的燃燒罐大發(fā)雄威，一舉嚇退了吐蕃兵。你是沒見到啊，那吐蕃兵驍勇善戰(zhàn)、兇悍之極！若不是早做埋伏、又居高臨下，恐怕此刻已兵臨城下吶！”
苾苾問道：“吐蕃此時應(yīng)已退兵了吧？”薛楚玉道：“少兄所料不差，吐蕃軍無功而返，已經(jīng)退守龜茲。無怪乎少兄近日悠哉樂哉，原來是神機妙算、早知結(jié)果呀！”苾苾笑罵道：“你他娘的少拍馬屁了！我只是對王大都護以及燃燒罐有信心罷了。”薛楚玉尬笑了下，又道：“朝廷有天使欽差到了，愚兄來請你去接旨呢?！?p> 聽到有宣旨的欽差，立時想到影視作品里娘娘腔的太監(jiān)，頓時勾起了好奇，想親眼看看太監(jiān)究竟是何樣的，便問所來欽差是否宦官。薛楚玉答：“來的是一位宮女模樣的人，估約是天后身邊的女官吧?！?p> 到了大都護府，發(fā)現(xiàn)王方翼、忠武將軍、定遠(yuǎn)將軍、李祖隆、令狐巢等眾將校一應(yīng)俱在。果見一隊儀仗人馬約有五百多人，高豎一桿明黃的旗幟，上書“欽差”二字。慕苾苾自是驟感新鮮，直勾勾地脧視個遍，只見除佩刀侍衛(wèi)外全是宮女，中間一位手捧黃絹的身著官服(大抵是官服吧、苾苾也不懂)，是一位高大粗壯健碩的婦人，年紀(jì)貌似很輕，身量約莫有一米七八，大圓盤子臉，淺麥色肌膚，細(xì)長的柳葉眉，橄欖形大眼，五官還算標(biāo)致，可惜眼瞼有點腫泡，毀了美感。薛楚玉低咳了聲，拉了拉苾苾的衣袖，如此直視著打量欽差大人著實大膽。慕苾苾瞟見了女欽差的眼中怒色，連忙低了低頭。
“放肆！眼神太放肆了！簡直是褻瀆皇權(quán)！”女欽差果然發(fā)怒了，喊道。聲音竟然有一丁點粗，音色偏中性，更讓人無法分辨其年歲。旁邊眾將也恐慕苾苾得罪欽差，畢竟奇材難得，又相處了一段時日，人都系有感情的。王方翼搶先一步，叫慕苾苾跪下，解釋道：“欽差息怒。這小子總是自詡為世外高人，在外面野慣了，不懂朝廷禮數(shù)，還望海涵吶！”一番話有意無意的、連譏帶誚的奚落了下慕苾苾?！斑溃前?，是啊，小子我在鄉(xiāng)野小鎮(zhèn)呆慣了，不懂禮數(shù)，也從未見過像欽差姐姐這般的美人，一時看得走了神。還請恕罪?！蹦狡兤円搽S機應(yīng)變，趕緊圓了個場，一頂高帽子先奉上。果然女欽差怒容消散了，女子被人夸贊美貌，再大的怒火也會熄滅。
“疏勒都督府參將慕玄德之子慕苾苾聽旨?！迸畾J差揚起黃絹開始宣讀圣旨。慕苾苾古文功底差，又有語音差別，聽得云里霧里。宣讀完畢后，苾苾也不知該如何做，畢竟連內(nèi)容都未搞清楚。薛楚玉還是夠兄弟，明白了其處境，附耳過來道：“你該磕頭啦，同時要說臣領(lǐng)旨謝恩?！逼兤冋兆隽?，跪著伸手接過圣旨。女欽差撅了撅嘴，鼻音“哼”了一聲便領(lǐng)著爪牙們?nèi)ンA館了。慕苾苾打開圣旨怔怔地看，一大堆華麗的駢文，還有不少生僻字，看了半晌總算看懂了要點。眾人圍過來紛紛恭喜道賀。原來是王大都護、忠武將軍都為苾苾上本請了功，并附上了水泥秘方與汽油燃燒罐制法，天后武曌按法試制一遍，發(fā)現(xiàn)果然系好物事，遂論功行賞，封了慕苾苾致果校尉的武官，且獎賞了慕家30畝地、就在長安城慕家祖宅邊上，還追封其父慕玄德為云麾大將軍。苾苾道：“我是致果校尉了，跟楚玉兄你一樣了嘢。”薛楚玉笑道：“愚兄托你的福，因庫魯克山之戰(zhàn)有功，已經(jīng)升為振威校尉啦！”苾苾忙道喜，又向王方翼、忠武將軍致謝提拔栽培之恩，心中卻暗罵這兩個老玻璃明顯是在拉山頭。王方翼語重心長地勉勵一番，意思是在我左驍衛(wèi)好好干啊，總有封侯拜將的一天。
