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街,混世幫。
混世魔王常無天,本是天河城外的悍匪,占山為王,自稱混世魔王,手下百十來號亡命之徒。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閻王山吃的就是過路費。
條條大道通天河,然而,名門望族去天河城,最喜歡走的路,就是閻王山腳下那條黃泉路。原因就是這黃泉路寬敞平坦,適合跑馬、行車,而且路旁風(fēng)景秀逸,絕色無雙。放眼望去,險峰插天,高木鳴禽,山泉環(huán)繞,飛瀑送涼。停云藹藹,時雨濛濛。山濤漫漫,松竹蕭蕭。珍禽異獸頻見,藥草奇花爭發(fā)。閑老仙道流憩,俊杰英女游耍。
景色這般美,那為何叫黃泉路?就是因為這座山喚作閻王山,山上有個混世魔王。他路頭路尾設(shè)障,路前路后埋兵,管你是鏢局豪幫,亦或是富貴名門,要想打這過去,就得掏錢。
大多數(shù)人不愿意掏錢,仗著個人本事,顯著家族名聲,喊著幫派名號,硬要闖過,結(jié)果變成了一堆白骨,因而便喚作黃泉路。
欲給門下子弟報仇的家族幫派,尋到閻王山來,照樣被混世魔王殺了個大敗而歸。自那之后,便很少有知情的人硬闖黃泉路,至于外來人,十有八九,也被殺了。
名聲傳出去之后,走黃泉路的人不減反增,原因就是混世魔王最講規(guī)矩,只要交了錢,必叫他平平安安地過去,沿途風(fēng)景,想看多久,便看多久。想要什么珍禽異草,不許亂挖亂采,但可以買賣。價格自然貴一些,有錢人自不在乎。
于是,守著這條路和山上的奇珍異寶,混世魔王的日子過得非常滋潤,發(fā)達之后,常常來天河府三家店散心,吃上兩壇神仙酒,抱著美人睡三天。
可是,這般瀟灑全是在尸山血海里蹚出來的,天河城里有不少名門子弟,就死在混世魔王的手下。一日,他們聯(lián)合起來,并且買通閻王山的二當(dāng)家,尋得機會,在常無天的酒里下了藥。中了情毒的混世魔王在聚花樓偶遇樓主花無緣,色心大發(fā),欲行不軌時,被看店人撂倒,送去了鬼街。
混世魔王到了哪都是魔王,沒過多久,就把鬼街從前的囂張人物收拾個遍,照樣做起了山大王,成立混世幫,徹底掌控鬼街。只是街主花面閻王實力高強,他打不過,一困就是十一年。像他這樣的人,不愿意花錢贖身,每日勤加練功,誓要打敗街主,堂堂正正地出去。
唐野來到混世幫,見到這座大宅子,比起金刀門的守衛(wèi)布置,也不遑多讓。里里外外,有理有條。他說明來意,跟著引路的來到功德辦,管事打開一本功德錄,上面所寫,皆是積攢功德——也就是掙錢的活兒。
活兒分兩種,一種叫白活,指的是借助個人人脈,從鬼街外面帶東西進來,柴米油鹽,酒肉果蔬,刀兵斧錘,靈丹妙藥等等,分類很詳細,對應(yīng)的東西下面皆有酬勞,柴米最賤,一枚黑龍幣起,丹藥最貴,一枚紫龍幣起。
另一種叫紅活。凡是被扔來鬼街的人,手上多多少少沾了人命,或謀財害命,或殺人奪寶,也有一些欺師滅祖之徒,背信棄義之輩。他們都是被三家店的守街人、看店人扔到此處,之所以沒有現(xiàn)場格殺,便是想讓他們在鬼街飽受折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但是,他們的仇家礙于三家店的威勢不敢當(dāng)場提出異議,但私底下卻可以買兇殺人。所謂紅活,便是替他們殺人,換取賞金。
白活唐野哪有本事,紅活卻是無比合適,他正想好好試一試自己龍鱗臂的威力。
功德錄上,將那些上了紅榜的人按龍魂重數(shù)劃分,一重龍魂,只值一枚紫龍幣,而且大多數(shù)名字上劃了紅叉。兩重龍魂值兩枚紫幣,也基本上有紅叉。三重龍魂值五枚紫龍幣,四重龍魂則最低值一枚金龍幣,最高值十枚金龍幣。至于五重龍魂,最低的也值二十枚金龍幣,最高的,值,值,一萬金龍幣!
唐野一直翻到最后一頁,看到賞金,再往上看名字,赫然寫著常無天三個大字,上面沒有紅叉。
管事的像是見多了唐野這樣驚訝的表情,眼都不抬。
還是從四重龍魂的強武者開始吧,功德錄上記載簡明易懂,唐野挨個看過名字、體貌特征和所犯之事,選了三個目標(biāo)。
一個是祝衛(wèi)文,面白無須,右耳有痣,高五尺半,使細劍,犯淫人妻女罪,賞三金。
一個是馮老龜,五短身材,黃臉駝背,高四尺,使短刀,犯殺人全家罪,賞五金。
一個是閆宇鶴,書生模樣,右腿瘸,高六尺,使齊眉棍,犯欺師滅祖罪,賞八金。
見唐野選畢,管事又說:“殺人之后,把尸體帶來,當(dāng)面驗證結(jié)算,還有什么問題嗎?”
