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老師辦公室里，幾個認識楊浩的老師紛紛調(diào)笑李軍說：“有本事啊楊浩，給人家?guī)У脚沙鏊恕！?p> 李軍看那小子萎的模樣，加上人那么多，事情好像翻了過來，成自己欺負他了，忙揮手說：“沒有?！?p> 那小子給他班主任又是一頓好呲，還給趕到走廊罰站。
李軍想搬把椅子座，差點也給趕到走廊了。
沒多會，“呼”的一陣哭喊，一對大爺大媽領(lǐng)著那小子進來了。
見到李軍，連忙道歉說：“我沒管教好孫子啊，現(xiàn)在到處犯法，欺負了同學你，是我不好啊?！?p> 又對男老師說：“給老師惹事了，是我管教不嚴。”
男老師黑著臉，坐在椅子上說：“你這個孫子...
“哎！”
男老師嘆了口氣，揮揮手一臉嫌棄說：“你先帶回家吧，在家里面反省一個禮拜再說。”
老太太一把年紀了，聽著答復“啊”一聲，“撲”就跪下了。
男老師也沒有這一出，忙站起來扶老太太起來，邊上幾個老師都趕過來勸。
老太太擦擦淚，哭腔說：“艾老師！是我家小孩不對，他爸爸媽媽都在外面打工，我們兩個老的也沒辦法管他，要是學校不管，我們真不知道怎么辦。”
那小子脖子一橫，把老太太拽了回來，硬氣說：“跟他們說什么，回去就回去?！?p> “小孩小，不要跟他一般見識。”老太太忙解釋，又在那小子手上錘了兩下。
李軍看那小子，這時能冒頭，心想“有點骨氣，只是不多。”
而男老師看也沒看那小子一眼，說：“要回去趕緊回去，沒人拉著你?！?p> 辦公室里默契的沉默了。
這時早上喊李軍起床的阿姨也來了，頭盔也沒摘，一進來拎起李軍耳朵說：“長本事了啊，以前就在學校里鬧，現(xiàn)在鬧到派出所了啊，再不管你，以后就是吃牢飯的?！?p> 說完抓著李軍打，女老師攔都攔不住。
李軍一下來了火，仰著脖子說：“又不是我惹得事，打我做什么?！?p> 阿姨說：“怎么人家不打別人，專門就打你啊?！?p> “我...
李軍不知怎么反駁了。
老太爺走過來說：“是我家的小孩不對?！闭f完從兜里掏出個鹽袋子，一層一層剝開，拿了一卷錢遞給阿姨，苦澀說：“一點心意，拿的去給小孩買點東西補補?！?p> 李軍看在眼里也是一陣嘆氣，七老八十的人了，這做了賊一樣真是不容易。
阿姨推說：“不要。”
大爺來了脾氣，硬把錢往阿姨手里送。
李軍看不下，把住了大爺?shù)氖?，強硬說：“這個錢是一定不能要的，你們年紀都了，拿著虧心?！?p> 大爺嘆了口氣，喉嚨動了幾次，想說的還是沒說出口，看了眼老太，老太小聲試探說：“同學，我們一點心意，你就收下吧?！?p> “這怎么能要了，要不了?！崩钴姲杨^轉(zhuǎn)到一邊，他最怕看到上了年紀的人，一臉期盼的樣子，他也是跟爺爺奶奶長大的，那種期盼，接受不了。
“那你要怎么才能原諒我們家子軒了？”老太聲音顫抖的說。
李軍聽這音調(diào)，心里一陣發(fā)毛，他只想快些逃開，快速想了個對策說：“從今天開始，到這學期結(jié)束，還有兩個月差不多，我要收到五封檢討信，間隔最長不能超過半個月，最短不能過三天。不能敷衍，要按照格式寫，標準不低于八百字，不能重復。”
老太一拍手，領(lǐng)著那小子到李軍面前，興奮的對那小子說：“快答應(yīng)人家啊。”
那小子執(zhí)拗著，硬不開口。
李軍心里著急，使勁給老班使眼色，女老師翻了翻白眼說：“我覺得可以，但是檢討信必須交到我手里，今天是你欺負了我的學生，原則上我不能原諒你，可你也是學生，我給你一個機會改過，你得拿出你的誠意來?！?p> 對著女老師，那小子卸了勁，點頭“嗯”了聲。
女老師問男老師說：“艾老師你看行么？”
男老師不情不愿的答應(yīng)了。
李軍松了一口氣，忙說：“我能回去上課了吧?！?p> 女老師揮揮手，李軍趕緊開溜。
到班上喊聲報告，化學老師相當欣賞的看了李軍一眼，躊蹴了會干脆課也不講了，抬起手“啪啪”鼓起掌。
課桌下跟著一片“嘩嘩”的掌聲。
“干的漂亮啊。”化學老師說。
“同學們，不要害怕那些小混混一樣的學生，以后有人欺負你們，就報警。別總是忍著，有壓迫，一定要反抗...
