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富強接到通知,讓他去富興辦公室取車。
電話是李曉峰打的,前一天李曉峰就在微信上要了富強的證件照。
提車,上保險,辦手續(xù)……一天時間,搞定。
而且富強知道這一切都不會占用哥哥的精力,富總裁只需一句交待下去,李曉峰自會辦得妥妥當當。
每當這個時候,富強的心里便充滿了對哥哥的羨慕與敬佩,以及一種類似于對偶像的崇拜。
這種感覺在他每次走進哥哥辦公室的時候更加強烈。
富興的獨立辦公室比富強的培訓機構(gòu)十來個老師共用的辦公室還要大,一張老板臺堪比一張單人床,富強估計著兩個人勉勉強強也能擠得下。
整面墻的書柜,里頭全是精裝書,單看側(cè)面書脊就充滿一種高尚的嚴肅。
其他物品,包括皮制沙發(fā)、金屬裝飾物也都是氣派莊嚴的。
在這里,仿佛連自己的親哥也被環(huán)境同化,讓富強有種莫名的敬畏感。
雖然富興對他的態(tài)度一如既往的親近。
富興按下桌上的電話,吩咐秘書送兩杯咖啡過來,然后隨意地坐到弟弟身邊的沙發(fā)上。
“上次回家沒看著你,最近怎么樣?”富興問。
“還那樣?!备粡姶?,“就上上課,下班回家,偶爾和同事或者和欣欣出去看個電影吃個飯啥的?!?p> “你們那個小培訓班還沒黃呢?”富興笑問。
“哥!”富強的聲音里有些許抗議的味道,但并不強烈,“我們那兒好著呢,現(xiàn)在學編程挺熱門兒的,這兩個月學生明顯增加,我們計劃把隔壁也租下來,連一起弄個大的?!?p> “還真給你們鼓搗起來了,行啊?!备慌d笑著,用一種夸講取得了好成績的孩子一樣的口吻。
富強很開心地笑:“那能不行么?你也不看是誰弟弟,我哥能開一大公司,我弄一小的,那還能不成?”
有秘書送咖啡進來,兄弟倆止住話頭。
等秘書關(guān)門出去了,富興接著說:“行,等你擴大規(guī)模時說話,哥再給你投點兒。”
富強搖頭:“哥,我想創(chuàng)業(yè)那會兒不敢和家里說,就是你偷偷給我拿的錢,到現(xiàn)在家里還以為我就是給人打工,就一上課的老師呢。我這一直可憋著口氣,等我干好了,我就把賺來的錢往咱爸咱媽還有欣欣面前一拍,告訴他們我也是一小老板了。而且我還得把你借我的還上,親兄弟明算帳,那錢是你借給我創(chuàng)業(yè)的,一碼歸一碼?!?p> 富興伸手拍弟弟腦袋:“還一碼歸一碼?長大了,還跟你哥親兄弟明算帳了?”
“事兒就必須得那么辦啊?!备粡娕ち伺ゎ^,避開哥哥的手,“我都二十八了,婚都結(jié)了兩年了,我自己的事兒得自己擔著,所以以后再擴大經(jīng)營我得用自己賺的錢,有多大能耐我就干多大,不能老用你的?!?p> “你能用多少?”富興滿不在意地說,“再說,你不用我的用誰的,你是我親弟。”
“親弟咋了?我要開一公司,你就投錢,我要換一車,你就給我買,我要擴大經(jīng)營,你就再給我投資。那你不就成傳說里的那啥,那個扶弟魔了么?”
富興大笑:“還扶弟魔?你可真能瞎弄詞兒。人那是說女的,女人嫁出去了,有自己的家了還老幫著娘家弟弟,那才叫扶弟魔?!?p> 富強不笑:“男的也一樣,你也有自己的家?!?p> “是有自己的家,可你、爸、媽永遠都是我的家人,最親近最掛念的家人。”雖然說的是真話,可富興卻好像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和弟弟不同,自小他就很少直白地表達感情,“從上學到畢業(yè),哥一直在外頭,一直忙學業(yè)忙事業(yè),對爸媽對你,哥給的太少了?!?p> “哥,你這給的還少?房子車子這些不說,營養(yǎng)品保健品日用品,隔兩個月你就一車一車往家拉,不知道的還以為誰家搬家呢。而且從小你就是爸媽的驕傲,尤其是媽,每回和別人提起你來那感覺,比她大兒子當高官市長了都驕傲。”富強說。
富興嘆了口氣:“可這些終究不是陪伴,爸媽年紀都大了,身邊總要有個人照顧著,日常說說話叨叨嗑,哪怕是就在眼前晃著也好?!?p> “那不還有我呢嗎?!备粡娦ξ卣f。
“也多虧有你?!备慌d感慨,“這些年,你替哥做了很多?!?p> “哥,你這話說的?!备粡姷?,“咱倆誰跟誰啊,你是我親哥,替你照顧爸媽,那還不是我應該應份的。再說,就算沒你那我也是爸媽的兒子,我還不也得孝順他們?!?p> 富興還想說什么,富強擺了擺手:“行了哥,我懂,我懂你的意思。其實你在外頭忙事業(yè),動不動弄個幾千萬上億的樓盤,這是你的本事,也是你該干的事兒。就像我,我在家陪著爸媽住,弄個一個月打天能進幾萬塊錢的小培訓班,這也是我能干和該干的事兒。咱倆不一樣,你根本不用為了總不在爸媽身邊覺著愧疚,就像我,我學習不如你,工作不如你,能力不如你,你看我愧疚了嗎?”
