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jié)忙忙碌碌歡歡喜喜地過去了,廈港的四季不很分明,但是春天的暖
意和明媚仍然與冬日是不一樣的。
長假過后,歸家過年的人們陸陸續(xù)續(xù)回到工作的城市,開始新一年的
打拼。小溪回婆婆家過節(jié),回來帶了老家的糍粑餅,上班第一天也給凌然拿了一
包,上次凌然也嘗過這餅,軟糯清甜,甚是好吃,小溪見她愛吃,特意多拿了些
給她,凌然側過頭對小溪打趣地說:“恩!嫁了人越來越賢惠!”小溪笑著輕拍
凌然肩膀,說自己本來就是十分體貼,二人甜笑,如同認識多年的摯友一般,
都說同事難做好朋友,但是她們卻非如此。
開了一番玩笑,小溪又湊到凌然耳邊,輕輕對她說:“我懷孕了?!倍笮?p> 澀一笑,臉面都暈紅了。凌然聽到很是驚喜,連忙壓低聲音問她“幾個月了?”。
小溪用手指一比有三個月了。凌然很替小溪高興,結了婚有了孩子,仿佛家庭的
紐帶會更加牢固一點,心里也能更加踏實一些。凌然囑咐她要千萬小心,小溪點
頭稱是,又低下頭問凌然:“然然,你和許默的婚事籌辦地如何了?”凌然轉頭
告訴小溪一切有條不紊,就等五月請她去喝喜酒,小溪由衷為凌然高興,能
夠如此真誠相互祝福的朋友,凌然也是十分珍惜。
轉眼又到三月,離婚禮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越是臨近婚期,凌然心里竟
越覺得不安。她想是有些緊張吧。
一個周末,許默和凌然相約到他家里商量一些婚禮的細節(jié),凌然想許多細
節(jié)兩家都已協商好,還有什么需要特意商量地呢?她沒有多想,周末一大早就趕
到許默家,還沒等敲開他家的門,凌然就聽到里面?zhèn)鱽砑ち业臓幊陈暎袷窃S默
爸媽在爭執(zhí),仔細聽了一下內容,凌然突然感覺委屈傷心,想想退步離開了。
許默爸媽正在為彩禮的事爭吵,凌然本人并不贊同父母討要彩禮,認為兩人結婚
不應牽扯過多金錢問題,但是凌然爸媽認為彩禮分文不收,對方會輕視凌然,
而凌然家也會陪送嫁妝,聽到父母這樣說,凌然沒再反對要彩禮的事,但是具體
要了多少,凌然全然不知,然而方才許默父母的爭吵讓凌然明白爸媽要求的數字
有些觸怒許默家的神經,凌然本就不很贊成收彩禮,如果父母討要的數額不妥,
她也會勸一勸,但是真正讓凌然感到絕望地是許默父母爭吵時的一番話,她流著
淚走下樓梯,剛剛出門,就接到許默的電話,她沒有接起,徑直出了小區(qū)大門,
在人行道上漫無目的地行走,她顧不得旁人好奇的目光,也顧不得仍有些寒意的
春風將她的臉頰吹地生疼,她只想流淚,因為她不能咆哮、不能爭吵,這是她
唯一能夠發(fā)泄的方式,那么無力,卻又那么純粹。
許默的電話仍一個接一個地打來,凌然沒有按掉,也沒有接起,她不知道該
如何面對。路旁一家小小的咖啡廳吸引了凌然的目光,門口兩只可愛的小貓,
微笑著像在招呼凌然進來,凌然轉身進了那間小屋,小小的店里不顯局促,裝修
地優(yōu)雅而又溫馨,店員是位看起來20出頭的姑娘,笑起來嘴角漾起兩彎甜甜的
酒窩,那么治愈,凌然微笑著走過去,點了一杯卡布奇諾,隨后坐在
窗邊的位置上,憂郁地望著窗外,此時的咖啡廳沒有旁的客人,安安靜靜,只能
聽到墻上時鐘滴答的擺動聲,甜甜的小姑娘正為她準備咖啡,一切平靜自然,但
