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釣人的魚
一支巨大的鉤子從天而降，鉤進他的嘴里，將他原地拉起，瞬間扯向天空。
眾人目光隨著魚鰭人的身影看去，天空霧蒙蒙一片，也不知道它被拽去哪里！
反而有無數(shù)美酒如雨一般灑落，散發(fā)著極為誘人的酒香，人們爭相去用嘴接，眼神癡迷而陶醉。
雨很快就停了。
人魚們目光也變得正常起來。
這仿佛是個插曲，他們繼續(xù)討論任務(wù)，或者飲酒作樂。
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李松溪默默退出人群。
就在剛才，他看到了其他人沒看到的東西，那只鉤子來處正是一條河流，河上面飄著只小舟，舟里人握著魚竿。
而那所謂的美酒，散發(fā)著濃稠的腥味，正是被釣魚者潑下來的豬血。
他當(dāng)時也有瞬間心神失守，但關(guān)鍵時候，一道清朗佛偈自神識響起，如雷貫耳，瞬間將他重新扯回。
他在這個瞬間，看到無數(shù)人魚們熾熱而迷茫的眼神，知道這些人若真都人所化，那他們大概率再也無法恢復(fù)人形。
都說魚的記憶只有七秒，這些人魚又能記起多久前的事呢。
他們還記得自己曾經(jīng)是人嗎？
那個四肢化為魚鰭的人，又是因為什么？
是某種懲罰，還是純粹……
李松溪突然想到一個推論，頓時升起一股涼意。
“公子，您是初來我們海神墟吧？”
一個嬌媚的女聲出現(xiàn)在耳旁。
李松溪轉(zhuǎn)身一看，是個青色的人魚女子。
其實他也分辨不清楚魚的公母，只能根據(jù)這個女子暴露的身體判斷一二。
既然是人魚，應(yīng)該基本構(gòu)造和人族有幾分相似才是。
李松溪還來得及回答，那女子突然給他拋一個媚眼，順勢將身體貼上來。
李松溪一個激靈，連忙跳開。
這鬼東西，這是在誘惑我？
他暗暗心驚。
在家里時，柳曲那樣的女子整日自薦枕席，他都嗤之以鼻，能經(jīng)受住考驗。
何況這個生著魚頭的家伙。
即使在人間她如花似玉，跑到這里都是臭魚一兩只，他可不會變態(tài)到對一條魚有何想法。
“公子還害羞呢，嘻嘻?！?p> 人魚女子又繼續(xù)貼上來，圓溜溜的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個不停，“公子，大好時光莫要浪費，去我們船上喝點酒，聽姑娘們常常歌可好？”
不說喝酒還好，一提到酒李松溪立刻覺得一陣反胃。
他再看向這個光怪陸離的神仙世界，就已經(jīng)沒有初來時的驚艷，而是細思極恐。
既然酒是豬血，那吃得肉呢，又是什么？
這里面各種人，流連忘返，他們的未來是什么？
會不會都像剛才那人一樣，被吊起來放在某個人的餐桌上。
他不敢亂說什么，這里的人魚似乎都已經(jīng)失去記憶，他不知有幾人能同他一般還保持著人的思維和意識。
“稍后就去，我先去做個任務(wù)。”
女子撇撇嘴，“公子，那任務(wù)有何意思，到我們船上去玩吧，我們不需要您任何東西。只要您這個大活人去就好?！?p> “不要任何東西，那你們目的是什么？你們是慈善結(jié)構(gòu)，給我這個單身宅男做福利嗎。”
李松溪打趣道。
人魚女子一瞬間原地站著不動了。
很快，她又笑著問：“公子，您是初來海神墟嗎？”
李松溪笑笑，轉(zhuǎn)身離去。
果然這種服務(wù)行業(yè)得女子也已經(jīng)失去心智，她們只會重復(fù)簡單的交流方式。
如果你問出根本性的問題，她們仿佛機器一般會立刻陷入宕機狀態(tài)。
這里，果然是個吊詭的空間。
李松溪開始思考山海冊里記錄的信息有誤，所謂尋找水神魚的方法不過是一種進入這個空間的儀式。
看起來是人釣魚，實際上是魚釣人。
這無數(shù)個人魚幢幢，都是咬鉤的魚。
李松溪終于明白這里為何沒有難度很高的任務(wù)，而那些簡單的任務(wù)似乎又積攢很多。
因為這里不會有什么危險的事，近乎是一個烏托邦的狀態(tài)。
一切都免費，所有東西永遠都使用不完。
那勞動自是失去意義。
就像剛才那個宕機小魚人所說，要去她們的樓船根本不需要付出任何東西，純粹享受就好。
誰能頂?shù)蒙线@種誘惑呢！
李松溪甚至推測，他眼中這些人魚模樣，或許在很多人眼里根本就是人類的臉。
他們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在什么地方，還以為這就是個人間仙境。
可一切得到背后都隱藏著需要付出的代價。
這些任的代價是什么？
毫無疑問，就是那個四肢變?yōu)轸~鰭的人。
到了這個階段，他們就會變?yōu)轸~，最后被釣魚人釣走，而在人間的釣魚人又如何能得知，自己釣上來或油煎，或紅燒，或清蒸，甚至拿去喂貓的魚，其實曾經(jīng)也是某個人類呢。
他忍不住心生寒意。
通體徹骨的寒意。
.
李松溪站在一個三層的樓船前，抬頭望著樓船。
這艘樓船放在凡間其實已經(jīng)很是雄偉壯觀，但放到這個海神墟，只能算是艘小舟。
根本不成氣候。
船上有個巨大的招牌：小椿棋社。
李松溪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心，自從他心里想著接受任務(wù)時，幫這間小椿棋社打掃衛(wèi)生的差事自然落在他身上。
出現(xiàn)在手心里。
仿佛一個任務(wù)的導(dǎo)航系統(tǒng)，他跟著指使來到小椿棋社前，很是方便。
打掃衛(wèi)生自然容易。
但他知道，這里的打掃衛(wèi)生，可不止是單純的工作那么簡單。
如果說，這里有某種組織或者規(guī)則，就是為讓那些樂不思蜀，流連忘返，只想飲酒作樂貪圖享受的人變?yōu)閯e人砧板上的魚。
那他這種保持著清醒頭腦，又愿意做點事情的人，又會被怎么對待呢。
李松溪進到船艙，眼前一亮。
心中突然變得喜悅很多。
他竟然在這里看到一個人類的老人，正岣嶁著身體在清掃這船艙的灰塵。
老頭一身灰，白發(fā)蒼蒼，看起來顫顫巍巍的樣子，走路都有點苦難。
但他確確實實是個人。
在這里看到無數(shù)各種各樣的魚人，能看到一個真正的人類，李松溪好奇和驚喜的心情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