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要不你還是劫色吧

　　李財湊了過來，“什么事？”

　　霍小七環(huán)顧四周，壓低聲音，“五十多個百姓，也不知犯了什么錯，被人活生生殺死在北山！那里面還有不少老幼婦孺，兇手可真是喪心病狂！小顧大人已經(jīng)帶人去查，聽說魏家的那位郎君也去了，這兩人向來不對付，這會兒恐怕已經(jīng)吵起來了！”

　　霍小七是天司判的包打聽，消息一向錯不了。

　　他口中的魏家郎君，正是官拜領(lǐng)軍衛(wèi)的魏九卿，今日惠覺寺的安危由天司判負責，領(lǐng)軍衛(wèi)從旁協(xié)助，魏九卿成了副手心中不滿，再加上魏家和顧家向來水火不容，自然會吵起來。

　　賀瑤的好奇心熊熊燃燒，毫不猶豫地直奔北山。

　　北山植被蒼翠，偶爾能聽見深山鳥鳴。

　　賀瑤沿著小路上了山腰，瞧見前方長了一棵三人合抱的古槐樹，樹底下尸橫遍野血流成河，果然都是慘死的百姓。

　　顧停舟和魏九卿各自帶著心腹們，正劍拔弩張地對峙。

　　魏九卿冷笑，“今日天司判負責惠覺寺安危，卻在北山出了如此大的紕漏。若是給皇后娘娘知道，生辰這日見了血，枉死五十多名百姓，不知道顧大人的官位，還保不保得??？”

　　顧停舟坐在一塊干凈的山石上。

　　他披著孔雀藍的官袍，慵懶地握一把竹篾編織的腰扇，初夏的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照在他的面頰上，更顯郎君唇紅齒白肌膚白皙，像是脂粉堆里嬌養(yǎng)出來的，令人疑心他是否真有辦案抓賊的本事。

　　他漫不經(jīng)心道：“出了人命，魏大人不想著如何揪出兇手，卻忙著問責，不知道的，還以為魏大人覬覦我的官位呢。”

　　魏九卿似笑非笑，“我不過是關(guān)心你，怎么就成了覬覦？總而言之，既然天司判出了差錯，今日惠覺寺的安危，便由我領(lǐng)軍衛(wèi)接手。”

　　“魏大人這要求，不如去皇后娘娘面前說？皇后娘娘若是同意，我自然也會同意。”

　　魏九卿語噎。

　　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壽辰，他自然不會拿這種事去掃她的興。

　　“另外，”顧停舟眉眼淡淡，輕搖腰扇，“今日負責惠覺寺安危的，不止我天司判一家，你們領(lǐng)軍衛(wèi)也參與其中。此事鬧大，想來魏大人，也吃不了好果子?！?p>　　魏九卿再次語噎。

　　他只想著把這件事鬧大，然后從顧停舟手里奪權(quán)，卻忘了天子問責的話，那么他作為副手，也確實難逃其咎。

　　顧停舟欣賞著他如鯁在喉的表情，悠悠道：“現(xiàn)在，可以好好調(diào)查這件案子了嗎？”

　　魏九卿沉默以對。

　　顧停舟忽然掀起眼皮，瞥向不遠處的樹蔭，“出來?！?p>　　賀瑤愣了愣，意識到顧停舟確實是在看自己，只得硬著頭皮走出去。

　　好在她今日是宮女打扮，出來時又怕被人瞧見自己不好好保護皇后娘娘反而出來開小差，于是特意戴了一張青鬼面具，因此不怕被魏九卿認出來。

　　她走到顧停舟跟前，拱手作揖，壓低聲線，“顧大人?！?p>　　顧停舟白她一眼。

　　像是警告她下次在敢開小差，就罰她去處理牢房尸體。

　　他道：“你既聽了許久，你來說說，這件案子是怎么回事。”

