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溫蒂會帶著沐陽來去布爾夫妻的小賣鋪,然而前進的方向在途中完全變了向,雖然地段還是那個地段,可入口卻從南邊變到了北邊,兩面相隔百米。
如果溫蒂單純是極樂派來的引路人,且往后不再牽扯關系,各走各路,那沐陽完全可以稱其為上天恩賜,會再次相信世界上有神在注視著他生活的童話,甚至會將極樂的戰(zhàn)略地位,提升一大段等級。
然而如此順暢的旅途,也只會在便宜的旅游向導手冊中出現。
沐陽也沒期望天上掉餡餅的事,只不過說這次掉的與其說是餡餅,倒不如說是陷阱,名為溫蒂的陷阱。他是現在沐陽眼中唯一一個巨大的變數,在沒法完全掌握住此人的心理模式以及過去里程,就無法做到猶如左臂右膀般支配他的熊東,就會出現亂子。
路上也曾多次用暗示的語氣,來讓溫蒂開口講講自己的故事,然而他總是避而不談,就像一臺只會反饋‘錯誤’或者‘無效指令’的機器,不停地重復著幾個字。
他曾說過,只要能命令他,就連送死的事,他也能毫不猶豫去辦,聽起來詭異地,像那么一回事。
換句話說,沐陽想聽什么,直接問他,他就一定會開口,就如向天氣預報查詢今明的氣候溫度一般簡單。
但真是如此嗎。
沐陽非常明白,一個人越想說點什么,往往越說不出口,腦子會傳出各種不搭邊的情報,來擴充發(fā)言的含鐵量,混淆視聽,效果往往不佳,還容易踩中地雷。
旁推測敲,才能完整透析一個人,而就連這方法也不見效果,沐陽也不得不擔心起來。
擔心歸擔心,暫時沒有找到解決方案,就只能擱心底,以免其擾亂神緒。
兩人最終找到了一條小巷,昏暗無比,里頭泛著寒冷的星火之光,就好比鬼屋里的羊腸小路,若隱若現的小路,天生自帶著讓人難以接近的可怕氣氛。
“就是這里?!睖氐倬拖袷窃谄婆f的游樂園里,陰森導航著游樂設施的落魄工作人員,指著巷子的入口,面前仿佛就是黃泉。
沐陽點點頭,騰出手,讓他先行。
道中的照明,由每隔十數米掛在墻邊的火燭燈提供,沒有燈罩,任由寒風挑逗,是否能讓眼前的路明朗,都看上天安排。
兩人警惕地順著燈光往前走,忽然發(fā)現眼前數十米路,沒有一點輝光,是壓根就沒有設置光源,還是被強風吹散,不得而知。
溫蒂倒是沒有覺得驚訝,仍舊毫不猶豫浸身于黑暗里,仿佛沒有光指引的路,才是今夜腳步所向。
而溫蒂接下來的動作也證實了沐陽的猜想,只要遇到沒有亮的燭臺,溫蒂便往那個方向前行,幾乎是摸黑走夜路,激發(fā)著人類對黑暗本能的抗拒。
最終,溫蒂將沐陽帶到了一間名叫‘芝麻開窗’的機器修理店,電子卷簾門已然關閉,門口旁掛著的幽暗燭光,甚至照不亮兩人相互的表情,別有一番鬼屋的風味。
里頭有數人的氣息,鮮活鮮活的,幸好不是鬼屋。
沉默支配了兩人,沐陽乖巧地等待溫蒂做出下一個動作。
溫蒂懦弱地顫抖著,搖了搖頭以鎮(zhèn)靜內心的慌亂,警惕地四顧周圍,倒有點像望風的小偷。
走近卷簾門,拿出一顆扁平的綠色石頭,用角邊輕輕地敲擊卷簾門兩下,再用平滑的側面敲擊三次,暫停數秒后,再用尖角敲擊兩次。
聲音尖銳而通透,音律起伏,沁人心脾。
不久后,卷簾門悄然升起,卻只留了半米左右的空間。
溫蒂朝沐陽點了點頭,做了個手勢,示意要俯下身鉆進去。
然而沐陽感覺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卷簾門明顯可以再升高半米,讓人不至于趴著過去,仿佛是有意讓來者下跪,踐踏尊嚴,激發(fā)優(yōu)越感與傲慢心。
明明已經通過了對暗號的階段,卻依舊擺出這種態(tài)度,可見溫蒂在落花村人的眼里,沒持有太亮眼的口碑。
而且沐陽隔著門,就已經大致猜得到里頭藏著的家伙,接下來到底要干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沐陽扶起剛想俯下身去的溫蒂,自身代替他,彎下身子,然后將手指毫不顧慮地伸進那不到半米的口子中。
突然一塊鞋掌狠狠地出現在了視野之中,沐陽急忙收回手指,那沾滿了污油的鞋踐踏起了塵土,取代了沐陽手掌原本放置的位置,那狠勁,踩碎幾節(jié)手指骨不是問題。
“誒?”