打聽下方知，原來此番有多封圣旨傳達焉耆，武曌特派貼身心腹女侍衛(wèi)，也即那個名為紅屏的女欽差，巡察西域。除了慕苾苾、薛楚玉二人升官外，還給予左驍衛(wèi)補充滿員，且特例擴充至4萬兵員，北庭解送朝廷的賦稅留下一半配與左驍衛(wèi)。苾苾猜疑武曌或許嗅到了西突厥卷土重來的危機。此外，李祖隆坐失安西四鎮(zhèn)，詔令收押、回京問罪，朝廷調(diào)廣州都督、宜春郡公王世果，出任安西大都護，王世果乃唐初開國名將王雄誕之子。待王世果到任，便留守焉耆，出鐵門關(guān)、從LT縣向西進攻，旨在收復(fù)安西四鎮(zhèn)；王方翼則在王世果到焉耆后，回庭州駐守，防范西突厥，同時策應(yīng)王世果。原先安西都護府諸如令狐巢這般的唐軍將領(lǐng)，劃歸王世果的麾下。慕苾苾搜了搜腦海，于王世果三字沒印象，心知又是一員庸將。
都護府舉辦宴會慶賀，遣人去請女欽差大人，結(jié)果人家不來、派了倆侍衛(wèi)頭領(lǐng)來湊數(shù)。薛楚玉乘機建言大伙去青樓慶祝，反正現(xiàn)在全都是爺們。眾人欣然叫好。苾苾剛升了官，此次不去都不行了，預(yù)感此行可能整晚都回不來，遂著李鐵去告知康莉姆，且令其快去快回。多日來慕苾苾發(fā)覺張全、李鐵二人很好用，應(yīng)算老爹留給自己最大的“遺產(chǎn)”了，倆人均只比苾苾大十歲許，從軍很早，張全擅長射箭、練得一手好字，李鐵精擅于追蹤、隱蔽。二人都可培訓(xùn)成斥候兵首領(lǐng)。慕苾苾自刮搭上康莉姆后，便日日如膠似漆、水乳交融，恩愛非常，生怕愛妻多心。薛楚玉神秘兮兮地向眾人道：“你們可知焉耆城總共三家青樓里誰是最大的頭牌？”苾苾暗中不屑：“哼，再大的頭牌在我家莉姆姐面前都是庸脂俗粉！”王方翼、忠武將軍、令狐巢都急問是哪位名家。薛楚玉笑吟吟道：“去了便知道吶！包保出乎意料。”
眾人輕車便服地出發(fā)了。從王方翼口中得知，焉耆城擁有三十來萬常住人口，乃西域第一大城，近倆月又涌來了許多難民，使得焉耆城人口達四十幾萬了。慕苾苾建言，既然城西城東都擴建了，何不城南也向南擴建，正好將難民安置于城南，讓其到水泥窯、釀酒坊做工謀生，反正水泥、酒精這種戰(zhàn)略物資無論多少都不夠用。王方翼、忠武將軍都稱贊可行，決計明日施行。又問了鐵門關(guān)之戰(zhàn)況、新的關(guān)隘修筑得如何了。王方翼臉露苦澀，緩緩道：“鐵門關(guān)之戰(zhàn)，我方占著天險之利仍然傷亡了三成吶！論欽陵不愧吐蕃第一名將，盛名之下無虛士，行軍布陣很有章法，箭弩之使用登峰造極。若不是懼怕我方的燃燒罐，現(xiàn)在恐怕還不肯退兵。此人實乃老夫生平所遇第一勁敵。老夫著實不信他王世果來了能討到甚么好處。”頓了頓，又續(xù)道：“鐵門關(guān)新的關(guān)隘已經(jīng)修筑到一半了，但也足以拒敵了。等到十丈石墻全部筑好，鐵門關(guān)將會是銅關(guān)鐵鎖！”眼中泛著熾熱的目光。
