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啟程之前
年輕時,我曾經(jīng)驕傲于自己不需要依靠任何外界要素就可以判斷時間的能力。不需要觀察時鐘的旋轉(zhuǎn),也不需要聆聽教堂的鐘鳴,仿佛時間自然而然地刻印在我的身體上,讓我可以隨意地報出時間。這個看似并無實際價值的能力帶給了我對于時間概念的敏感性--最大的好處是讓我的歷史課往往能夠輕松拿到很優(yōu)秀的成績。不過后來接觸到了真正的超凡領(lǐng)域之后,發(fā)現(xiàn)這果然是個沒什么太大價值的能力--和那些能夠飛天遁地的超能力者相比(好吧,我承認看起來并沒有什么對比的必要)。
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我發(fā)現(xiàn)果然如我所料,這個弱小的能力并不能夠為我?guī)砣魏尉蜆I(yè)的優(yōu)勢,而歷史學(xué)從來也不是能夠輕松找到合適職務(wù)的專業(yè)。因此,在輾轉(zhuǎn)了許多份工作之后,我選擇縮進了一家書館,不去思考社會上的爭權(quán)奪利,只把自己藏匿于方寸書卷之間,試圖打著研究歷史的名號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么無所事事。
就這樣度過了一年又一年,書館的老板換了兩次,書館的老書,也已經(jīng)被我全部通讀一遍。人們開始稱呼我為學(xué)者、大師,許多年輕人抱著我讀書時隨手做的筆記用心研讀,奉若珍寶,但我只是覺得愈發(fā)空虛。
是的,新書的收錄速度越來越慢,仿佛世界上值得被書寫的故事越來越少,無論是傳記、小說,還是各種學(xué)科的研究資料,只要是近些年的作品,我都已經(jīng)逐漸喪失了閱讀的興趣。那些書,明明起著不同的名字,講述著不同的故事,描述著不同的人生,我卻只覺得千篇一律,就像是兩個長相完全不同的皮囊下面,包裹著完全相同的靈魂。
而我的那些朋友,有些成為了書籍的名字,有些化作了書尾的落款,更多的就像我讀過的那些故事一樣,在不經(jīng)意間已經(jīng)變成了存放在名為記憶的書架上,一本不知名的筆記本,用寥寥幾行字,證明自己曾經(jīng)存在于世。
我并未厭倦追求知識,但我卻已經(jīng)厭倦了書館的日子,于是在人過中年之后,我毅然決然地拋棄了他們羨慕的平靜生活,開始了我的旅途。
那真是一段令人難忘的回憶,古城小巷回廊,舊港的商會茶肆,圣殿的法壇祭廟,新都的高樓窄巷,一張張相片般的記憶時常在深夜閃過,告訴我世界是如此的精彩,人生是如此的壯麗。
但是這些還不夠。
某種詛咒般的饑渴仍然包裹著我,我拼命的追求那些光怪陸離的幻象,我看到了,落寞的漂泊者在飲過幾杯濁酒之后,在古城的小巷的幾間破屋之中蜷縮起身體,卻并未發(fā)出哭泣與呻吟:歸來的漁民路過舊港最繁華的酒樓,聽著里面的歡聲笑語,摸了摸口袋,向路邊的小販買了一份最便宜的晚飯當(dāng)做豐收的慶典:信徒跪倒在祭壇之下虔誠地祈福,而關(guān)閉的圣殿之內(nèi),主教與貴族正翩翩起舞,感恩神明的恩賜:而新都摩天高樓的夾縫里,幾顆麻木靈魂的嘆息聲,來不了被人知曉,便消散在繁榮的喧囂中。
這種巨大的割接感不斷地折磨著我,仿佛我正徘徊在煉獄的十字路口,我的本能似乎在規(guī)勸我重新回到書館,重新扮演起游學(xué)歸來的賢者,但另外一個聲音一直在我耳邊嘶吼,即使我聽不清他的話語,也能聽得出那份仿佛從靈魂深處嘔出來的憎惡。
于是在短暫的休整之后,我重新踏上了游學(xué)的旅程,我又一次走過那些光暗交織的縫隙,不斷地匯總著我的見聞與思索,我講他記錄從不離身筆記上,每寫滿一本,就打包郵寄回書館,委托新的管理員替我整理保存,我也依托這些筆記逐漸理清了思緒,我重新甚視這腳下的這片土地,這片名極晝平原的人造神跡。
三座文明之墻阻隔了黑夜的侵蝕,在永夜中撐起了一片人類的樂土,在這片樂土之上,無數(shù)的王朝興衰更替,最終化作書館中的幾本薄厚不同的書籍,千古風(fēng)流,只不過淺淺幾行。
于是我開始將目光投向文明之外,我的直覺告訴我,那里有我想要尋找的答案,一個超脫于光暗之外的答案。我中止了我的旅途,返回書館,將我的猜想書寫下來,放在了書架的最下層。
之后,我花了幾年的時間走訪故友,在幾所著名的學(xué)校進行了幾次演講與教學(xué),在做完了這一切之后,我再次踏上了旅途。
時光已經(jīng)給我留下了太多的痕跡,我已不再年輕,甚至在邁出大門的時候,我隱約察覺到,這注定是我最后的旅途,因此,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我此行的目標(biāo),拿起一本全新的筆記,悄悄踏上了奔向黑暗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