富興就樂了,在公司會議上外頭應酬時富興能侃侃而談,可平常在家里他卻一向沒弟弟能說。以前偶爾兄弟倆惹了父母生氣,富興會就事論事的講道理,越講爸媽反倒越生氣,而富強總能插科打渾的,把事兒給揭過去。
尤其母親,往往嘴上罵著二兒子就是個“破瓶子單長了張好嘴”,可就是這一張嘴,總能讓她老人家轉(zhuǎn)陰為晴。
“所以,哥。”富強收了嬉笑的神情,認真說,“你就好好干你的大事,實現(xiàn)人生理想,家里就交給我。我這可不是為了讓你安心才這么說,哥你知道我的理想是啥不?”
富興想了想:“開個大型連鎖培訓集團?”
“那倒也是我的理想之一,不過就是順帶手的事兒?!备粡娬f得好像真的一樣,“我的最高理想其實是,讓爸、媽,欣欣,還有我以后的兒子閨女,都生活得好好的,幸幸福福的!別的都是可有可無,能做成最好做不成拉倒,全都是為我這個理想服務的,全都得給這個理想讓道兒?!?p> 富興認真數(shù)著:“讓爸、媽、弟妹,還有你以后的兒子閨女,都幸福?”
“啊?!备粡婞c頭。
“那我呢?”富興問。
“你……”富強梗了梗,“你就不用我操心了吧?”
富興動了動嘴唇,卻又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改成:“那行,你不為我操心我為你操心,誰讓我是你哥呢。你以后就往你自己的理想上努力,哥永遠支持你,有什么需要哥的,隨時跟我說。”
其實富興剛才是想和弟弟開句完笑,說等他以后有了兒女,可得讓他們把他這個大伯也一塊兒孝順著。
然后再把敏娜和他不準備要孩子的事兒和弟弟說了。
在富強那句“為了爸媽欣欣還有兒子閨女的幸?!崩铮慌d已經(jīng)敏銳地察覺出,家里的父母,多半是母親,已經(jīng)把“要抱孫子孫女”的想法和弟弟說了。
而弟弟應該是已經(jīng)答應了。
話到嘴邊,富興卻沒說出來。
有些事,心知足已。
而且他也不想給弟弟太大的壓力。
兄弟倆又閑聊了幾句,富強站起身:“那什么,哥,你這也挺忙的,那我就先回了?!?p> 富興點頭:“行,我讓曉峰到樓下車庫找你,你把舊車鑰匙給他就行?!?p> “好勒!謝謝哥?!备粡姌泛呛堑刈吡恕?p> 到了車庫就見李曉峰站在一輛白色寶馬車前等著,把一個筆記本大的皮夾子交給富強:“手續(xù)證件都在里頭,兩把鑰匙,一把備用的?!?p> 富強接過,把自己的車鑰匙遞過去:“就一把了,時間太長,備用的沒找著?!?p> “沒事兒。”李曉峰說。
“我車在那邊?!备粡娭噶酥?,“那車別的毛病倒沒有,就是最近雨刷器不太好使,我也沒來得及換?!?p> “小事兒,我開出去修修?!崩顣苑鍦啿辉谝?,“你這車開七年了,放到新公司還能抵五萬塊,挺值?!?p> 富強倒是愣了一下:“抵錢???不是……”他往身后的寶馬方向看了看。
后面的話沒說,李曉峰卻明白了:“你以為是用這個換的?想啥呢。就算是自己開的公司也沒那么操作的,財務上、審核上好些事兒呢。這輛,是富總自己掏錢買的,你那輛做價送公司用?!?p> “那這里外我哥得搭四五十萬呢吧,他……現(xiàn)在不是錢也緊么?!彪m然作為親信李曉峰多半知道哥哥的事,可富強還是沒明說。
“再緊也不差這點兒,而且富總那人辦事兒多地道啊,對真心跟著他的都當兄弟,都不差事兒,何況對你這親兄弟呢?!崩顣苑逭f著收好富強舊車的鑰匙,“那我先上樓了,晚上再把這車開走。你路上也小心點兒,畢竟是新車,不過你也老司機了,有些不一樣的功能你回去看看說明書,慢慢就熟練了?!?p> 和李曉峰作別,富強開著新車回家。
一路上心情有些復雜。
既有開上心儀的車子的喜悅,又有讓哥哥花了一筆不算小的數(shù)目的愧疚。
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哥哥剛投了幾千萬的生意,還在外頭貸了款。
是父親私下和他說的,特地交待別讓老媽和欣欣知道,這是他們?nèi)齻€男人之間的秘密。
這是不想讓家里女人覺得有壓力。
其實富強知道,哥哥也根本沒想讓他知道,不想讓他有壓力。
從小到大,有壓力哥哥總是自己抗著,而他這個當?shù)艿艿膹膩頉]幫上哥哥什么。
大哥說當?shù)艿艿奶嫠疹櫫烁改福鋵嵏粡姷褂X得是父母在照顧他和欣欣,至少現(xiàn)在是這樣。
以后,等父母老了,行動不便或是身體有了問題真正需要照顧的時候,一定不讓大哥分心,自己和欣欣來。
現(xiàn)在,父母想抱孫子的心愿,自己也得先替大哥把它完成嘍,好讓大哥一心奔事業(yè)。
這是自己能做的,也是該做的。
如果說前一天母親和自己談孩子的事時,富強答應得還有些許勉強,心里還有那么一點點“被要求”的不快,那么現(xiàn)在,他是完全想通了。
他是心甘情愿,發(fā)自內(nèi)心地覺得,自己和欣欣應該,也必須為家里添一個孩子。
富強握著方向盤,向一側(cè)打輪。
嶄新的白色寶馬,優(yōu)雅華麗地劃出一個弧度,拐入富家小區(qū)所在的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