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遺忘的記憶
“雨宮同學(xué)這個笨蛋、笨蛋、大笨蛋?！?p> 淺羽同學(xué)在廚房一邊做著料理一邊鼓著臉腮小聲點自言自語，“雨宮同學(xué)這個大笨蛋！”
“這樣就好了?！睖\羽同學(xué)將煎蛋卷打包好，然后貼上便利貼掛在雨宮司公寓的門把手上，“明天見，雨宮同學(xué)?！睖\羽同學(xué)紅著臉走進自己家。
“這是什么？”雨宮司站在門前，手里提著一袋從便利店買來的食物，看到掛在門把手上精致包裝好的飯盒，上面還貼了張字條：
“雨宮同學(xué)，這是我多做的一份，希望你能喜歡?！?p> “晚飯？”
雨宮司皺著眉頭，不知道現(xiàn)在該怎么辦。司看著淺羽同學(xué)的家門，下定決心敲了下去。
“是，稍等一下，馬上就來?！蔽輧?nèi)傳出淺羽同學(xué)的聲音，之后門就被打開了。
“雨宮同學(xué)？怎么了，難道是便當(dāng)不合胃口嗎？”淺羽同學(xué)有點緊張的說。
“不、不是的，那個、我買了飲料，要一起吃飯嗎？”雨宮司側(cè)著頭撓了撓臉說。
“雨宮同學(xué)……”
“還是算了吧，和我這種人在一起吃飯果然會困擾的?！?p> “不、不是這樣的，能和雨、雨宮同學(xué)一起吃飯我也很開心。”淺羽同學(xué)敞開門，“雨宮同學(xué)，請進來吧。”
“那就，打擾了?！?p> 誒！為什么會發(fā)生這種情況，我到底怎么回事啊，居然要請淺羽同學(xué)一起吃飯。我到底都說了些什么啊。此刻，我正和淺羽同學(xué)一起并排坐在餐桌上，完全意識不到剛剛自己的語言和行為是多么無禮。
“淺羽同學(xué)，那、那個我果然還是回去吃吧?！庇陮m司打破尷尬的氣氛說，“剛剛的我那個、稍微有點無禮了，十分抱歉，給你添麻煩了?！?p> 司剛起身就被淺羽同學(xué)用手拽住衣袖，淺羽同學(xué)臉上浮現(xiàn)的紅暈很明顯，“雨宮同學(xué)的話，就沒、沒關(guān)系哦?！睖\羽同學(xué)小聲的說。
“可是，我們今天第一次見面就一起吃飯，更何況我是男生?！?p> “和雨宮同學(xué)……不是第一次見面?！?p> “你這是什么意思？”
“不、沒特別的意思，那個，再不吃的話，煎蛋卷就要涼了哦?！睖\羽同學(xué)若無其事的吃了一口煎蛋卷。
司也不說什么，坐下和淺羽同學(xué)一起品嘗煎蛋卷，“怎么樣？”淺羽同學(xué)小聲的詢問雨宮同學(xué)。
“嗯，很可愛哦?！?p> “雨宮同學(xué)……我是在問你料理的味道合不合胃口。”淺羽同學(xué)緊盯著雨宮司的側(cè)臉說，“沒有問你關(guān)于我的感想哦！”
“嗯、嗯，很美味?！庇陮m司慌張的說。
“那、我可愛嘛？”淺羽海瞳把筷子放在嘴邊詢問雨宮司。
“誒！那、那當(dāng)然，你看班里這么多人圍著你，你肯定可愛啊?！庇陮m司緊張的解釋。
“我、我是在問你，雨宮同學(xué)覺得我怎么樣？”
“嗯……很可愛哦。”
唔~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好奇怪，我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難道我也是一個只會看外表的輕浮之人嘛，說到底，我也是個男人啊。
兩人都紅了臉坐著一動不動，全然不管眼前的煎蛋卷已經(jīng)涼透。
“那、那個，雨宮同學(xué)，我先去洗澡?！睖\羽同學(xué)突然站起來說。
“淺羽同學(xué)，你、你剛剛好像進行了危險的發(fā)言?！?p> “誒——”淺羽同學(xué)好像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紅透了臉。淺羽同學(xué)緩緩坐下，不好意思的捂著臉趴在桌子上。
雨宮司迅速吃完盤子里剩下的煎蛋卷，對趴著的淺羽同學(xué)說了一聲“多謝款待，明天見?！敝缶吞与x了現(xiàn)場。
浴室里。
淺羽同學(xué)清洗完身體，把散著的頭發(fā)扎起來后將整個身體全部浸入浴缸，“笨蛋、笨蛋，我都在說些什么啊?！睖\羽同學(xué)抱著腿將半個頭都沒入水里，“不過，雨宮同學(xué)他說我很可愛。嘿嘿，這樣就足夠了?！?p> 我昨天有點活躍了吧，真不敢想。算了，只要今天安分一點，刻意躲避淺羽同學(xué)，她也就不在想和我交談了吧。雨宮司心里想著，然后和昨天早晨一樣從冰箱里拿出飯團當(dāng)做早飯，吃完飯后穿上制服準備去學(xué)校。
