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邊境,陽城。
姜家鍛工坊的大院中。
時值正午,李塵囂站在人群的最后方,躲在身高近兩米的師兄身后。
俗話說的好大樹下面好乘涼,此時的師兄就是這棵大樹。
只不過“大樹”絲毫不知道的是,他身后在陰影里乘涼的小子在偷偷吸取著他懷里那顆精石上的靈氣。
“師兄,這都是為你好,誰讓你每次都偷拿品質(zhì)這么好的精石,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發(fā)現(xiàn)了?!?p> 李塵囂一邊將靈氣匯入丹田,一邊心中默念著。
廚子不偷,五谷不收。身為鍛工坊的煉器學(xué)徒,私藏材料的事并不少見。
所以每天閉坊前所有人都會在這里集合,到時便會有幾名管事拿著靈盤一一檢測。
偏偏他這個憨憨師兄每次都挑那品質(zhì)最好的精石,若不是李塵囂每次都提前將其中蘊(yùn)含的靈氣吸收殆盡,他這師兄早就不知道被趕去哪里喝西北風(fēng)了。
今天才過了一半,管事就通知要提前閉坊,多半是因為要為即將舉行的“天匠會”做準(zhǔn)備。
果不其然,李塵囂注意到幾位管事從后方東廂房走出,手里托著的正是可以檢測靈氣濃郁程度的靈盤。
好在,管事經(jīng)過他們二人的時候,李塵囂已經(jīng)把師兄懷里那塊精石里的靈氣盡數(shù)吸收。
管事托著靈盤路過卻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下一刻,李塵囂就聽到師兄長舒了一口氣,回過頭來沖著他憨笑。
李塵囂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檢測環(huán)節(jié)結(jié)束,與往常一樣,沒有人“落網(wǎng)”。
大管事面對人群,朗聲說道:
“都給我精神點兒,一會兒新坊主就到了,有些事情要宣布?!?p> 這話一出,人群頓時議論起來。
老坊主年事已高,每個月來鍛工坊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間接導(dǎo)致了鍛工坊秩序混亂,績效下降。
如今新坊主上任,還是在臨近天匠會之際,看來是要進(jìn)行一番整頓了。
關(guān)于天匠會,李塵囂了解的不多,只知道這對于所有的煉器師來說無疑是一場盛會。
只聽得大管事再度開口道:
“天匠會,是由周朝的三大煉器氏族早年間發(fā)起的,每五年舉辦一次,延續(xù)至今,目的是為了促進(jìn)各方煉器師互相之間的交流、學(xué)習(xí)和進(jìn)步?!?p> “今年舉辦的地點正是在咱們陽城,時間就在兩天后。屆時周朝各方頂尖勢力都會云集于此,到時候還有不少煉器師公開煉器?!?p> 李塵囂心說原來如此……
對于煉器師來說,這無疑是一個揚(yáng)名的機(jī)會,背后的勢力也想跟著水漲船高。
對于他們這些學(xué)徒來說,能親眼見識到那些大師親手煉器一定會受益匪淺。
“咱們姜家鍛工坊,此次自然也有一個名額?!?p> 大管事話音剛落,下面的人群就炸開了鍋,為首的幾名煉器師面色也是微微一變,強(qiáng)做鎮(zhèn)定,其實心中也不免激動起來。
以姜家的資歷,本來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參加天匠會的,只不過這次舉辦地點在陽城,跟著沾了光而已。
姜家鍛工坊學(xué)徒不少,但煉器師卻只有六名。
名額就出在這六個人之中,誰都希望會是自己。
就在眾人猜測名額將會花落誰家之時,李塵囂卻是已經(jīng)在思考怎樣才能混入天匠會了。
自從他發(fā)現(xiàn)自己可以吸收周遭事物的靈氣之后,就對煉器失去了興趣。
他要以此踏入修煉之道,成為一名修士,這比成為一名煉器師可困難多了。
如今九州大陸靈氣稀薄,修煉更是難上加難,除了那極為珍貴的靈石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可以吸收靈氣的方法。
像他這般可以從普通精石中提取靈氣的現(xiàn)象實屬罕見。
鍛工坊中他只是一名末流學(xué)徒,能接觸到的精石極其有限。
若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混入那天匠會,那就如同狼入羊群,屆時各種天材地寶都將成為他的靈氣源泉。
不過這幾個月來,他雖然吸收了大量的靈氣,但對于靈氣的運(yùn)用,李塵囂暫時還摸不到什么門路。
原因是他吸收靈氣在流經(jīng)七經(jīng)八脈之后便會莫名其妙地消失,除了增加了一些身體素質(zhì)之外沒有任何用處。
這讓他一度懷疑自己的身體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
“安靜,新坊主來了?!?p> 大管事擺了擺手,人群立刻安靜下來。
只見坊門打開,一位身著灰麻衣的老者緩緩步入院落。
老者腰間佩劍,這讓李塵囂眼前一亮。
想來他應(yīng)該是修士無疑了,這也是李塵囂第一次見到疑似修士的人。
在老者的身后還跟著一位輕紗遮面的素衣女子。
明眸爍星辰,挪步起漣漪,束發(fā)羞斷瀑,舉手落凡仙。
雖然看不見面相,但毫無疑問是一位天仙般的人兒。
頓時鍛工坊這些小伙子便有人羞紅了臉,甚至不敢直視過去。
私底下卻低聲議論起來。
“這不是咱們大小姐嗎?”
