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規(guī)聲中問子規(guī),離家數(shù)載盼人回。月影闌珊游人退,念歸念歸人不歸。最是暮春好景,月色才添凄清。游人歸家,便空余下西湖岸畔那一園春色孤芳自賞。
游人有歸途,不聞?wù)魇簟.?dāng)子規(guī)啼于月夜,娘子掩燭自泣。非是空山無人煙的憂愁寂寥,卻是那鄰家小兒溫書笑鬧之聲傳入李大娘子耳中……
將去的地方離著臨安城有一段距離,安六姐兒提早便來尋了李大娘子,門口喚了幾聲師父不見人應(yīng),便知道是李大娘子有心事,等在門外良久,未敢打擾。
春風(fēng)不寒,見月時鳴的幾聲鳥叫,倒是將愁思落上人心尖,安六姐兒等得有些憂心,輕叩門環(huán),喚道:“師父,是我。”
李大娘子知道依安六姐兒的性子,定然要提早來尋自己,早早便留了門,只是不允而入,斷然不是六姐兒做的出的。
“師父?”當(dāng)年大姐遇人不淑,便是在這般春夜被凄冷的月色險些帶走了性命,安六姐兒愈發(fā)擔(dān)憂起師父來。
叩門之聲愈發(fā)大了幾許,這下兒倒是叫鄰居從院子里探出頭來,見是安六姐兒,長出了口氣道:“李大娘子早便等著,門便是為你留的,叫我見了你就喚你進(jìn)去呢!”
還未及六姐兒回應(yīng),鄰居便自顧自的感嘆起來:“你是李大娘子的徒兒罷?可好好陪她說說話,唉……終究是個可憐人?!?p> “嗯。”六姐兒應(yīng)聲兒,方要說些什么,便被鄰家娘子推到了門口。
還沒給六姐兒反應(yīng)的機(jī)會,后者便輕推開門,將人送了進(jìn)去,“快去,你師父想來是心情不好,若是能得小娘子家陪著,談?wù)勑氖拢S是能好上些?!?p> 并非所有人皆是那等落井下石的小人,尋常老百姓之間更多的還是能幫則幫。
更何況當(dāng)年李大娘子家興旺發(fā)達(dá)之時,也沒少同鄰家分享好東西,若是此時隨著旁人來踩李大娘子一腳,倒是鄰家的不是了。
“師父……”已然被送到了師父院里,也不再有什么合不合適打擾的顧慮,安六姐兒緩步蹭到了師父身旁,輕言喚了一聲。
安六姐兒和鄰家娘子進(jìn)門時李大娘子便聽見了二人言語之聲,現(xiàn)下已然息了淚意,將燭火燃了起來——作為師父,李大娘子斷不能將自己的憔悴和頹唐全數(shù)推到徒弟身上。
六姐兒只喚了方才那一聲,便不再言語,坐到師父身旁,對著那忽明忽暗的燭火,二人良久無言。
銀光灑滿了墻頭,在地上鋪出一面鏡子來,將二人的影子描摹。那月光好似穿透身心,叫人在暮春的季節(jié)里,仍舊覺得清寒。
李大娘子的心事隨著月光浸滿整間屋子,而安六姐兒卻已然靠在師父身上睡著,將徒弟靠到一旁的瓷枕上休息,李大娘子空余下幾聲嘆息。
鄰家的燈燭熄了,月色也愈發(fā)猖狂,直教李大娘子整個兒床榻都沾滿了自己的影子,方才扭過身去,靜悄悄的開始退下……
那棵桃樹的影子終還是被印到了屋中,李大娘子看著那斑駁的影子,在心里頭織起羅來——那時候官人尚在,歸家便替自己操勞事務(wù),養(yǎng)得一雙柔荑,沒有半分能挑起絲線的干糙。
再后來,官人離家一月,自己便知已然有了身孕,十月懷胎,卻因愁緒引得孩兒體弱,早早夭亡……
“師父,你昨夜沒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