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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然馴化

第二十四章

悄然馴化 越崖 3487 2022-09-27 19:13:58

  許多人來參加我們倆的婚禮,大多數(shù)人我并不認(rèn)識,我也沒有親友到場。

  有些人并不值得我惦念,我并不覺得惋惜,往后余生,我有他足矣。

  儀式開始,我手持合歡扇,半遮面。

  我一步一步朝他靠近,他亦從另一頭向我行來。

  終于走到一處,我倆四目相望,我發(fā)現(xiàn)他眼尾發(fā)紅,嘴唇翕動,有些發(fā)抖。

  這個剛毅的男子漢居然眼角含淚,似乎在之前就已經(jīng)哭過了。

  我見過他在外器宇不凡的樣子,對內(nèi)悶騷撒嬌的樣子,就是沒見過這般帶著點(diǎn)點(diǎn)脆弱易碎的樣子。

  我心小鹿亂撞。

  所以說,猛男落淚,最為致命。

  讓我想狠狠欺負(fù)他。

  “老婆,你今天真美……”私下挑逗我騷話信手拈來的他,這時候卻像一個楞頭青。

  氣息從他丹田爬過胸腔,振動聲帶,磁性得我想立刻趴在他胸膛上,讓他一直這樣呼喚我。

  打住,打住。

  我輕笑一聲,帶著勾人尾音徐徐道:“在你眼里我還有不美的時候嗎?”

  他一震,也發(fā)現(xiàn)自己失態(tài),吐出一口濁氣,整個人鎮(zhèn)定下來,恢復(fù)以前狀態(tài)。

  “在我心中,你沒有一刻不美?!彼苷J(rèn)真,很認(rèn)真地敘述。

  我想我此刻的臉一定非常紅潤,就算被他調(diào)戲多了,具有抵抗力,每一句真誠的直球還是會戳我心窩子。

  軟得一塌糊涂。

  我看著他,他看著我,眼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司儀的聲音透過音響傳遍整個宴席會場,我和他在司儀的解說中,踏上早已等待在我們一旁的小船。

  這處場地設(shè)計巧妙,大廳中央挖出一個一條可以承載小船的溝渠,數(shù)條錦鯉在溝渠中穿梭,其姿宛若游龍。

  小船行駛在上方,錦鯉環(huán)繞小船游動,送上吉祥與幸福的祝福。

  我們在所有人的見證下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對拜。

  從此我屬于他,他屬于我,不離不棄。

  那天我沾了酒,果酒度數(shù)不高,多杯下去該醉還是醉。

  我從沒想過我還有這樣一天,滿心滿眼都裝進(jìn)一個人的影子,

  攥著他衣角,我一直挨著他,他走一步,我跟一步,與他寸步不離。

  “老婆?老婆?”他含笑叫我,指尖在我臉上戳出一個小窩。

  “啊?”我掀起眼簾,半垂沒有焦點(diǎn)的瞳仁看向他。

  在我眼中,他身周彌漫光暈,像是覆蓋上一層水波,潤澤且光彩照人,氤氳出多色散光,就像落入凡間的天使。

  這個天使是屬于我的,目前我只有這個認(rèn)知,傻笑起來。

  他伸出五指在我眼前晃晃,我一把拍開,擋著我看帥哥,罪不可恕,干掉障礙物我繼續(xù)傻兮兮。

  “醉得有點(diǎn)厲害啊……”他憾嘆,轉(zhuǎn)而壞心眼上來:“我是誰?”

  我偏偏頭,滿頭珠翠撞擊叮鈴鈴。

  他是誰?