被受到如此‘歡迎’,就連溫蒂也懵了起來。
“呿...”
里頭的人見惡行沒有得逞,滿心不悅地咋舌,想收回鞋子,卻發(fā)現粘附在地上無法動彈。
“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強力膠不小心留在了地上,哎呀,您這對靴子,可就要報廢咯~”
只見沐陽神不知鬼不覺地,不知何時穿過了那道小口,站在了使壞的男人邊上,嚇得他一個哆嗦,锃亮的大光頭竟然撞向了卷簾門,嘭的一聲清脆,蹲下身去捂著腦袋,叫苦連連。
“你誰???!”
里頭的昏暗程度就跟門外差不多,只有一盞微弱的臺燈,燃燒著壽命,筋疲力盡地揮去桌邊的黑暗。
除了還在卷簾門邊呻吟的大光頭,里頭還有兩人,一人坐在桌邊,一人站在控制卷簾門的上下開關邊上。由于光線昏暗,容貌信息只提取出半分左右,但從他們驚慌的臉色來看,沐陽無疑是最棒的驚喜。
溫蒂這才艱難從縫底下爬進來,喘著氣,對著眼前的景象,表示了詫異。
“溫蒂?你小子搞什么名堂???這貨是誰?你怎么能擅自帶人來這里!!”
坐在桌子邊上的人不悅地從座位上彈射而起,趕忙跑到了另一個面無表情的同伴身邊,嘴上狠著,眼中卻毫無霸氣,有的只有害怕之情。
只見沉默著的那人,盯著沐陽,一臉嚴肅,那冷酷的眼神,一看就明白了,他也一點都也不歡迎沐陽的出現。溫蒂見狀,趕忙上前解釋道:
“他,他是我朋友,他很厲害,落花村需要他...”
底氣不足,支支吾吾,唯唯諾諾。
溫蒂一開口,在場的三人立馬臉色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的大回轉,原本害怕與厭惡的負面卑情,變成了猙獰肆虐的惡人嘴臉,在他們瞪圓了的瞳孔之中,盡是對溫蒂的蔑視與盼望欺凌他來滿足空虛的魔鬼意愿。
“哈!你個小嘍啰怎么還干起了引薦人的活來了?自己的事都管不好,還管別人?你一個一年中每日都倒在村兒里頭,不見人不見光,活也不干的廢物,誰要跟你做朋友,他怕不是收了幾百金幣,被迫來當你的小朋友吧??混賬東西!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分量,我最討厭說謊的雜碎了!”
光頭在與強力膠斗爭的同時,也不忘對溫蒂臭罵垃圾話。
正可謂前方冰,后方火,背腹受敵,溫蒂抿著嘴唇,無力地垂下肩,失去了辯解的欲望,將自己悶回殼中。
沐陽明明已經表現出了很想交流的意愿,這些軟柿子還依舊找貧弱的人下手,有意避開,根本不當沐陽是回事,他心里躍動著些許的不滿,他明明不是那么容易被忽視的人物。
“滾吧,這里不歡迎好吃懶做的家伙!”
沐陽雖然想為自己的臨時搭檔出面,但此刻不管說什么都只會起到反效果,于是他離開了保持了數秒的呆若木雞狀態(tài),另辟蹊徑,在沒有批準下,我行我素地往店里頭走去。
“喂!”
沐陽停在了一處晾著數十件各種各樣衣物的晾衣架前,那聒噪的青年急忙跑上前來阻止沐陽的深入。
“別亂動!別以為我們不敢抽你!這里沒有小警察保你小命安全!”
里頭有比較明亮的燈光,可以看得清楚這聒噪的青年一頭白色的頭發(fā),用發(fā)膠膠出了搖滾的感覺,臉上還紋上了一只海鷗狀的小紋身,說實話有點戳沐陽萌心,有點小可愛。
“唔...”沐陽看著這些衣服,臉上難以言喻的表情,就好比吃飯時吃出了蟑螂腿,而飯已經下咽時那般。
“看這染料,看這松散的線,還有這線頭,你們也好意思賣這種東西?!?p> “啊??突然間說什么鬼話?!找茬嗎你?!”
“為什么一間隱蔽于鬧市的機器修理店,會掛這么多的新衣服?。俊便尻枬M面不可思議地揉捏著布料,粗糙的質感,上面的染料甚至已經開始掉色,捏過的手指頭都變成了可以按指印的狀態(tài)。
“揍死你哦!”
嘴上惡言相向,然而身體卻在不停地后退,完全沒有進攻欲望。
就眼前這個白頭發(fā)的小伙那焦急的態(tài)度,沐陽便可肯定,這些衣服背后,隱藏著暗門,也就是通往落花村的暗道。
至于為什么他們要藏起這個暗門,說不定只是不想沐陽越過他們,進入落花,顯得他們看不住門。
這時候,只見從卷簾門下又鉆進來一個人影,身形妖艷,穿著暴露的女性,相貌在黑暗中略顯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