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聽聞有個很像自己的人來過宿舍，閂零就期待著能夠有機會見到那個跟自己長得有點像的人?？墒?，一直到畢業(yè)也沒有見過那個人。
在一個忙碌著準備即將到來的考試的夜晚，閂零接到一通電話，電話那頭是妹妹閂橋打來的，開口就說：“姐，你說咱家親戚怎么嘴那么碎呢？我都高中畢業(yè)了，交個男朋友礙著他們什么屁事了？到處說我壞話，搞得老媽說要給我相親呢！那些親戚可真閑！”
“我忙著考試呢！你自己看著辦吧！擦亮了眼睛看著辦！”
一通電話沒兩分鐘就結(jié)束了。
在閂零畢業(yè)前的兩個星期，茆翠剛從日落西山的田地里一前一后挑著簸箕水桶往家方向走，遠遠地看到有個模糊的人影在家門口站著，剛到家還沒來得及說話，閂橋挺著肚子說：“媽，我已經(jīng)輟學了，我懷孕了，已經(jīng)懷孕了有三個月了?！避獯渑e起正要放下扁擔朝閂橋一棍子打去，看見閂橋的肚子，舉起扁擔直直往閂橋額頭狠狠地戳，戳一下罵一句：“你還要不要臉？”又戳一下罵一句：“你還要不要臉？”就這樣直戳了十幾下，閂橋忍著眼里打轉(zhuǎn)的淚水不掉下來，每被戳一下就往后退一步，頭也因受力往一邊倒去，最后摔倒在了墻角，最后崩潰地大哭著吶喊：“媽！我還懷孕呢！要流產(chǎn)啦！”
茆翠紅著雙眼罵道：“流產(chǎn)了才好！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那個男人給你吃什么了你就跟他上床了？！那個男人呢？”
“他就是讓我回來拿戶口簿跟他結(jié)婚的，他現(xiàn)在還在廠里上班?！遍V橋哭著說道。
聽到那個男人會負責，茆翠什么也沒說沉著臉轉(zhuǎn)身進屋；閂橋扶著粗糙圍墻慢慢站起來，挪著步子慢慢走進屋里。
閂橋在高中畢業(yè)后，也去參針市隆話進廠打暑假工，與姐姐閂零不同的是，閂橋性格極其外向，一米六的個子，偏瘦的身材常穿著露肚臍的短上衣——走起路來時常帶風飄起一頭長發(fā)，總能吸引一群異性向她搭訕。廠里很多來自農(nóng)村的小伙子，初中沒畢業(yè)就輟學走向社會，因為一無所長又沒有學歷，最后只能輾轉(zhuǎn)在各個廠里討生活。不少來自農(nóng)村，家境貧困拿不出彩禮娶老婆的人，為了娶個老婆，常常采用的手段是未婚先孕，讓女孩子在世俗的傳統(tǒng)價值觀面前，最后心甘情愿嫁入窮山溝。那些小伙子面對自己中意的女孩子表現(xiàn)得很是大方，為了討得女孩子的芳心，除了在吃的方面從不吝嗇，時常約女孩子出去吃飯外，還會花好幾千給女孩子買新款手機滿足女孩子在她們那個圈子里的虛榮心，這一來二去的時間一長，女孩子圖著那份好，以為對方對自己是真愛，以為自己遇上了真愛，便心甘情愿跟對方上床睡覺。
盡管不愿意，可是生米煮成熟飯，茆翠只能拿戶口簿給閂橋帶去參針市隆話和那個鐘姓外省人領(lǐng)結(jié)婚證。
鐘姓外省人姓鐘名少僧，鐘少僧在七歲的時候失去父母，舅舅舅媽因沒有生育子女，常年在外租房打工，便住進鐘家瓦房，鐘家瓦房——瓦鋪的房頂，石頭黃泥土圍成的兩間房間一間灶房，房間和灶房都沒有窗戶，沒有廁所。在領(lǐng)完結(jié)婚證當天，閂橋跟著鐘少僧回了家，和舅舅舅媽湊合擺了一桌，這婚就這樣成了。在臨近天黑的時候，鐘少僧燒柴煮了熱水，然后提著這兩桶熱水到門前的蕉葉下，催促閂橋進去里面洗澡。閂橋脫了衣服正準備洗澡，見眼前的兩片蕉葉有條縫，又趕緊拉扯一下這兩片蕉葉，生怕被鐘少僧的舅舅看到她在洗澡，心里很不安，又呼喚了兩聲鐘少僧的名字，此時的鐘少僧正坐在家門前的石墩上拿著手機樂呵——在自己的親戚朋友圈里告喜訊說自己娶媳婦了，跟其他比自己大卻未成家的表兄炫耀自己娶老婆了。閂橋不見有回應，只得用毛巾快速從桶里招出水來趕緊洗，只三兩下功夫就洗完了出來。晚上睡覺的時候，窗戶的風呼呼地刮進來，閂橋拍了拍鐘少僧說感覺冷，鐘少僧說了句“冷就蓋被子”后就呼呼大睡，閂橋沒有辦法，只得起床找東西擋擋窗戶進來的風，最后找到一些報紙粘住窗口，剛一粘好，沒一會功夫，呼呼的風就把報紙吹得掉到了地上，在這秋初的夜晚，閂橋不情愿地拿起散發(fā)著霉味的被子蓋在自己身上。