  他是我的參天大樹,是我的依靠,是我的愛人。

  我甜甜笑起:“老公~”

  他么我一口:“繼續(xù),繼續(xù)?!?p>  平常他總是‘老婆老婆’叫著我,我極少喚他,也許是酒意上頭:“老公,老公,老公……”

  我一叫就停不下下來,發(fā)自內(nèi)心,猶如抹蜜。

  “老婆?!?p>  “老公?!?p>  “老婆?!?p>  “老公。”

  ……

  我們兩個新人將其他賓客撇在一旁,躲在個小小角落里,一遍遍玩著只有我倆覺得好玩的游戲。

  醉酒的我無比聽話,他讓干什么就干什么。

  “好像洋娃娃啊……”他心滿意足撮嘴偷襲一口我的唇,吧唧兩下,有點(diǎn)嫌棄:“沒有我買的口紅好吃?!?p>  “恩恩,不好吃……”我有點(diǎn)大舌頭地附和他。

  “是吧,還是你老公眼光好。”

  “恩恩,眼光好……”

  他眼珠一轉(zhuǎn):“我棒不棒?厲不厲害?”

  “恩恩,棒!厲害!”

  “既然這么棒,這么厲害,你是不是特別愛我???”

  “愛!”

  “說,你愛我!”

  “你愛我!”

  “是你,愛我!”

  “是你,愛我!”

  他磨牙:“我,愛,你。”

  我眼波流轉(zhuǎn),恰如捉摸不透云與霧,唇角勾起惑人的弧度,仿佛藤蔓攀頂,沐浴光澤。

  “我愛你?!?p>  星星墜落人間時,高空地挽留會剝離它的外衣,淬煉它的內(nèi)核,使其表面坑坑洼洼,內(nèi)里比肩玄鐵。

  有些人的愛不會輕易宣之于口,一旦出口,即是對對方地承諾,對自己的枷鎖。

  在這個世界上,我遇到了那個包容我,陪伴我成長的人。

  他是在我墜落后擁抱我的大地,用愛軟化我。

  我的人生因他煥發(fā)出熠熠色彩,溫馨永恒。

  膩膩歪歪,膩膩歪歪。

  也總不能晾著外面賓客,他將我送到酒店房間,輕柔地將我妝發(fā)卸除。

  我朦朧地聽到有人敲門。

  他給我蓋好被子,蓋好被子,來人與他在門口聊起來。

  “你小子,沒想到還真抱著美人歸了?!?p>  “嘿嘿嘿,什么呀,我聽不懂。”

  “裝,還是你能裝……”

  門徹底關(guān)上,交談聲音漸行漸遠(yuǎn)。

  我掛著甜笑,在被窩里拱拱,夾著被子,沉沉睡去。

  這一覺,從天亮到天黑,我婚禮后半段,就在我的睡夢中悄然走過。

  那天,我的夢是彩色的,它莊重肅穆之下不失感性活潑,它有時深沉無比,有時生機(jī)勃勃。

  最后定格在一片無邊的雨林。

  那是個多么甜美的夢啊。

  它郁郁蔥蔥,欣欣向榮,美輪美奐得我不想醒過來。

  可夢比泡沫還要虛幻。

  我能用手觸摸泡沫,卻無法撈起滑走的夢。

  分離總是在不經(jīng)意之間。

  那些海誓山盟,都變成了笑話。

  不過我早有打算。

  今日將去做個了結(jié)。

  眼前的山道蜿蜒而上,已經(jīng)做出決定的我沒有任何心理包袱,步履輕快地向上攀爬山道。

  走著走著,哼起一曲不在調(diào)子上的歌,聲音婉轉(zhuǎn)。

  有人從山頂那處翻過來,應(yīng)該是回程的人。

  人影漸漸靠近,是個年輕男人,著一身合體西服。

  交匯之時,我側(cè)身,讓出道路。

  我以為他會與我錯身而過,他卻停在我面前,兩步階梯之上俯視著我。

  是讓我先走嗎?

  我偏頭想想,覺得自己有道理,我對他點(diǎn)點(diǎn)頭,跨步而上。

  他擋住我的去路。

  我抬眼仔細(xì)打量他,確定是不認(rèn)識的人。

  一次,又一次。

  今天好多人與我過不去。

  “先生,你有什么事嗎?”

  我不能帶著壞心情去見他,我扯扯嘴唇,露出一個笑容,可惜藏在口罩里,不會被人看到。

  “你……”男人上下打量著我:“有沒有覺得身體不舒服?”

  ?。课铱雌饋硪呀?jīng)糟糕到這個地步嗎?是個人都能看出我不對勁?

