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小小的影子順著走廊幽暗的光,提前來到了夢美的眼前,在她的心臟上跳起了激昂的天鵝舞,隨著影子逐漸變大,在她心臟上跳動著的青春也變得硬而沉,醉而愁,身體發(fā)涼,不久前才好好擦過的身體,仿佛又滲出了不少汗液。
‘嗖’的一聲,身體縮進房間,乖巧地伸出潔白的玉手,好似從豪華宮殿的墻縫里蹦出來的一支晚冬臨春才開放的梅花苞,這玉臂便是她現(xiàn)在拿得出手的一切。
會不會嚇著人家?
畢竟空蕩蕩一走廊,突兀地長出一只白如瓷器的手臂,任誰都得喊出靈魂深處的慘叫,才睡了不到數(shù)小時的小姐姐們,就得從地獄深處喚起名為起床氣的黑白無常來,一發(fā)不可收拾。
室內(nèi)春,室外冬,騰出去的手臂凍得發(fā)顫,手臂就像是從別的地方撿來的孩子,讓她誤以為這種冷暖差,是因為手臂上的水沒擦干凈導(dǎo)致的,即將冬眠的雞皮疙瘩一個個鉆出頭來。
不好!
心臟撲通撲通的跳,要是這憑著粉飾出來的自信心鍛造而成的臂膀,被誤認為是水鬼的詛咒,那不只是信心,就連人格也得出現(xiàn)五彩的裂痕。
但要立刻收回來,又怕杰克找不著人,自己的喉嚨也因為通宵而變得無比沙啞,更不可能放大聲開口喊話,結(jié)果夢美苦惱的心,在遲來的心花怒放與心灰意冷之間來回游動,那手臂在門外一伸一縮,還以為是什么新鮮的招鬼通靈術(shù)的準備架勢。
還沒等夢美內(nèi)心的泥沼被飛來的蒲公英占領(lǐng),只聽聞金幣嘩啦之聲如迅雷般突進,眼前就晃來一道影子,立馬一個小頭磕在了地毯上,那小小的頭頂,就把夢美那糜爛的表情凍在了原處。
還好室內(nèi)是一片漆黑,
“請救救我們!”
沒有得到夢美批準,杰克上半身同樣融入了這片孤獨的黑暗,他果斷的下跪?qū)嵲谒悴簧嫌卸嗟溲排c高尚,稱得上獨一品的狼狽與卑微,與記憶中那令人陶醉的沉魚落雁之容不說毫無關(guān)系,只能言為大相徑庭。
那從不與自己的信念,自身的狂妄做妥協(xié)的壞小子,從見到的第一眼起,就如同夜晚被同類的歌聲魅取配偶的夜雀般,共鳴了毫無根據(jù)的親近感,又或者稱為迷茫的愛意,就算上天有銀河指路,也會迷淌在這份罪惡的情感里頭。
狂妄的跨步,自傲的詭笑,不被束縛與風(fēng)起舞的英姿颯爽,無論哪場賭局,對窮兇極惡的歹徒、還是嗜賭如命的人生破碎的殘肢,又或者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被神眷顧的賭博狂徒,總能以最嬌小的身姿,編排出最引領(lǐng)風(fēng)騷的華彩,這般令人向往的神姿,就是夢美傾心的根本。
而這一刻雄鷹被亮箭穿心而墜,盡失那曾經(jīng)的透明湛藍之光,墮落而成的顏色平庸而無趣,令人憐憫地伏在身前。
放箭者雖并不是夢美本人,但她曾有機會雙手捧住落下來的殘鷹,助他重返蒼穹,而她卻沒那么做,就算被戀心蠱惑了頭腦,也沒這么做。
因為一串神奇的代碼,刻印在了她的情感之中,被她稱為使命感的情感,名為責任的情感。
“...先進來再說?!?p> 將情感埋藏深處,以威嚴之聲,樹立起夢美作為樹屋頭牌那孤傲的形象。
聽令后,杰克膝蓋蹭著軟乎乎的地毯,如銹跡斑斑的礦石輪車般搓著皮膚的死皮,爬進屋內(nèi),卑微就打算在地上生根發(fā)芽,錢袋子撞擊的美妙聲響刻意得很。
為何不用心中那甜膩膩的愛意來裝點此時的情緒?