話沒說完，校長黑著臉站在門口，敲敲門說：“出來一下?！?p> 得過了七八分鐘化學老師才走進來，說了句“楊浩出去下”，就拿起課本，似似而非說：“同學們，低價金屬容易與氧化物發(fā)生反應(yīng)，我們要小心，無論如何不能傷害了自己，其次再找對策，對策都明白吧?！?p> 他伸頭問了一句，然后解釋說：“把低價金屬放到不能發(fā)生反應(yīng)的地方，就行啦，沒什么難的。”
化學老師最后一句說的尤其輕俏，直把李軍也逗笑了。
到校長面前，李軍問：“校長你找我?！?p> 校長有些生氣，托著腮“嗯”了會說：“你跟我來?！?p> 到辦公室，校長點了一顆煙，但沒燒兩口，就捻滅了。背著手站在窗前，臉色陰晴不定，李軍尋思著這人想什么，問也不問，說也不說，便秘似的。
就想猜是什么結(jié)果，是教育一番？還是怎樣。
“你先回去上課?！毙ｉL黑著臉說。
“??？”
“就這?！?p> 李軍始料未及，化學老師也沒想到他會這么快回來，一臉訝異道：“這么快啊?！?p> 臉色贊許的表情更濃了。
李軍對這份贊許可沒與有榮焉的感受，坐下十分鐘，那種欲生欲死的感覺又來了。
想起從前，竟對能安分呆在座位上的定力佩服起來。
人說白了不過是一只機器，什么時間做什么事情，至少大部分人是這樣。
課外活動時有人傳話老班找，李軍猜是出什么情況了，一出門女老師就在走廊一角招手：“楊浩！這兒?！?p> 女老師眼眶紅紅的，顯然哭過一場。李軍走過去，女老師深吸了一口氣說：“楊浩，老師對不起你?！?p> “什么對得起對不起的。莫名其妙?！?p> 李軍這樣想著，安慰女老師說：“什么事情都可能發(fā)生，我能接受的?！?p> “你真能這么想？”女老師笑笑說：“怎么突然就感覺你成熟了不少？”
李軍扯動嘴角“呵呵”一笑，說：“先說什么事情把?！?p> “剛剛年級開了個會。”
女老師賣了個關(guān)子，盯著李軍看，發(fā)現(xiàn)李軍表情并沒有變化，咳了下又說：“是關(guān)于你的。”
“是寫檢討還是什么？”李軍說。
可女老師閉著嘴巴，沒回應(yīng)，李軍又猜道：“那不然是停課回家了？”
女老師點點頭，臉色有些窘迫，略抱歉說：“是的，老師給你爭取了，但這是學校里面的決定，老師也沒辦法?！?p> “好嘛，連教育的環(huán)節(jié)都略過了?！?p> 李軍有些氣惱，其實能不上課對于他來說，簡直不要太友好，反正在學校里呆一分鐘都是要命，可這種方式他不能接受。
“我知道了?！彼凰︻^，就要走。
女老師拉住他手，猶豫了一會說：“多帶些書回去，晚上有空就到老師家里補習?！?p> 李軍看了她一眼，滿滿都是抱歉，心想“真是年輕?！?p> 新手才小心翼翼，老司機只管開車，可小心的人不一定不翻車，開車的又不管誰上車誰下車。
李軍說：“你管的過來么？”
女老師頓時有些委屈，“我”了兩句，說不出什么。
看來是真管不過來。
李軍勸解說：“你改變不了什么，既然這樣，為什么不接受了?！?p> 女老師一急，磕磕巴巴說：“老師也是從學生過來的，那時候老師的同學，也有遇到打擊，然后厭學的，老師只是希望你不要受到影響，不要變成壞學生。”
“你為什么不接受了？”李軍重復問。