焉耆城有一大兩小三座青樓，大的叫嫣福樓。慕苾苾見這高大的兩層牌樓，暗叫這名兒起得一語雙關(guān)、有水準(zhǔn)。一行人魚貫而進嫣福樓。薛楚玉發(fā)揮著紈绔的勾欄本色，進門便大喊“艷姐，艷姐，今日貴客稀客都來啦！好好招待啊?！庇诌肿煨χ溃骸斑€不快把最大的頭牌請出來？”老鴇艷姐系一位三旬開外的、圓肥臉、圓滾滾身形的婦人，濃妝艷抹的，姿容平平，搖著粗腰一扭一扭地走了過來，喊道：“哎呀呀，薛公子許久未見了嘢！想煞姐姐我了。還帶來了這些貴客，真是承蒙您關(guān)照啊?！币娙舜┻^迎客牌樓與主樓之間的小前庭。主樓是回字形的木質(zhì)兩層，紅燈籠著實掛了不少，照得紅彤彤的，中間的天井小庭院系歌舞表演區(qū)。眾人在二樓雅間坐定后，薛楚玉道：“艷姐，也別打聽貴客的身份了，今兒個來的都是身份在我之上的。快把最大的頭牌請過來表演?！逼G姐甩了甩手絹，道：“哎呀，頭牌去了燕鳴院了。我這就差人去請。”
須臾，差去的小廝回報說，頭牌尚在表演之中，完事之前不會去別處的，要等等。薛楚玉聽了哈哈大笑起來了。王方翼道：“嗬，本帥也很好奇究竟是哪位名媛這么大的譜？”薛楚玉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道：“大帥，這位頭牌您是認(rèn)得的。”王方翼好奇的眼神更濃了。
慕苾苾這才發(fā)覺只有自己像個土包子，別人都摟著粉頭有說有笑、上下其手，就連一樓的張全、李鐵都輕車熟路的與粉頭打情罵俏。粉頭們多數(shù)為黃白混血兒，其余皆為白人，苾苾明顯嗅到脂粉氣之中混雜著膻氣，皺了皺眉，掩住口鼻。
半晌之后，樓下一陣騷動。苾苾探頭一看，只見一群鶯鶯燕燕的歌舞姬進來了，簇?fù)碇晃涣糁窖蝽毜母呤葜心昴凶樱浔澈缶o跟著兩個十歲許的女童。薛楚玉哈哈笑道：“大帥，那位中年大叔便是頭牌了，其諢名就叫做頭牌?！北娙擞牣惖佚R齊伸長脖子往下瞧。中年男子踱近，朝雅間作揖拱手道：“原來今日的主客是王帥呀。幸會，幸會！”
王方翼定睛一看，哈哈大笑道：“原來是你這老小子啊，哈哈，快上來敘敘舊。”王方翼拉過中年男子，向眾同僚介紹道：“這位系大將軍崔知辯之堂弟，崔知章，曲樂大家，經(jīng)營著一家歌舞團。與老夫是舊相識了。”這崔知章約莫四十來歲，高高瘦瘦、黃巴巴的，一張瓜子臉龐，雙目狹長，青袍方巾，儼然一派魏晉隱士般的風(fēng)貌。只見其環(huán)顧了下，拱拱手，打個哈哈道：“崔某向來酷愛音樂，領(lǐng)著歌舞團到處表演作營生，讓大家見笑了。歌舞團的人呢稱我為崔老大。近兩年聞聽龜茲舞樂名動天下，便一直在龜茲交流學(xué)習(xí)。近幾月由于龜茲戰(zhàn)事緊，故而來到了焉耆，化名為頭牌?！北娙嘶腥淮笮?。
慕苾苾知道崔知辯曾是西州都督，幾年前還率軍收復(fù)了安西四鎮(zhèn)，是個大人物，崔知章大概便是隨著堂哥崔知辯來了西域。這下遇到了同道中人，苾苾十分欣喜，可與這古代的樂曲大師好好切磋切磋。這個崔老大敢情也是玩世不恭、狷介之人，化名為“頭牌”浪跡于各大青樓表演曲樂，大肆戲弄各酒客。
當(dāng)下崔知章在天井奏起了古曲，自己彈古琴，背后倆女童一人吹笛、一人撫琵琶，以作附和，眾舞姬翩翩起舞。頗有陣勢。苾苾聽出來這是古典名曲《胡笳十八拍》。
“……笳一會兮琴一拍，心憤怨兮無人知……云山萬重兮歸路遐，疾風(fēng)千里兮揚塵沙……”崔知章緩緩地唱著，韻律悠長雅淡，聲音略帶沙啞而富有滄桑感。這種古樂詞，苾苾自是聽不懂，但也心知這場面曲高和寡，多數(shù)人只是附庸風(fēng)雅而已，像自己這般通音律的人寥寥無幾。可越是這樣就越招人稀罕、越受人追捧，人往往就是這種賤格。這不就有幾個老頭閉目搖頭晃腦，假裝受用，好似聽人閱讀詩篇一般，卻與韻律節(jié)奏全然不合拍。