在凌然的腦中竟又蹦出方才許默父母吵架的聲音。
“我說你不要激動,一會凌然她就要來了,你冷靜一點?!毕仁窃S默爸安撫
的聲音傳過來,顯然許默的媽媽正在暴怒。
“我冷靜?我無法冷靜,凌然家好歹也是知識分子家庭,怎么會有這么無禮
的要求,30萬彩禮?我不明白他們是怎么想地?!甭牭竭@兒,凌然恍然明白雙方
是因為彩禮的事情在爭吵,也知道了父母要求的數額,她本想30萬可能是有點
多了,回去再和父母好好商量,反正以后也會和許默一同孝敬他們。
然而接下來許默媽媽的話卻硬生生將凌然貶低地如土里塵埃,一文不值。
“他們要賣女兒,也不看看女兒值多少錢,凌然是各方面條件不錯,但是也
快30了吧,憑我們許默的條件多少條件還要好的年輕姑娘排隊想嫁,怎么不
想想自己是什么水平,老姑娘了,娶她已經很不錯了?!边@一番話凌然
聽起來并不像是氣話,更像是壓在心底許久的埋怨。凌然的自尊心在未來婆婆的
一番評判中轟然崩塌,她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到地底,她能料想這婚
姻的無奈和勉強,但絕沒想到一切遠比她想象地更糟,這番話是許默媽說出來地,
但或許也正是許默一家內心的想法,她如同貨架上瀕臨過期的產品,有人買已經
是萬幸,若還談條件,那么顧客就會甩你一身刁難,凌然并不想如此妄自菲薄地
假設,但是現實就是如此殘酷,或比這假設還要來地不堪。
此時許默又打來電話,一路上恍恍惚惚地凌然竟然忘了關機,她瞄到媽媽的短信,詢問她事情如何,看來許默還沒將自己爽約的事告訴媽媽。
想到父母為婚禮忙前忙后,殷切期盼,凌然又一次淚流滿面,她顫抖著雙手回復
媽媽都好,隨后按下關機鍵,將手機丟到一旁。
咖啡已經做好,小姑娘端著冒著熱氣融著奶香的咖啡輕輕走到凌然跟前,
那真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看著凌然靜靜哭泣,只是溫柔地將咖啡放在凌然
面前,什么都沒說便轉身走了,是啊,此刻的凌然并不想聽人安慰,她想好好理
理心中的思緒,并默默舔嘗內心的苦楚,誰都幫不了她,能走出,能決定,能釋
然,或者能拒絕的只有她自己。
窗外行人如織,這家咖啡廳像埋在鬧市中的一片寧靜的綠洲,側頭窺視著
繁華,卻從不參與其中,這也給凌然一份全新的視角,她仿佛跟隨這座小店一
起脫離了繁世,擺開了牽絆,這讓她異常平靜也異常清醒,她理性地思考著和
許默的婚約,這仿佛是她第一次給予自己如此權利,過去的幾個月里,她如海中
孤舟,隨波逐流,全然沒有了自己的思想和決斷,然而,此時細細一想,卻又
如夢初醒,和許默走到現在,仿佛都是不真實的夢,而在這夢中行走地不過是凌
然自己的一副沒有靈魂的行尸走肉罷了。凌然想要拒絕了,拒絕這樁沒有愛情卻
將她的尊嚴撕地粉碎的婚約,但是轉念想到父母的期望,凌然又再次遲疑,這是
一道沒有退路的選擇題,否定它,或許是萬丈深淵,但肯定它,卻好像又萬劫不
復,凌然一直糾結著,午后的陽光穿過云層透過咖啡廳的落地窗,凌然忽然心中
閃過一道光,或許她已經做了決定,她望著穿過云層的光束,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透著許久未有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