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終至山海關(guān)！
“陛下，苦了你了，等到了山海關(guān)就好了，王總督和高總兵他們已經(jīng)在山海關(guān)準備迎駕了?！?p> 吳三桂策馬走在朱由檢的身側(cè)，看著此前還白皙紅潤、福態(tài)貴氣，但現(xiàn)在卻滿臉滄桑、面色黑黃、頸下更有一道深深的勒痕的皇帝陛下，內(nèi)心的悲痛、無一絲作假。
此前見唐通使者時心里冒出來的那絲兩面押注的投機心理，也不知不覺的消去了許多。
畢竟是自己效忠了十多年的陛下??！
君憂臣勞、君辱臣死、君死臣隨！
此時他的心中除了悲痛外，再就是許多的憤怒：
這些狗賊，竟害陛下如此！
要不是朱由檢攔著，吳三桂真想領(lǐng)軍回身、再去找一找那唐通的霉頭！
“哈哈哈，何為苦、何為不苦？奔逃百里、車馬勞頓的確很苦，但與丟了京城、丟了大明江山比起來，卻也不算什么了?！?p> “朕此時心中暢快啊，無比的暢快！受了點皮肉之苦，卻讓朕知道了該如何才能救大明，這點苦、受的太值了！”
朱由檢笑了笑，感慨著說道。
馬背上的他坐高望遠，看著遠處已經(jīng)泛綠的原野、看著正在田間忙碌的農(nóng)民，心中對大明的未來、充滿了希冀。
終于脫出北京城這個牢籠了。
接下來，就是自己逆天改命、興復大明的時候了！
“加快速度吧，爭取明日晚上，可以在山海關(guān)吃上頓熱飯、洗上一個熱水澡！駕！”
山海關(guān)在前，朱由檢沒有興致再多說些什么，繼續(xù)快馬加鞭的馳騁了起來。
左右便也不再多言，紛紛打馬跟上朱由檢的速度。
豐潤縣地界離山海關(guān)還有足足兩百多里的路程呢，遠未到歇息慶功的時候。
好在擊潰唐通部，使得朱由檢這邊繳獲到了不少的戰(zhàn)馬；
加上吳三桂為了更好的接駕，幾乎把關(guān)寧軍中的好馬都帶了出來，湊成了明軍中不多見的一騎雙馬的豪華配置。
這就使得朱由檢這邊終于可以換下已經(jīng)騎了一路、馬力已然頗為不支的舊馬，換上一批新馬了，行軍速度大大提升。
已經(jīng)膨脹到了近七千人的隊伍緊趕慢趕，終于趕在第三天的戌時時分走完了剩余的小兩百里路、趕到了山海關(guān)。
從三月十九日正午時分、到三月二十二日戌時。
三天半的時間、五百多里的路程。
萬分的艱辛，卻也無比的值得；
十分的狼狽，卻讓大明、有了復興的希望！
未到關(guān)城范圍，路邊已經(jīng)有一堆人打著火把在等候。
皓潔的月色下，依稀可見是薊遼總督王永吉、遼東巡撫黎玉田、監(jiān)紀同知童逵行、山海關(guān)總兵高第、副總兵楊坤、游擊將軍郭云龍等等一干困頓在山海關(guān)的明臣。
陛下東狩，身為大明的臣子，這些人當然不敢坐在山海關(guān)中等候朱由檢上門，出城十里迎接已是最基本的為臣本分。
初見這些人，朱由檢心中生起的不是對這些嚎哭涕零、叩首不止的臣子的感動，而是一下子見到一幫‘前世漢奸’的無奈和苦笑。
這幫子人，有一個算一個，前世都是跟著吳三桂降了清的。
好家伙，自己這是進了賊窩了......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p> “澤國江山入戰(zhàn)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傳聞一戰(zhàn)百神愁，兩岸強兵過未休；誰道滄江總無事，近來長共血爭流......”
