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當了兩百年的NPC
柳枝兒擺蕩,十月的露珠,滴落河溪。
蘇觀寶光著腳沾了沾水面,凍得急忙抽回。
她看著腳丫的泥濘,躊躇后還是提起一雙小鞋,赤腳往山下學院跑去,嘴里念念有詞。
“小師總說柳山上有我的機緣,可一個月將將過去……該不是在騙我給他采藥?”
“呸呸呸,蘇觀寶你說什么屁話,不能質(zhì)疑小師!”
小姑娘背著半籮筐的靈草,沿河溪一路小跑下山。
與此同時。
冰冷的河溪里,一條小青蛇扭動身子,金燦燦的眼睛猶如黃寶石,游行間盯著奔跑的蘇觀寶。
不對……
它的頭上長了犄角,已是屬蛟。
昨天此時,它還是一條等人粗的三丈巨蟒,修煉九百九十九年,時逢千年機變,又借此處洞天福地的氣運,過江成了幼蛟。
眼前的這個小姑娘,根骨精奇、肉身靈潔,可謂人間極品,分明是老天爺賜予的福運。
是它躋身為人的契機!
幼蛟沿岸爬上陸地,在綠草間瘋狂進掠,一身碧綠鱗片微微綻開,眼看就要纏上小姑娘腳腕。
人為萬物靈長,體有三百竅穴,最適宜修行。只要將她神魂蠶食,便能占身己用!
可就在它昂起腦袋的時候……天地間似有一聲輕鳴。
這條千年妖物,甚至沒有感受到絲毫痛感,身體便被碎分無數(shù),化為塵末。
蘇觀寶聞聽身后動靜,奔跑間回頭瞧去,不由眼前一亮,笑著露出了可愛虎齒。
一顆通紅的“寶石”,靜靜地躺在草地里。
“小師果然沒騙我!”
她小跑上前,拾起時只覺有粘稠之感,便強忍冰涼、在河溪洗了個干凈,再往山下學院跑去,滿臉的歡喜雀躍。
……
桃源學院,坐落山野之間。
此時清晨之際,朗讀、鍛體、冶煉的聲音此起彼伏,學子們的課業(yè)陸續(xù)開始。
在學院的偏僻角落,有間小別院,里邊的搖椅晃來蕩去,吱呀聲分外響亮。
這里的安靜,與整座學院顯得格格不入。
裴順躺在搖椅上,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手掌彈指之間,便將那條蟒蛟滅殺,其千年修為,則被手腕上的白玉鐲子煉化,用于溫養(yǎng)玄妙。
“竟是條過江靈蛟,雖是比不上小天地里由真龍墮落的黑蛟,但蘇觀寶的運氣已是不錯了?!?p> 他喝了口桃花茶,捧起京中邸報,再次沉浸其中內(nèi)容。
閱至奇聞異事時,不由失笑,只是笑意間卻有些黯然神傷:“也就小許這書呆子心思單純,還愿意聽我嘮叨,竟真報紙給推行出來了,不像其他人……唉?!?p> 他口中這所謂書呆子,此時在京城身居要職,是無數(shù)人都想趨炎附勢的禮部侍郎。
不多時,院門外邊出現(xiàn)了一位滿腳泥濘的小姑娘。
她跑入院中,便叉開腿,一手提著繡花鞋,一手揚起手中紅寶石,滿臉的驕傲:“小師,我的機緣!”