古曲很長，節(jié)奏也很慢，又重復(fù)了一遍。舞曲完畢，已然半小時過了。眾人鼓掌叫好。王方翼請崔知章上來飲酒水，并問其令兄身子可安好。崔知章回說家兄身子尚好、勞大帥惦掛。王方翼又喟嘆道：“碎葉城乃老夫親手所建，此番淪喪于吐蕃，著實傷感吶！”崔知章道：“王帥無需憂慮，想我國朝名帥輩出、猛將如云，不出幾年定能收復(fù)安西四鎮(zhèn)。”旁邊眾人連忙紛紛附和。
慕苾苾想結(jié)交這位音樂大師，同時欲改動一下氣氛，便站起來向崔知章問好。王方翼低語簡介了下，崔知章拱拱手道：“原來小兄便是名動焉耆的仙童慕公子呀，久仰久仰！”慕苾苾說自己有一把聞所未聞的琴，請崔老大鑒賞鑒賞。崔知章訝然道：“原來慕公子也是通音律之人啊，知音知音呀！這倒要仔細(xì)瞧瞧咯。”慕苾苾喚過李鐵，吩咐其去夫人處把那方折疊式的琴取來。又對崔知章道：“小子作了兩首樂曲，明日還請崔老大過來做客，指教指教?！贝拗禄卣f一定一定。樓下歌舞團猶自在表演曲目，只是純音樂。
酒至半酣時，李鐵取回了貝斯琴。慕苾苾將之打開，調(diào)了下琴弦，雙手呈給崔知章。崔知章接過，珍惜地?fù)嶂@怪異的琴，只有四根粗粗的琴弦，彈撥一下發(fā)出低沉雄渾的聲音，材質(zhì)精美、工藝高超，還能折疊起來。苾苾解釋到，此乃重音琴，名喚貝琴，寶貝之貝，專用于銜接高音與重低音，使之整體音色和諧。崔知章點點頭，道：“不錯不錯，很新穎的想法，確實高見。這貝琴的彈奏法似乎與琵琶有些類同?！碑?dāng)即讓慕苾苾簡單彈奏一曲。
苾苾拿過琴，調(diào)試了下琴音，便彈起了“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福大家新年好，我們唱歌，我們跳舞，祝福大家新年好”的曲調(diào)。眾人笑吟吟地看著這老頑童、小頑童在交流著，也不打擾。慕苾苾又重復(fù)彈了一遍，還伴著琴音把這首兒歌小調(diào)唱出來了。一時在座的、周邊圍過來看熱鬧的，無論男女老少，都輕笑出來了，氛圍一派溫煦。剛剛歷經(jīng)過一場大戰(zhàn)的王方翼，聽罷呵呵笑道：“賢侄，借你吉言吶！大家一起學(xué)學(xué)這首小調(diào)，好不好？”于是慕苾苾唱一句，眾人跟著唱一句，不一會就全都學(xué)會了。崔知章也會心地笑了，說是叫他簡單彈奏一曲，沒承想彈了如此簡單之極的小調(diào)，自己取來琵琶彈撥著合奏。末了，崔知章猛然道：“慕公子說得很對，高低音之間確實需要中音來銜接，合奏起來會更飽滿、更協(xié)調(diào)?！?p> 有眼色的老鴇艷姐，很快走過來阿諛奉承不斷，甚么原來崔知章、慕苾苾是一大一小雙子星啊，曲樂界的絕代雙驕呀！云云。崔老大聽得很是受用，捻著長須笑兮兮的。慕苾苾則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得不佩服這風(fēng)月場的老手，拍起馬屁手到擒來、滔滔不絕。艷姐送了一大頂高帽子后便央求慕公子創(chuàng)作一曲送給嫣福樓，作為鎮(zhèn)樓之寶。
看著這位玲瓏八面、大阿福般的老鴇姐，慕苾苾怎也討厭不起來，人家連鎮(zhèn)樓之寶四個字都搬出來了，自己多少要給點面子，拿出點真家伙。于是笑了笑，滿口答應(yīng)，舉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瞬間眾人屏息以待，靜悄悄的。崔知章也坐直了身板，滿臉希冀，看看傳說中的仙童會有甚么驚人佳作。