比起以往家里的那些親戚十幾桌擺酒結(jié)婚，閂橋的這一天可謂是破敗不堪，湊合的一頓結(jié)婚飯連自家普通飯菜都不如，僅有的葷菜不過那一盤肥豬肉。奇怪的是，這一天過去了，閂橋絲毫沒有后悔過自己選擇，就好像是為了逃離閂家那些勢力的親戚，為了逃離自己的父母而遠嫁一樣。
一個星期后，閂橋帶著鐘少僧回屋話村的父母家。
閂德正失業(yè)在家，準備在家找份工作。失業(yè)在家的閂德?lián)纹鹆思依镒鲲埖娜蝿?，聽說女兒女婿要回家吃飯，便買了一斤豬肉丸、一斤帶肥豬肉、一只母雞回到家開始搗騰起美味飯菜迎接女兒女婿的到來。
臨近中午十一點的時候，閂德把烤好的整只雞斬成一塊一塊端上了圓形大理石飯桌，接著端出砂鍋燉煮的紅燒肉，繼而在桌上擺好了一盤清蒸花斑魚，閂德看了看桌上豐盛的一桌菜，滿意的點頭，自言自語地說了句：“雖然失業(yè)了，在女婿面前可不能丟臉！嗯！就差一個炒青菜了！”轉(zhuǎn)而進了廚房去準備炒青菜，正當忙碌著整青菜的時候，閂橋帶著鐘少僧進了家門：“爸媽！我回來了！”
長途跋涉地坐車，鐘少僧早已餓得不行，看到飯桌上擺滿誘人的美食，把裝衣服的行李往地上一放，二話不說就拉開椅子坐上去，眼瞧著烤雞盤里的雞腿又大又香，伸手抓起一個大雞腿就啃起來。閂橋見狀，忙開口責令道：“你手沒洗呢！”這時，閂德正端著炒青菜從廚房出來，看到飯桌上獨獨坐著一個外姓人，原本滿臉堆笑的臉上頓時不悅。
鐘少僧見了閂德，邊啃著雞腿邊夸贊：“這雞腿真好吃！手藝真好！”獨獨沒有叫一聲爸。閂橋也附和著說了句：“好吃就多吃點，我爸可是家里做飯最好吃的！”訕訕地笑著看了看閂德。茆翠正從菜園回到家，剛進大門就瞧見初次見面的女婿獨坐飯桌啃雞腿，飯桌旁站著閂德閂橋父女兩人，兩人臉上的神情看在眼里早已一目了然。
“就等你吃飯了！”閂德滿臉不悅地對著茆翠說了句。
飯桌上，閂德和茆翠打量著鐘少僧的吃相——嘴里還沒吃完，又急忙把看中的一塊釀豆腐塞進嘴里，嘴巴一嚼又一嚼不斷地發(fā)出吧唧吧唧聲，活像豬圈里正津津有味吃著午餐的一頭豬。閂德和茆翠打量打量鐘姓人后對視一眼——雙雙嫌棄得臉色不好得發(fā)黑。晚上兩人關(guān)著門關(guān)了燈輕聲輕語地聊起來——
“老頭子，那個外省佬有帶什么東西回來嗎？”
“你看他那樣是會帶什么東西回的嗎？”
“阿橋什么眼光，怎么看中這樣子的人呢？說不定他家里有錢呢？”
“你個老太婆！你女兒上次回來拿戶口簿你沒問她嗎？”
“只問了對她好不好，阿橋說對她很大方，新上市的IPHONG蘋果手機，阿橋說喜歡就買給她了，能大方給她買這么貴的蘋果手機，想來對她不錯，就沒問其他的了?！?p> “真是沒見過世面，買得起蘋果手機就是家庭條件好的嗎？外面不少窮小子為了買個蘋果手機把自己的腎都去賣了，看他瘦骨嶙峋的樣子都不像是健康的人，還家里有錢！你覺得可能嗎？”
“那等那個外省佬走了，我再問問?！?p> 待三天過去，鐘少僧參針市隆話的廠里打工后，茆翠才開口問閂橋：“阿橋，你看上你老公什么了？他家里經(jīng)濟很好嗎？”
閂橋開始吐槽鐘家瓦房不像樣，又沒廁所又沒窗，大晚上風大得讓人著涼等一些環(huán)境情況告知了茆翠，還把把鐘少僧沒有父母等家里的親戚和人際關(guān)系都一清二楚地告訴了茆翠。
茆翠聽后，心里直生一股怨氣，好好的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帶著一股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責令道：“你真是沒窮夠！好不容易熬到現(xiàn)在相對好點的狀況，你卻還要回到以前的日子去過生活！你圖人家什么呢？”
“我一個人在外打工，獨獨他對我最好，蘋果手機說買就買，每天都送我上下班，等我一起走?！?p> “以后你就有得受了，貧賤夫妻百事哀，我嫁給你爸生下你姐后，我就后悔了，他說‘怎么是女兒？我可養(yǎng)不起！’那之后生下你，情況變得更糟了?！避獯漕D了頓，本來還想說什么，最終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