女老師有些緊張，思考了會說：“我想試著盡一份力，也許結(jié)局就能改變了？”
“你已經(jīng)爭取過?！?p> 李軍掙開女老師的手，接著說：“你本來可以問心無愧的來跟我宣布結(jié)局的，你并不欠我什么?！?p> 女老師低著頭沒說話，李軍又說：“你改變不了什么，你說不上話，也沒有決定一件事情的權(quán)利?！?p> “你多大了？”李軍問。
“25。”女老師說。
“不好意思本人大你四歲?！?p> 李軍直想說出來，緩了口氣他沉沉說道：“把希望交到別人手里，本身就是一件幼稚的事情。至于壞..
“我素質(zhì)不高。”李軍用他獨有的說話方式說道。
女老師在他沉沉的暮氣里失神，機械式的點了點頭。
“比如我?！崩钴娬f：“壞起來無非逃節(jié)課，至多打人家兩拳?？捎行┤肆耍覀儙c上課就幾點上課，幾點下課就幾點下課，最后還口口聲聲說為我們好，我真是謝謝，有考慮過真是需要嘛？事情沒發(fā)生前，無論概率都只有好壞兩個選項，他就篤定好，全不管別人的感受，更可笑的是，他們說的好，只是他們眼里的好，這個好是什么情況了？是任務(wù)還是什么，就像考試卷，90分是及格，120分是優(yōu)秀?！?p> “他媽的?！?p> “我們是人啊。”李軍吐了口氣，洶洶道：“到底什么是壞?！?p> 女老師像是矮了一截，怯怯說：“沒，你別亂想?！?p> “那腦袋是干什么用的？”李軍一插腰，他生氣了，緩緩說道：“該為這件事負責的人，也許過了下午就會坐在某個酒桌上跟人推杯換盞，他們有足夠的理由?！?p> 李軍看了女老師一眼，心想“不必要負這個責任的人，反倒出了真心。”
他告訴自己，事情其實很簡單，挨打了，去報警，全跟名譽，阿巴阿巴無關(guān)，事情原本的樣子就這樣，可結(jié)局決不能就這樣。
班務(wù)處理上，公布了對李軍的處理結(jié)果，年級主任在喇叭里說：“今天發(fā)生了個事情，上級領(lǐng)導都很關(guān)注啊。竟然有人打架打到派出所了？我就想不通，你們到底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膽，把我的臉丟到了派出所，學校是管不了這個事情嗎？現(xiàn)在上級領(lǐng)導批評我們學校不負責任，也許外面現(xiàn)在就在議論，我們學校的老師都不負責任，造成這么壞的影響，我就問誰能付的起這個責任。多的我就不說了，學校里面辛苦教育你們，希望你們能回報學校，公布一下處理情況，高一十六班楊浩，高一七班周子軒，由于兩人的矛盾，最后嚴重損害了學校在社會的聲譽，現(xiàn)校領(lǐng)導小組處理結(jié)果如下，高一十六班楊浩停課十五天，高一七班周子軒停課一個月，希望諸位同學引以為戒，諸位班主任老師加強教育...
聽到最后，李軍深深懷疑是不是自己錯了？這份挨得美蹲書上的大道理，跟自己的小道理，究竟哪個有道理？他從學校想到家里，猛的悟出了一個道理，原來大道理確實比小道理有道理，不是有道理的道理，也不是道理足夠道理，是講大道理的人對比講小道理的人，顯得更有道理，是人有道理，是根本沒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