苾苾閉著眼、假裝在思索，選哪一首呢？唔，就它了，老子最鐘愛的名曲之一：《滄海笑》，歌詞簡直倒背如流啊。慕苾苾睜開眼，彈了兩遍《滄海笑》的前奏，然后運足了氣、張嘴豪邁地大唱：
滄海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fù)誰勝出天知曉。
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世知多少！清風(fēng)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一襟晚照。
……蒼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癡癡笑笑。
慕苾苾忘情地又唱了一遍，因為發(fā)現(xiàn)多日來的練嗓子，終于有了些許回報，自己明顯感到了嗓音的圓潤、有磁性，假以時日必能練出理想中的成熟嗓音。心內(nèi)非常欣喜不已。
眾人完全怔住了，崔知章則把嘴張成了“O”形，一臉不可思議，他是大行家，一早便品出了詞曲的非凡，那種超塵脫俗的意境，一時不可言狀，心中掀起滔天巨浪，這絕對是天材?。≈挥刑觳牟拍苓@么短時間內(nèi)創(chuàng)出如此傳世名曲！眾人嘩啦啦的掌聲，把崔知章拉回了現(xiàn)實，老崔連忙找艷姐要來了紙筆墨，登時將詞寫下，譜了曲，又與慕苾苾核實了歌詞。老崔對艷姐說你撿了個大便宜，如此傳世名曲便誕生在你這風(fēng)月場所。又問慕苾苾此曲是何名。苾苾道：“此曲就叫《滄海笑》?！蓖醴揭泶罄洗忠幻?，也覺察出了這是經(jīng)典名作，哈哈大笑道：“今晚有此傳世佳作問世，真是不虛此行??！賢侄大材，伯伯甚是欽佩！”眾人也紛紛附和。崔知章囑咐明日再到公子府上討教佳作，很期待公子再創(chuàng)輝煌。王方翼見已經(jīng)很晚，便宣告今日到此為止。眾人陸續(xù)散了。
崔知章、王方翼親送慕苾苾到東城門，直望著馬車消失在黑幕中才回。
回到家，張全興奮對康莉姆道：“夫人，今晚少爺大展才華、大放異彩啊，把所有人都給震住了。您看?！闭f著掏出了一張紙。原來張全這個“軍中秀才”找崔知章又把《滄海笑》謄抄一遍，帶了回來?？道蚰方舆^紙，說辛苦二位了，也請早點回去歇息吧。慕苾苾心知康莉姆并不識得多少漢字，為免尷尬，也叫二人早點歇息?？磥淼镁幾氤鲆槐竞嗴w版《中華字典》，讓身邊人都至少認(rèn)得簡體字才行呀！就照著《說文解字》來修改。
重新涉足自己最愛的音樂，苾苾也很是興奮，加之又喝了些酒，于是一把抱起康莉姆走向了床……足足盤弄了個把時辰。趁著康莉姆沉沉熟睡，慕苾苾悄悄拿出手機，調(diào)成靜音，翻找里面收藏的歌曲，挑中了《男兒當(dāng)自強》《精忠報國》兩首，準(zhǔn)備明日好好驚艷一番崔老大，將歌詞用炭筆抄錄下來，前者一個字不改，后者改動幾個字：二十年縱橫間，改為千百年縱橫間；血淚滿眶，改為熱淚滿眶；堂堂中國，改為堂堂中華。至于曲子，那已經(jīng)深深刻在腦海里了，慕苾苾自己就能準(zhǔn)確地寫出簡譜。將手機放回外套內(nèi)兜，把抄好歌詞的紙用軍用匕首壓在桌子上，打個呵欠，回了床摟著康莉姆迷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