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人為什么分周歲虛歲
齊昊天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多少歲了。
兩萬九千零四百六十七歲?
還是兩萬九千零四百六十九歲?
都怪靈州大地一直有虛歲周歲之說,時而扮嫩報周歲,時而裝老成報虛歲,以至于兩者混用多了,他都記不清具體數(shù)值了。
而且由于是龍?zhí)ь^時分生的,他的周歲與虛歲差了足足兩歲。
之所以想到琢磨自己年齡這個梗,還是因為聽到兩名潛龍峰弟子論及這個問題。
這也怪他平日里也確實是太無聊了,自從隱姓埋名回到自己一手創(chuàng)立的純陽圣地養(yǎng)老,當個普普通通的藏書管理員,他已經(jīng)有好多年沒有遇見可以讓他提起興趣的人或事了。
這也導致了他都已經(jīng)習慣不去思考任何高大上的東西,什么命啊,運啊,天道啊,法則啊……
他已經(jīng)遠離紅塵太久了。
久到他幾乎都忘了,自己曾是叱咤風云的人類高質(zhì)量男性純陽古圣。
有那么一些時刻,他真的以為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糟老頭子,只是個無需憂天的杞人,年紀越大,反倒開始關(guān)心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聽到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會認真思考半天。
看來是真的老了。
“齊老?”
叫了一遍沒反應(yīng),云嵐又伸出青蔥柔荑般的小手在老人眼前晃了晃,后者這才……還是沒反應(yīng)。
云嵐心說不愧是古圣啊。
就連發(fā)呆都這么專注。
或者說連眼前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人都能直接忽略。
一看就是平時早就習慣把蕓蕓眾生當成螻蟻了,這格局,確實不一般。
難怪能成為為數(shù)不多的成圣之人。
確實,齊昊天是個非常容易極度專注的人,否則也不可能成為一代天驕,畢竟萬年難遇一圣人啊。
要想成為圣人,可不是單單有天賦就行。
機緣,莫大的毅力,悟性,同樣缺一不可。
而這些東西齊備的人,放眼整個人類歷史都數(shù)得過來。
“啊,是你啊?!?p> 齊昊天可算看到人了。
“齊老方才在想什么?”
云嵐隨口一問。
齊昊天直言:“我在想,人為什么要分周歲和虛歲呢?”
云嵐:“???”
這是一個古圣該思考的問題?
你不是應(yīng)該想著怎么突破大圣,然后證道,飛升,什么的嗎?
不過云嵐還真知道這問題的答案:“嗯,周歲,是從母親身上出來的時間,虛歲,是從父親身上出來的時間……”
齊昊天驚:“???”
活了快三萬年,他還真是頭一次聽到這樣的回答,還……
意外很有道理。
“齊老,這是我的詩?!?p> 簡單地打岔后,云嵐開門見山,畢恭畢敬地雙手奉上自己臨時趕制出來的詩集。
“奧,容老夫看看。”
齊昊天一時間有些不怎么習慣,他還真沒想到在這個時代還有人會尊稱自己為齊老。
就沖這點,他就看眼前這個小女娃子挺順眼的。
云嵐知道他的身份,當然不敢和別人一樣如此輕慢,稱呼他為什么老齊頭,太沒禮貌了。
齊昊天翻開第一頁,才看了第一句就有感覺了,看向云嵐,道:
“黃河是什么河?很有名嗎?”
“呃呃呃?!?p> 云嵐適才意識到了自己遺漏了這個bug,連忙自圓其說,“黃河,嗯,就是黃泥沉淀后呈現(xiàn)出黃色的大河,我家鄉(xiāng)附近就有這樣一條泥河?!?p> “哦……”
齊昊天不疑有他,繼續(xù)往下看。
只一眼,他的神色就明顯認真了起來。
初時只覺文采非凡,暗道女娃子居然還真有點東西。
當看到那句“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他開始有共鳴了,深感贊同。
確實啊,人活一世,不就是應(yīng)該及時行樂,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再往下,他的表情逐漸轉(zhuǎn)為驚愕。
到了最后那一句:
古來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他更是幾乎拍案叫絕!
放眼當今天下,再沒有人比他更懂圣賢的寂寞!
否則,他也不會醉心以酒消愁,打發(fā)這漫長無聊的千載萬載歲月。
這女娃子,當真是把他的心聲都給說出來了??!
“云嵐……這詩確是你寫的?”
他難得認真打量云嵐的樣子。
“弟子不才,確實是我寫的?!?p> 云嵐臉不紅心不跳地把李白的成果據(jù)為己有。
古圣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驚艷之色,問道:
“你叫什么名字?”
他已經(jīng)忘記自己有多少年沒有主動問及別人姓名了,應(yīng)該是在這個千年里,第一次對一個陌生人生出興趣?
沒辦法,實在是這個女娃子太有才了?。?p> 窮盡世間,還有第二個人能像這個女娃子一樣,能用如此恢弘的詩句精準地表達出他的寂寞心聲嗎?
“齊老,弟子名叫云嵐,云朵的云,大嵐的嵐?!?p> 眼看總算成功引起古圣的注意,云嵐也是不由得心頭竊喜。
“云嵐,你的詩,真的很不錯!”
齊昊天嘖嘖稱贊,“對仗工整不說,意境還如此深遠,莫說當今文壇,便是望穿古今,能與此詩比肩的也不出一手之數(shù),大才,大才??!”
“齊老謬贊了?!?p> 云嵐謙遜道,“我自認為我這詩還有不足之處。”
這是給自己留條后路,萬一人家齊昊天真的很懂詩,看出這詩少了后邊兩句。
她就可以借坡下驢說自己確實還沒想好結(jié)尾,然后順帶夸贊一下齊老的卓越的文學造詣。
誰知人老齊壓根沒看出門道來,依舊是贊不絕口。
才第一首詩,齊昊天就沉浸其中細細品味了好半天,才夾著紙頁往下翻。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第一首詩,讓齊昊天覺得遇到了知心人。
那這第二首詩,可以說是真正戳到了齊昊天內(nèi)心深處最為脆弱的拿一根弦!
此生漫漫數(shù)萬載,齊昊天有太多的遺憾,其中最令他痛心的,莫過于和她的相逢……
這首詩不單單是簡單地勾起了他意境方面的共鳴,甚至簡直就像是在用她的口吻,訴說兩人的相遇!
八千歲上,他才遇到那個令他真正心動想要廝守一生的女子。
從女子的角度,確實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短暫數(shù)十年的廝守后,兩人最終逃不過生離死別的結(jié)局。
圣者修為帶來近乎永恒的生命,對他來說,就像是詛咒。
永遠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曾經(jīng)擁有過的人和事陸續(xù)離去,徒留他一人承受失去的痛苦。
而這首詩,竟用他畢生摯愛的口吻,仿佛跨越千年萬年的時空,在向他低語。
尤記得,她在臨死之際,也表達過類似的意思。
要是,她能和他相守一生,該多好。
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但終究,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古圣猶如一潭死水的心田,在這一刻像是被什么東西擊中,蕩漾起了一圈圈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