  “我很好,謝謝關(guān)心?!闭f完,我側(cè)開一步,踩在青苔上。

  這個人站在中間不動,那我只能另辟蹊徑。

  “等等!”他有些急迫地阻止我。

  我從擋在我面前的手臂往上,看到男人的臉上。

  他沒有戴口罩,我能清楚看見他的五官。

  普普通通,放在人群中第一眼看不見的大眾臉,唯一有點(diǎn)特色的是他往下耷拉的嘴角。

  “還有什么事嗎?”

  縱然我一直告訴自己,要開開心心,可一件接著一件的事情就像是不斷往我身上添加的稻草。

  按捺在心底深處的東西蠢蠢欲動,也許下一刻就會爆發(fā)出來。

  “小姐,您現(xiàn)在有空嗎,有些事我想與你談一談!”

  他的眼神望著我,我卻覺得他并沒看著我,而是在看其他東西。

  “沒時間,請讓開。”我推開他擋著的手臂,一使勁,卻沒推動:“你想干什么!”

  “我沒有惡意,小姐,相信我,你現(xiàn)在情況很嚴(yán)重,應(yīng)該立刻……就醫(yī)!”

  男人語速很快,卻在最后兩個字結(jié)巴一下,他從懷中摸出一張名片,遞給我。

  我的目光放在名片上,上面寫著當(dāng)?shù)匾患抑饺酸t(yī)院的地址,最顯眼的是一個人名,以及一串電話。

  “我就是這家醫(yī)院的醫(yī)生,你要相信我!”

  看到這張名片,聽男人這么說,我放松下來。

  這家醫(yī)院我知道,聽說里面的一個個個醫(yī)術(shù)高明,特別擅長醫(yī)治疑難雜癥。

  難道我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絕癥了嗎?居然把一個醫(yī)生緊張成這樣……

  “謝謝告知?!蔽覐潖澝佳郏嫘膶嵰?。

  也許是我態(tài)度太過淡然,自曝自己是醫(yī)生的男人神色更加焦急:“小姐,不要拖時間,這關(guān)乎你的性命!”

  “醫(yī)生,請不用擔(dān)心了。”我直接改口叫醫(yī)生:“這些都不重要,今天我必須去見一個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什么都不能阻止我。”

  說完,我越過他繼續(xù)往上。

  醫(yī)生想追上來,卻在跨了兩步臺階之后,面色一僵。

  我朝他擺擺手Say goodbye,在快要到達(dá)山頂之時,醫(yī)生的聲音落入耳中:“會死的!這樣下去真的會死的!”

  醫(yī)生的話落也許重于千金,對于我來說卻是輕飄飄的,我并未將此放在心上。

  繼續(xù)朝前走,翻過山頭,眼前驟然開闊。

  這座山頭被削去一截,墾出一片平地,平地不遠(yuǎn)處用柵欄圍起來,柵欄旁坐落幾棟平房。

  柵欄后人工栽種一圈植被,擋住之后的風(fēng)景。

  我來到柵欄唯一的開口處,小屋里有人守著。

  坐在凳子上佝僂老人看了我一眼,拿出一張表,讓我按照上面的提示填寫信息。

  填完之后,老人操縱電腦將信息一一核對,核對完,他走出那棟小屋,引著我往柵欄里走去。

  我們倆誰也沒有說話,靜默往里走著。

  待到一個岔路口,老人指了指方向,背著手離開。

  我順著老人所指的方向走去,這個方向只有一條路,我的他就在道路的盡頭等我。

  樹上知了叫聲起起伏伏,就像為我莊重的步點(diǎn)伴奏。

  一步又一步,一步又一步。

  走到一半,我停下理了理頭發(fā)和衣裙。

  將口罩摘下來,露出我專門為他涂的口紅。

  做完這一切之后,雙手握住梔子花束安放于胸前,雙唇勾起一個我自認(rèn)為完美的微笑。

  終于,我見到了他。

  “親愛的笨蛋老公,我來找你啦!”

  山間清風(fēng)習(xí)習(xí),吹起我的裙角,我蹲下身,將花束擺放在他面前,親吻他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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