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章 來自陰府司的邀請
殘敗的破廟前。
郭巖蹲在石梯上方,正手捧一個羅盤,向著裴順?biāo)傅慕锹?,嘴里念念有詞,看似正以神識察看四周。
裴順眼看如此,便轉(zhuǎn)身顧盼各處。
正打算以神識巡視,耳邊卻傳來夢囈低吟,雖是模糊不清,但尤為熟悉。
他仔細辨別,目光便漸漸轉(zhuǎn)向廟內(nèi),馬上注意到里間那尊殘舊佛像后邊,隱隱飄蕩出幽綠色氣霧。
裴順正欲上前,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回首只見郭巖已經(jīng)站起身來,正盯著手上羅盤辨別方向。
他心中疑惑,便試探道:“大人,可曾聽見什么奇怪的聲音?”
郭巖臉色一怔,側(cè)耳仔細聽了半晌,才搖了搖頭道:“你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
裴順拍了拍耳朵,皺眉掩飾道:“可能是我想多了吧,總覺得耳邊有聲音縈繞,這會又沒了?!?p> 實則,王芝的聲音始終縈繞在他耳邊,不停重復(fù)著那句“我爹把我殺了,求求你幫幫他”的話,可是,郭巖怎么似乎聽不見?
郭巖作為陰府司總領(lǐng),修為必然不低,應(yīng)對陰魂的經(jīng)驗更是豐富,總不可能忽略了什么。
如此一來,裴順更肯定自己與尋常冥脈修士必然存在某些區(qū)別,正好印證了他方才設(shè)想——他契合了死亡之主的位格,也許已經(jīng)成為了冥脈的至高存在!
郭巖手持羅盤,再以神識幾經(jīng)確認(rèn)后,才看向廟內(nèi),繼而大步跨過門檻:“找到了?!?p> 裴順將猜測埋在心底,跟著郭巖進入廟內(nèi),便見對方取出如伶舟越早些時候一樣的銅質(zhì)缽子,手作法訣。
佛像后,小姑娘的身影越發(fā)縮了進去,顯然十分恐懼,可在不可抗拒的力量之下,她渾身飄忽不定,已紛紛化為幽綠色氣霧,飄入銅缽之中。
她無法抵抗拉扯,便哇哇哭了起來,一雙手不停抓向空中,所看的是裴順方向。
顯然,她在向裴順求救。
裴順近前兩步,神色不安地看向郭巖。
郭巖則擺了擺手,以缽蓋遮掩,蓋子四方有扣動機關(guān),輕易便能鎖上,旋即將銅缽放入藏物法器錦囊,這才看向裴順,露出笑意道:“所幸沒有什么意外,銅缽能夠溫養(yǎng)魂魄,這便把她帶回去?!?p> “賊人連番奪去百姓的性命,近幾個月不止死的人多了,連陰魂失蹤的情況也時常發(fā)生,想必那賊人也是冥脈修士,在做著煉化陰魂的陰邪勾當(dāng)?!?p> 說這話的時候,他雖是頭一回對裴順露出笑意,可心里卻是更加警醒,臉上越顯得不經(jīng)意,心里對裴順表情的觀察就越仔細。
裴順輕輕嘆道:“我總算沒有辜負小姑娘的囑托,就是不知小玉情況如何?!?p> 郭巖沉吟道:“一起回去吧,順便看看你的朋友,類似情況靜初……也就是我的同僚,此前也有過應(yīng)對,按理說不會有什么問題?!?p> 裴順默默點頭,轉(zhuǎn)身朝廟外走去。
郭巖則漸漸收斂笑意,臉色疑惑雖然仍未消減,但警惕還是沒來由少了許多。
「方才王芝的陰魂一直在向他求救,便證明他此前說辭的成立的?!?p> 如此暗暗想著,這位陰府司的總領(lǐng)便跟上裴順步伐,共同朝縣城折返。
他忽而問道:“裴公子與清風(fēng)城關(guān)系如何?這般年輕就踏入洞府境,想必頗受師長看重吧?”