很簡單,夢美那難以讓人察覺到的小心思,沒法通過那張皮笑肉不笑的殘酷面皮,而杰克這邊莫名其妙的拘謹,連與她四目相對都難以實現(xiàn),又怎么能窺視到夢美眼中小小的渴望。
況且杰克胸內(nèi)那小小的行星上,愛的氣氧只供一個的享受,哪怕夢美不小心透露出了不符合人設(shè)的情緒波動,也會被杰克統(tǒng)統(tǒng)丟入該忌諱的行列之中。
唯一的出口緩緩封上,將冷清的光攔腰斬斷,房間內(nèi)那四角的余光,與水床的波紋交相輝映,不過房間的一角溫情只是毫無感染力的自娛自樂,換到這邊則是另一幅殘酷的風(fēng)景。
昏暗的窒息感壓迫著兩人的神經(jīng),就連空間的主宰者,也在為如何降低損耗而絞盡腦汁,無論身處的海拔高或低,兩人大腦的轉(zhuǎn)速是伯仲之間,平分秋色。
“錢的話要多少有多少!欠下的總會奉還上!還是您想讓我給您當引路人,來掌握冰原的技產(chǎn)業(yè)鏈’?都好說,好說!不是我瞎吹,這一份蛋糕我還是能蹭上好幾口呢!”
就算視覺里一片漆黑,也能聽出杰克那充滿矛盾,揉雜了所向披靡的自負心與七零八落的自卑心的吶喊,就算面朝軟糯的大地,嘴里的氣勢中也能升騰出一條傲天的巨龍或蟲。
昨日在撤銷了工作證后壓榨的一筆財富,已被特地去兌換成了最大價值的金幣,還能湊出這么一大袋子,光聽這股清脆的塵俗之音,就宛如從金燦燦的激流中俯身沖涌,一頭栽進金銀珠寶的宇宙,如藤壺一般站黏在身體上,它的重量,它的臭味,再高貴的靈魂,也得受到腐化的考驗,就如現(xiàn)在站在這里的夢美一樣。
資金永遠是繞不開的話題,更別談在東家特別吝嗇的情況下,看起來容易的任務(wù)也會變得舉步維艱,這個道理夢美沒理由不懂,更不用說她目前正陷入這番苦境,手下都是一群毫無關(guān)系的普通人,自己和萊茵的存在感也不準許她們離開軍帳。手里有這錢,那她就不會去找一個失意且病態(tài)的家伙來代理偷拍,也不會妥協(xié)去找沐陽那個來路不明的家伙。
“好奇,你與那小子真那么鐵?這錢不是小數(shù)目,我實在看不出必要性,你能解釋一番?”
倒不如說,如今早與沐陽定下契約,而夢美隱約察覺,對方并不是個對破除契約寬容的男人,只怕因動了金錢的歪心思,而在這條‘正道’上越走越遠,換來的結(jié)果并沒有足夠的材料證明一定會變好。
“...當然,溫蒂可是落花村唯一肯與我正常交流的人,如今他被賊人蠱惑,那我就算丟掉口袋里的血汗錢,咬咬牙一天一頓拼命白飯,以換他一生一命又有何不可,但如果沒有大姐的幫忙,就憑手無寸鐵的我...”
或許是漆黑的助力,平時不可能看到的情緒波紋在黑曜石般凝重的虛無里浮現(xiàn),輕佻而含蓄,內(nèi)斂卻桃氣外放,翩翩粉綾若隱若現(xiàn),這份情感,夢美可在夢中的自己身邊見得足夠有多,那香甜的氣息讓夢美難受得蹙緊了眉,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小矮子,正是另一個自己。
到底是誰配得上他的青睞?
“你的善良,你的熱情,我很遺憾,或許這飽滿的——愛,該傳遞的對象不是我,很不幸,我的抉擇沒有變化,你的指控缺少令我信服的材料,天秤論輕重,還得有砝碼才成。”
“大姐!你不用擔心!請看這個!”
說完,看準時機,只聽‘嗖’的一聲,杰克從地上蹦起,手上閃著亮光,劃破黑暗,直逼夢美的眼眸。
“這,這是——”
劃破纏繞在思緒上的層層絲縷,是一部相機泛出來的冷光。此時杰克在暗,而夢美在明,臉上的表情顯露得清清楚楚,杰克剛想用一記壞壞的笑容,宣布勝利,卻被夢美直接搶過了相機,并且不打算經(jīng)任何同意,開始肆意翻找起了里頭的信息。
“大姐?您要看的就不過一開始的相片——”
絲毫不在意杰克的碎碎念,夢美陰沉的臉,終于盤起了蓮花之色,沉靜而秀美。
無心插柳柳成蔭,說的就是這個吧。
“...”
只不過這意外之喜,凌駕于夢美的曾經(jīng)的思考網(wǎng)絡(luò),盡是一些她從未思考過的真相。
“我的杰克,還請你告知,你從哪調(diào)來的這玩意?”
她的眼中充斥著不尋常的火焰,而傾瀉的對象不是眼前發(fā)懵的杰克。
兩人在相機前達成了某個共識,畫面雖然沒有被攝影下來,但都融入了兩人的心房,對兩個人來說,都是令人陶醉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