“難道大小姐就是新坊主?”
“我看十有八九?!?p> “她穿的好像是斬衰服?”
“???你不知道,大小姐做了望門寡……”
前面幾位立即打開了話匣,李塵囂乍一聽就明白了個大概。
大小姐姓姜,單名一個“央”字,姜央。
半年多前,姜家老爺子突然把她許配給了陽城一個新來沒多久的人家。
婚書已送,定金已下,八字已配,就差最后的婚事了。
但造化弄人,沒等結(jié)婚呢,女婿就死了。
本來尚未成婚,再遇見這種情況,只要把婚書、八字帖拿回來,這事兒就這么算了。
畢竟也沒過門,總不能耽誤人閨女一輩子。
但姜央本人卻不干了。
說婚書已送,八字亦合,又下了定了,她就是人家家的人了。
這可讓姜家犯了難了,好好的一個閨女,怎么就鐵了心要當(dāng)寡婦?
姜家上下幾番勸說下來,姜央最后只說了一句話:“起碼讓我看一眼才踏實?!?p> 最后不得已,娘家才護(hù)送著她前去行喪。
到了夫家,眼看著棺材蓋兒都蓋上了,已經(jīng)楔了釘了,姜央?yún)s說:
“我沒見過他,應(yīng)了名我是他媳婦,現(xiàn)在他要埋了,我得看他一眼?!?p> “把棺材給我撬開,我要看看我嫁的人長什么樣!”
這話都說出來了,在場還哪有人敢攔?
只好順著她,又把棺材蓋兒撬開,把蓋臉的布一掀。
姜央上前看了一眼,長嘆一聲,二話不說,突然從懷中抽出一把剪刀。
咔嚓一聲!剪下一縷頭發(fā),絲絲縷縷飄落棺槨之中。
這就叫“望門寡”。
意思就是今生今世不再嫁人,為亡夫守一輩子。
姜家老爺子見狀也是無奈地嘆了口氣,但畢竟老來得子,膝下就這么一個寶貝女兒,她又心意已決,只好作罷。
婆家那邊只有三口,如今只剩下一對夫婦,但誰也沒想到喪禮過后的第二天,這二位也消失不見。
本來想要幫著贍養(yǎng)的姜央無奈只得回到了姜家。
從此身著斬衰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守起了活寡。
李塵囂聽完這位大小姐的事跡,一時間暗嘆不已。
好一位奇女子……
年紀(jì)輕輕,居然有如此魄力,怪不得姜家能把新坊主的位置交給她。
等等……半年前?
李塵囂上前一步,拍了拍那位口若懸河的師兄問道:
“師兄,那婆家姓什么?”
“好像姓李,那短命鬼好像叫什么……”
“叫李塵囂?!绷硪晃粠熜殖鲅蕴嵝训馈?p> ?。。。?p> 李塵囂愣住了。
是巧合?還是說……
咳咳。
只聽得那位佩劍老者輕咳一聲,人群這才又安靜了下來。
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之后,老者才緩緩?fù)撕蟆?p> 后方的姜家大小姐上前一步,用如清泉流淌般的聲音說道:
“我,姜央,新任鍛工坊坊主?!?p> 干脆利落,倒是符合她的性格。
“關(guān)于這次天匠會,姜家鍛工坊會派出一位煉器師及其弟子隨行參加?!?p> 來了!
眾人聞言立刻雙眼放光,抬頭挺胸,紛紛展現(xiàn)出飽滿的精氣神。
為首那幾位煉器師也是屏息凝神,靜聽下文。
“代表姜家出席的煉器師是……”
院中一時間寂靜無比。
“魏山?!?p> 魏山???
這個名字一出,頓時驚呼一片。
李塵囂這邊還在思考著大小姐亡夫為何與自己同名的事情,就又聽到了自己師父的名字。
抬起目光的一瞬間,便看到那位身著身衣的大小姐若有若無地瞧了他一眼,便轉(zhuǎn)身挪步離開了工坊。
她為什么看了我一眼?
難道他知道我是魏山的弟子?
還是因為我這略微出奇的外貌?
再看向一旁,諸位鍛工坊的師兄都驚訝地望著他。
沒錯,魏山正是他鍛工坊里名義上的師父。
而他,也是其唯一的弟子。
這天上落下的餡餅還真就砸臉上了?

金一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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