裴順放下邸報,重重地伸了個懶腰,臉上難得提起了一絲干勁。
畢竟這兩百年以來,能得到千年內(nèi)丹的胚子,蘇觀寶還是第一個。
兩百年了……
他原是地球上一個小公司職員,下班看小說想要輕松一下,迷糊間睡過去,再醒來便是此方世界。
一夢兩百年啊。
相比于前世的勞碌繁忙,他很享受現(xiàn)在的工作。
——新手村的NPC。
此處桃源鄉(xiāng),是當?shù)卮迕竦慕蟹ā?p> 在外面的世界中,這里的名字更為玄妙,喚作桃源洞天,是天下七十二處成就修士的洞天福地之一。
想要成為煉氣修士,必須在洞天福地洗滌根骨,方能通開三百竅穴,得以吐納天地靈氣,架構(gòu)仙橋。
兩百年來,裴順斬殺了許多妖物,讓它們與桃源鄉(xiāng)孩子的仙橋結(jié)緣,造就出所謂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涅槃機遇。
兩百年來,他送走了一批批天才絕艷,也見證了一批批庸人遲暮,心境不能說沉靜似水吧,總歸也有了閱人無數(shù)后的乏悶,常日里都是懶懶散散,提不起興致。
但村里人傳他,卻是神乎其神,謂之仙門伯樂。
其中原因,當然不是他眉清目秀、百年不衰。
也不是他彈指間就能截殺一條千年妖物,還能將妖物的千年修為煉化到手上鐲子,這畢竟也是不為人知的秘密。
關(guān)鍵還是在于,他有個特殊能力。
人有一座橋,連接天與地,所謂修煉成仙,關(guān)鍵便是架構(gòu)這座仙橋。
這座橋與生俱來,人皆有之,但分云泥之別,好的仙橋或氣勢恢宏、或奇妙奇幻,差的仙橋普普通通、俗不可耐。
裴順看得見這座橋。
譬如那個奔跑而來的小姑娘,身體里便有一座七彩琉璃、云霧相伴的仙橋。
蘇觀寶的仙橋,是他這些年所見的最好一座。
所以,年初他才會向蘇父蘇母拋出橄欖枝,讓小姑娘到自己院中來。
蘇父蘇母自然喜出望外。眾所周知,每一年能被裴小師選入院中的孩子,離開后都有了不俗的去處。
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是天下父母共同的夙愿。
裴順將撲來的蘇觀寶摟在懷中,接過千年蟒蛟的內(nèi)丹,斜眼看向小院中另一名正在掃地的孩子。
掃地便掃地,偏是不安份。
只見那黝黑少年左右擺蕩,手中掃帚便像是什么神兵利器,在他“撲哧撲哧”的呼喊下,卷起漫天塵埃。
這是個有著夢想的孩子。
這是個毅力超人的少年。
可他的仙橋卻平平無奇,甚至有些歪歪扭扭,注定成就不高,倘若能咬著牙堅持下去……
也無非更深刻地體會一遍人間疾苦。
“元皮皮,你管這叫掃地?”
聞聽裴順發(fā)出不滿,心里本就不痛快的黝黑少年當即爆發(fā),猛地將掃帚摔在地上:“不掃了!好你個裴順,明明有手有腳,偏要使人伺候,小爺是來上課的!不是來給你做功夫的!”
裴順坐回搖椅,故意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你個小黑種滿身倒霉催的晦氣,要不是姓陳的把你丟過來,我還不讓你進這個門?!?p> 黝黑少年怒氣沖沖,大步往院門而去。
“小師,你不要對元皮皮這么刻薄……”
裴順再看一臉請求的小姑娘時,已是收斂情緒,溫和道:“不管他了,我給你講講……”
剛才尖酸刻薄的言語,自是有意為之的打擊,他見過太多苦苦掙扎的修士,是實在不想毫無潛力、又不會做人的元皮皮一條歧途走到底。
正當他想要給蘇觀寶講解手上內(nèi)丹時,卻聞外邊傳來動靜。
顯然,元皮皮又惹了麻煩。
蘇觀寶擔心道:“小師,晉升大典開展在即,這些天外邊來的人越來越多了,你去看一下吧……元皮皮別闖禍了才好。”
裴順看著小姑娘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由心中輕嘆,這保姆當?shù)每烧娌蝗菀住?p> 小院外。
元皮皮出門便撞上了一個衣衫華貴的少年,正在氣頭上的他,登時罵了句:“好狗不攔路!”
少年還沒舉動,身邊的魁梧隨從已是皺起眉頭:“孩子,說話注意些?!?p> 一樁尋常事。
裴順的神色卻罕見地凝重起來。
山神體魄。
這個看似隨從的男人,竟然是尊山岳神靈。
什么樣的人,能讓一尊山神甘為隨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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