“雨宮同學(xué)，早上好??！”
雨宮司一出門看到淺羽同學(xué)剛從自家公寓出來，“不要這么巧吧！”雨宮司在心里抱怨著，面不改色的對淺羽同學(xué)說了一聲“早上好?！?p> “要不要一起去上學(xué)？”做出邀請的是淺羽同學(xué)。
“還是分開去比較好吧，對你來說?！?p> “我其實并沒有很在乎，但是會讓雨宮同學(xué)困擾的話……”
“那就分開去吧?！?p> “好、好吧。”淺羽同學(xué)失落的走了，雨宮司不緊不慢的跟在后面。
“早上好，雨宮同學(xué)?！庇陮m司坐到座位上，白石同學(xué)回過頭打招呼。
“早上好，白石同學(xué)。”
“淺羽同學(xué)，你的發(fā)色真的好漂亮?。 ?p> “對對，你平時都是用的什么牌子的洗發(fā)露？”
“淺羽同學(xué)，我可以摸一下你的頭發(fā)嗎？”
班里的女生一大早就把淺羽同學(xué)圍的水泄不通，再看看淺羽同學(xué)，一臉從容的表情，看來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場景。
等到快上課，雨宮司周圍才安靜下來，看來和有人氣的人做同桌就必定享受不到安靜的生活?。 氨?，雨宮同學(xué)?！睖\羽同學(xué)擔(dān)心的看著雨宮司。
“什么事，如果是關(guān)于昨天的事，我已經(jīng)忘記了?！?p> “不、不是，雨宮同學(xué)喜歡比較安靜的地方才會選擇這個座位的吧！總之，我來了之后就不太安靜了，十分抱歉?！?p> “不，偶爾這樣一下倒是沒事。不過話說回來，你又為什么會選擇這個位置，莫非也是因為安靜？”
“并不是哦！因為一些特殊原因吧。”淺羽同學(xué)說，主要還不是放心不下你一個人，這樣的話我怎么可能說出口??！雨宮同學(xué)這個笨蛋?。。?p> “怎么了，淺羽同學(xué)？”
“你在說什么事？”
“嗯……你的臉很紅這件事？”
“誒~雨宮同學(xué)請你不要一直盯著我看，我會害羞噠。”
“這樣啊，我以后會注意的?！?p> “雨宮同學(xué)，你果然非常溫柔呢。”
“嗯？我，溫柔嗎？”
“嗯，非常~~非常~溫柔哦?！?p> “并沒有，說實話我自己感覺不到，但是跟你比起來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p> “雨宮同學(xué)，別看我這樣，其實我也是個很自私的人哦。”
“這樣嘛，我不清楚淺羽同學(xué)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所以還是不輕易評價了吧。”
“雨宮同學(xué)，下一節(jié)體育課要不要一起去？”下午第一節(jié)課過后白石同學(xué)來到我桌前邀請我。
“我的運動神經(jīng)不是很好，所以這節(jié)課就不去了?！庇陮m司直接拒絕了邀請，拿起書包準備回家。
“誒——我的摯友，你這就要走了嗎？歸宅部都還沒動靜呢。”
“摯友……嘛?！?p> “對啊，我們可是朋友吧，開學(xué)第一天就確定了吧?！?p> “嗯、嗯，對，那摯友，我稍微…有點事，已經(jīng)給老師說好了，體育老師那邊能拜托你嘛?！?p> “了解，就交給我吧！”白石同學(xué)拍了一下我的后背，然后朝我豎起大拇指。
從國中開始，我的性格變得不如小學(xué)時那么開朗，國中的大家也和我保持著距離，三年以來，除了他們主動問我，我不會主動與任何人交流。但是，現(xiàn)在即便我的臉上沒有笑容，白石同學(xué)也把我當(dāng)成朋友來看，即便我不主動找話題，白石同學(xué)也沒有和我保持距離。這就是朋友嗎？不、并不是吧！能和認識兩天的人這樣熟絡(luò)，這是大家來到新學(xué)校、新班級，對待新同學(xué)時的新鮮感吧。
過不了多久，等白石同學(xué)交到新朋友的時候，就會撤下他那面向我所戴著虛偽的面具。不止是白石同學(xué)，班里的大家都是這樣，現(xiàn)在能和大家這樣若無其事的交流，只是……我們之間隔了層——新鮮感。