“他們在哪?鬼街這么大我該怎么找他們?”唐野還真有一個問題。
“如果知道他們在哪,還輪得到你嗎?出去!”管事下了逐客令。
唐野想想也是,出門時,正遇著一個小廝急慌慌跑進來,臉上喜氣洋洋,嘴里還喊:“大買賣,大買賣!”聽到這話,唐野假裝整理衣服,豎耳傾聽。
“常哥,有個財神街的買賣,說是找個人,還不能殺,帶到鬼街門口讓他拿磚頭砸兩下就行,賞金是一百個金幣?!?p> “有沒有說那人實力如何?”
“只說一重龍魂,擅用刀,白面,眼冒金光,又愣又蠢,受過傷,是個殘廢。”
“有點意思?!?p> 唐野聽到賞金值一百個金幣,便又進到屋里,賠著笑,把紙上信息看了一遍,也覺得有意思,便記下這些特點??杉毤毾氲脑?,又不是非常顯眼的特點。
只能撞運氣。
回到小院里,唐野跟十四將打探如何找人。
“這個我還真知道,走,我?guī)闳?。”龍海臉上浮起一陣?fù)雜的笑。
“行,十三叔,那我背你吧。”
“不用,幾步路就到。”
唐野跟著龍海出了院子,往巷子里繞過一彎,便到了。
“還真沒幾步路?!?p> 龍海笑笑,拍著大門,道:“酒哥,在家嗎?我,龍瘸子,找你喝酒?!?p> 說罷,也不等對方應(yīng)聲,龍海便撞進門去,剛好看見一酒鬼,抱著一壇酒,急得亂竄。
在唐野疑惑之際,龍海拍地而起,落到逃路的酒鬼跟前,嚇得對方酒壇子就要砸地,還好被龍海接住了。
“是,是龍老弟呀,嚇我一跳?!本乒砝钚奶摰?。
龍海只是笑笑,舉起酒壇,喝了一口,便丟給唐野。
“酒哥,跟你打聽個事,咱們兩清?!饼埡J锹斆魅?,那天赤鬼幫上門,定然是捉了酒鬼李指路問話,猜他也是無奈,便不打算追究。今日唐野提出要找人,酒鬼李識多脈廣,找他問,一來清賬,二來他有門道,找人快。
唐野那日還在昏迷,不懂其中道道。見了酒,勾饞了胃,咚咚灌下兩口,看酒鬼李心疼又著急的模樣,又灌兩口,然后才走到跟前,只笑,不說話。
“龍兄弟,好說,好說?!本乒砝钜荒槥殡y。
龍海看看唐野,示意他說。
唐野便說出祝衛(wèi)文、馮老龜和閆宇鶴的名字。
酒鬼李眼神一轉(zhuǎn),摳摳屁股,擦擦嘴,慘笑一聲:“這,我哪里知道名字,還請小哥說詳細些?!?p> 唐野便將三人的體貌特征細細說與他聽。
“那祝衛(wèi)文、馮老龜,聽小哥介紹,我倒有些印象,只是閆宇鶴,我,我,對不上號?!本乒砝畹皖^看鞋,手在褲腿上擦了兩個來回。
“再想想,想到了,酒還有的喝?!饼埡PφZ風(fēng)輕,內(nèi)含威脅之意。
酒鬼李聽明白意思,關(guān)上大門,將兩人請進屋里,又鎖緊房門,把祝衛(wèi)文、馮老龜?shù)牟厣淼卣f了出來,至于閆宇鶴,他說得再出去打聽打聽。
龍海指著床腳,讓唐野過去,把床掀起來,翻開地上的磚,見得一個小小地窖,里面藏著幾壇子酒,于是說道:“酒哥,我們邊喝邊聊,小野,你先去吧?!?p> 酒鬼李嗜酒如命,見自己藏酒被發(fā)現(xiàn),一下子泄了氣。
唐野得了消息,便趕緊去了。
如果酒鬼李不說,唐野肯定不知道鬼街居然也有青樓!順著大概方向,他來到一處隱蔽之地,竟見著一座裝飾與風(fēng)月街無二的閣樓,門前杏樹極高極茂,迎賓的女子擦脂涂粉,模樣身材比起風(fēng)月街,差了不少意思。
但一想這是鬼街,便也能理解。
唐野見人進進出出,或瘦小猥瑣,或粗莽骯臟,卻是沒見著祝衛(wèi)文那般模樣之人。
難道要進去?
想必進門不需花錢吧?
唐野終究抑制不住好奇心,整整衣領(lǐng),便往里走去,正欲進門時,出來一個白凈書生模樣的人物,比自己矮一些,袍子下似有細劍,只是沒注意耳朵上有沒有黑痣。
也是正巧,閣里出來一嬢嬢,扯住那白臉漢,邊哭邊鬧,難看得緊,說什么老掛賬不行,小本買賣,姑娘們都吃不上飯了云云。
白臉漢不耐煩一推,恰恰轉(zhuǎn)過臉來,露出了右耳朵上的黑痣!
唐野立馬運氣,重拳出擊!
白臉漢一向小心謹(jǐn)慎,察覺到殺機,把那嬢嬢拉到身邊一攔,自己趕緊逃跑。
唐野不肯傷了那丑女人,當(dāng)即收招,追趕白臉漢。
白臉漢剛剛才快活完,身上哪有力氣,沒多遠就被唐野追殺,一拳便撂倒在地。
“祝衛(wèi)文,你可知罪?”
“你是誰?”
“龍野。”
唐野毫不猶豫,拳出如龍,一擊斃命!
扛起祝衛(wèi)文的尸體往混世幫走的時候,被那青樓的嬢嬢看見,哭著撲來。
“哎呀,你這挨天殺的東西,你打死了他,我找誰要賬去啊,你也把我打死算了,嗚嗚?!?p> 唐野見她哭得實在難看,直如吃了一條蟲子,崩住臉將其推倒。
“閉嘴!”說完,就趕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