　　賀瑤摸了摸額頭。

　　叫她上陣殺敵，她能殺一百個！

　　可是叫她動腦子破案……

　　可屬實是難為她了！

　　魏九卿率先笑了起來，“這位小娘子，就是你們天司判新招的巡捕？女的？看來必定是樣貌出眾的緣故，才能叫顧大人破格錄用，顧大人好雅興?！?p>　　賀瑤蹙了蹙眉，一陣惡心。

　　不僅瞧不起女子，還覺得別人都以貌取人任人唯親，這就是魏九卿！

　　上輩子她瞎了眼，居然能看上他！

　　她咬了咬牙，決心查出點什么，證明自己不是靠臉吃飯。

　　她在尸堆旁邊繞了一圈，杏子眼里掠過暗芒。

　　過了片刻，她抬頭直視顧停舟，“顧大人，這些百姓穿著破衣襤褸，鞋底又都磨得很薄，可見走了很遠的路，是在故鄉(xiāng)活不下去特意投奔來此的難民?？伤麄儾蝗シ比A富庶的城鎮(zhèn)，卻偏偏來惠覺寺，我想，定是因為知曉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壽誕，有重要的事想面見帝后。綜上，小女子認為，他們是進京告御狀的難民，只是提前被他們要告的那位朝廷官員察覺，因此慘遭滅口?！?p>　　她是初出茅廬的巡捕。

　　可這一番分析，竟也條理清楚，有理有據(jù)。

　　現(xiàn)場鴉雀無聲，眾人都開始沉思這個推理的可能性。

　　魏九卿盯著她的目光一變再變，最后逐漸變成了欣賞。

　　他率先鼓掌，“原以為姑娘是仗著美貌才進的天司判，沒想到破案方面也頗有才干，剛剛是我有眼無珠。天司判從沒有提拔女子為官的先例，姑娘不妨考慮來我領(lǐng)軍衛(wèi)？我這里，正缺個參謀。”

　　他白衣勝雪笑容溫和，道歉的姿態(tài)情真意切。

　　賀瑤暗暗啐了一口，魏九卿這狗男人變臉可真快！

　　面對他的招攬，她玩味，“包吃包住嗎？”

　　“姑娘肯來的話，不僅包吃包住，還分宅院?！?p>　　賀瑤笑道：“可惜可惜，我生來就愛看美人。魏大人不及小顧大人美貌，我還是留在天司判吧，每天看著小顧大人那張臉，我能多吃兩碗米飯呢！”

　　顧停舟心情不錯，“言之有理。”

　　魏九卿輕嗤。

　　顧停舟男生女相，毫無男子的陽剛之氣，怎么就比他美貌了？

　　他正要反駁，遠處突然響起枯枝斷裂聲。

　　眾人望去，一道可疑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林間。

　　有侍衛(wèi)忍不住驚呼，“兇手？！”

　　賀瑤興奮地睜圓了杏子眼，“來活兒了！”

　　她立刻追了上去。

　　對方的輕功很好，在茂密的深山老林里穿行自如，賀瑤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沒被他甩掉。

　　眼看快要追上，對方的身影突然在正前方消失了。

　　賀瑤剛“咦”了一聲，整個人就骨碌碌滾進一處被野草覆蓋的天然洞穴！

　　賀瑤摔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屁股墩兒，剛吃痛地揉著小蠻腰站起身，突然察覺到脖頸一寒。

　　昏暗的洞穴里，一把冰涼的匕首，從背后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賀瑤吞了吞口水，自覺地舉起雙手，“好漢，你劫色還是劫財？要不你還是劫色吧，我可沒有財?！?p>　　對方?jīng)]有說話，抵在她脖頸的匕首卻在微微發(fā)抖。

　　賀瑤眨了眨眼，“好漢，你別抖呀，怪嚇人的！”

　　她身后，元妄臉色蒼白。

　　他試圖握緊匕首，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他的腦海里，反復(fù)浮現(xiàn)著那五十多具死狀凄慘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