裴順稍微一愣,隨即計上心頭,重重嘆了口氣:“大人言重了,區(qū)區(qū)洞府境如何能入師長眼簾,不瞞大人,我已是清風(fēng)城棄子?!?p> 郭巖神色頓了頓,刀眉下的深邃眼睛緩緩轉(zhuǎn)動:“此話怎講?”
裴順無奈地搖了搖頭:“或許過些時日,大人便能從旁人口中得知,東岳雷池將被廢除。”
如此,他便大致將東岳雷池的事情簡明扼要,當(dāng)然,他代入的身份,是那群被宗門舍棄的年輕弟子,全部已經(jīng)死去的年輕弟子。
“若非有高人前輩搭救,我哪里能夠逃脫,師叔說是帶我們前去歷練,提高門中聲望,可此時看來,無非是利用我們,向朝廷換些撫恤?!?p> “若是來日有人前去問及我的下落,恐怕宗門只會說沒有我這個人,唉?!?p> 郭巖拍了拍裴順的肩膀,臉上也是露出不悅情緒:“朝廷對此也是無可奈何的,真要每次發(fā)生這種事都要派人調(diào)查真相,也實在太過大費周章,其中又未必全是故意設(shè)局?!?p> “再者說,人已經(jīng)死了,朝廷也不好多說什么,只能交由禮部每年設(shè)定撫恤總額,只要沒有超過這個總額,都是睜只眼閉只眼的?!?p> “不過你也不必太灰心?!?p> 裴順整作悲嘆,聞言不由看向郭巖,顯露疑惑神色。
郭巖稍作停頓,說道:“按理說,修士一旦選擇了宗門,便不會輕易變更,因為修士如果退出了宗門,其他宗門也不會輕易收容,這是不成文的規(guī)矩了,涉及到各脈氣運。”
“不過,冥脈不同,或者說陰府司不同?!?p> “知曉儀式隱晦的修士本就不多,其中更沒幾個人會為了能看見陰魂而踏入冥脈,哪怕能吃上陰吏這碗官飯,畢竟經(jīng)歷一場死亡的儀式,聽起來還是挺玄乎的事情?!?p> “所以,陰府司人手一直緊缺,你有沒有加入的想法?我可以作薦?!?p> 裴順收回目光,認(rèn)真思考起來。
他先前倒是沒有這樣想過,可加入陰府司……似乎也不全是壞事。
一來,這樣算是悄然與朝廷搭上了線,說不定還能借此反向調(diào)查朝廷。
二來,自己如今涉及的位格,恐怕與冥脈存在關(guān)聯(lián),陰府司作為同脈的勢力,又有朝廷作為背景,想必知曉不少秘聞……
如此衡量下來,裴順便向郭巖點頭道:“承蒙大人關(guān)照,我已是無根浮萍,若能加入陰府司,自是萬幸之事,不過……”
郭巖見他遲疑,便問道:“有何顧慮不妨直言。”
裴順認(rèn)真地抬起頭,認(rèn)真地看著郭巖,認(rèn)真地問道:“一個月,多少工薪?”
郭巖皺了皺眉,仿佛聽見了一句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話,半晌才苦笑著搖頭,解釋道:“我向郡司上屬稟明后,你可選兩份工種?!?p> “拘魂陰吏,負責(zé)將本地每日死去的陰魂帶回城隍廟,比較簡易,每月20吊錢。”
“辦案陰吏,負責(zé)跟進本地陰案,嚴(yán)格來說比較危險,但工薪也比較高,遇見太平無案的時候還很悠閑,每月30吊錢?!?p> “當(dāng)然,這是剛剛加入的工薪,待你資歷高了,或者表現(xiàn)比較卓越,可以向郡司申請?zhí)嵝?,如你今夜看見的另一位,他叫伶舟越,如今工薪……?p> “算了,也不好透露旁人私底,大抵就是這樣了?!?p> 裴順默默點頭:“我愿意加入陰府司,至于拘魂還是辦案……大人容我考慮考慮?!?p> 郭巖笑著道:“沒問題。”
笑意之中,那雙深邃的眼睛里卻暗藏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