夜半，皓月當空。
朱由檢還沒有休息。
他矗立在山海關(guān)的西城墻，輕聲的念著一首首或是思人、或是感慨的詩句，呆呆的看著來路。
那段五百多里的路程、以及五百多里外那座巍峨的京城，給了他太多太多難忘的回憶。
自己是順利的到達山海關(guān)了，但被他親口賜死的周皇后、張皇后，他親手殺死的昭仁公主、他親手砍斷了一只手的坤興公主；
被他親自安排親信潛送出宮的皇太子朱慈烺，三子、定王朱慈炯，四子、永王朱慈炤；
還有張慶宇、林譯、侯永昌，以及為了讓自己順利突圍，選擇犧牲自己的那些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名字的大明將士......
他們，大部分人永遠都無法到達山海關(guān)了。
這每一個人、每一個名字，都裝在朱由檢的心中、翻涌在朱由檢的腦海中，沉甸甸的。
西望的朱由檢很想將他們理順，卻發(fā)現(xiàn)自己怎么也做不到。
反倒是兩行熱淚不知不覺的順著眼瞼流下，滴落在了城墻垛口的青磚上。
月光下，朱由檢臉上那兩道泛著光的淚痕是那么的顯眼，離著三五丈守著朱由檢的王承恩、沈從文、黃得功、吳三桂、王永吉等人，俱是將這一幕看在了眼里。
他們知道陛下為何會如此。
當下也是觸景生情，一個個的跟著垂首黯然。
有些感性的，如王承恩，更是跟著抽泣了起來。
“陛下，子時都快過完了，這時節(jié)還未出春呢，天寒地凍、冷風徹骨，要不奴婢服侍陛下早些歇著吧？”
好一會后，王承恩才上前幾步，躬身在朱由檢的身后，小心的說道。
“等會，朕還想站會，你們不用都陪著，各忙各的去吧，尤其是虎山，將士們都要安置妥善?！?p> 朱由檢沒有回頭，依舊就這么愣愣的看著西邊，用著平靜至極的語氣說道。
好像悲愴到垂淚的，是旁的人一般。
“陛下放心，臣已經(jīng)安排下去了，將士們飲食起居皆無虞，還請陛下保重龍體、早些歇息才是。”
黃得功上前兩步，言辭懇切。
“鎮(zhèn)南伯說的是，陛下，您早些歇息吧，大明還都指著陛下您呢?！?p> “對啊陛下，早些歇息吧?！?p> “陛下......”
眾臣紛紛出言勸諫。
“罷了，朕這就...嗯？漢沖，城下何事？”
朱由檢正要順著大臣們的心意下城去休息，卻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隨即在月光下，一隊輕騎破開夜色，急速的向關(guān)門而來。
“報！京營三千營千總?cè)~建本領(lǐng)軍七千，已至十里外......”
在朱由檢由黃得功、吳三桂護著朝山海關(guān)沖刺的時候，李自成也終于趕到了唐通部潰敗的戰(zhàn)場。
和薊州戰(zhàn)場一樣，此處也橫七豎八、遍地都是尸體和倒臥的旗幟兵器，隨處可見哀嚎不止的傷兵，再就是沖天的硝煙、裊裊的戰(zhàn)火。
唯有兩點和薊州戰(zhàn)場不一樣。
一是這里傷亡更重；
而是此地的主將唐通還活著。
不像薊州的白廣恩，等李自成趕到的時候，尸體都涼透了。
但唐通這會，甚至有點希望自己也已經(jīng)死了，起碼不用受到這種莫大的侮辱。
“陛下，前有吳三桂的關(guān)寧鐵騎、后有黃得功的勇衛(wèi)營，俱是明國數(shù)一數(shù)二的精銳之軍，臣屬實是已經(jīng)盡力了呀！臣在拼殺的時候腳都崴了呢，陛下您看?！?p> 唐通顧不上臉上那道鞭痕火辣辣的疼痛，跪伏在地上的同時伸出一只腳，向眼前的李自成展示著自己為大順國盡忠的證據(jù)。
至于這傷乃是自己逃跑時崴到腳的事實，唐通已經(jīng)管不了那么多了。
什么叫逃跑？那叫轉(zhuǎn)進！
難道只有面對面的對沖廝殺才叫打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