頭好痛，已經(jīng)不想思考任何事了。身體，好沉重，就連手中的書包在此刻我都感覺務(wù)必沉重，像是在拖著我的累贅。
滴—嗒——
下雨了，偏偏是這個時候，就連天氣也在和我作對嗎？啊，我感覺已經(jīng)不行了，隨后我的身體不自覺向前仰去，重重摔在地上，不過，感覺不到痛覺，身旁，一個人也沒有。
就在我意識將要消失之際，隱約看見遠遠的一個人向我跑來，白色的頭發(fā)。在那之后我的意識就徹底消失了。
我想起來了。
這件事發(fā)生在我十一歲，那時我還在上五年級，性格開朗，可以說是過于活潑，我和班里的每個人關(guān)系都很好，特別是坐在我鄰座的那個人——星野銀（男生）。
銀和我的關(guān)系非常要好，我們兩個每天黏在一起。一起在夏天看雷雨將至?xí)r螞蟻們搬家，一起在秋天紅楓飄落的公園找好看的樹葉，一起在冬天寒冷的時候住在我家里報團取暖。
我所缺少的東西銀身上全部都有，銀所缺少的東西我也全部都有。我們就是這樣，看著對方開心，自己的嘴角也控住不住上揚。我們想象著美好的未來，一起念國中，一起讀高中，一起上大學(xué)，一起工作，那時的我們什么都不懂，卻又像什么都懂一樣，和彼此一起規(guī)劃未來；對于幼小年紀的我們來說，喜歡就能一直在一起，慢慢看著對方長大。
直到那時——
銀被車撞倒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世界并不是我們想象的這么美好。
寒風(fēng)凜冽的冬天，剛剛下過一場雪。十一歲的我抱著十歲躺在血泊中的銀，鮮紅色的血從銀的頭部流出，我用笨拙的用手試圖捂住。不知為何，我那時候有好多話想說，但是卻說不出口，銀大口的喘著氣，白色的氣體不斷從銀的嘴里呼出，銀像是努力掙扎般，慢慢的從嘴里發(fā)出極小的聲音。但那時，我聽的很清楚。
“好痛啊，小司?！?p> 我用小小的手緊緊攥住銀的小手，不爭氣的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銀被鮮血染紅的白色外套上。
“別哭啊，小司。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不是總笑著嘛。小司的笑容很好看……所以一直笑著就好了?！?p> “啊—嗚，小銀，你別在說了，我去找人，我會救你。”
我抬頭看著路邊，一個人也沒有，撞倒銀的那個家伙早就跑了。
“有人嗎，有人嗎，有人嗎，誰來救救小銀。”
當(dāng)時的我只會無力的呼喊著，但是即便這樣也沒有人過來。
“小司，已經(jīng)夠了。我還有好多話、好多話想和小司說呢。”
“不要，小銀，你不要再說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小司，我好難受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小銀，別再說了，你不會死的，我會救你，你馬上就能好的，等你好了我們在一起玩?！?p> “小司——我，已經(jīng)不行了，對不起?！?p> 銀慢慢閉上了眼，我緊緊抱著他走在雪白和鮮紅交織的路上。嗚~嗚嗚~我咬著牙抱著他一步步走著。
直到遇到行人，幫助撥打了救援電話，把銀送到醫(yī)院，但是銀的呼吸早已經(jīng)消失了。
“死亡”對于十一歲的孩子來說有點殘酷，但是十一歲的我也早已明白“死亡”是什么意思。
銀，離我而去了。我的精神也因此受損，我不明白，為什么這種事會發(fā)生在我們身上。我不明白，我的心臟為什么像被繩子緊緊困住一樣那么難受。我不明白，為什么我每天都會夢見倒在血泊中的銀。
就這樣，本該和銀一起上六年級的我，因為銀的死亡。整整一年沒去上學(xué)，我把自己關(guān)在家里整整一年，昔日臉上的笑容早已因為我的痛苦從我臉上消失。
銀離去的第二年，我繼續(xù)去上學(xué)。然后順利升入國中，陰沉的度過三年。
自從銀離去，我明白了，死亡很痛苦，不論是自己死亡，還是親友死亡，都十分痛苦，但是，活著就是一個等待死亡到來的過程。
為了不在因為同伴離去，我開始遠離除親人以外的所有人，這樣我就不會有同伴，這樣我就避免了失去同伴的痛苦。
人類真是一種可憐可悲的脆弱生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